见了葛道之后,马淳立刻反应过来,如果只是纯粹的按照官面程序,侯官楼船都尉所虽然也会提供一些必要的支持,但要是想要拿到足够的开拓海岛的物资,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即便是给了,那么在数量和质量上也得不到保证。所幸甘氏豪富,临行之时老丈人甘瑰应该考虑到了这一点,不但赠送部曲,还给了马淳两千金作为他的启动资金。
这些钱他一路上接收流民花了一部分,但还剩余一千七百多,加上孙权从国库中调拨的军备物资以及朱崖郡应该拨付的屯田所需农具、耕牛等等,应该能够应付几个月的消耗。
现在葛道挑明了只要有钱,尽可购买都尉所船坞的船只,那么其他所需物资也必定可以商量着购买。所以马淳授意柳荣尽量把钱财花掉,以购买所需物资。毕竟在岛上需要花钱的地方几户没有,与其把这些不能吃用的金银藏着,还不如换取那些开拓土地的物资。
当然了,下一站还要前往朱崖郡,陆凯这边遇到的问题,朱崖郡一样会有。陆凯需要动心思充实他的小金库以笼络部下,他的弟弟陆胤也一定会这样做。所以马淳还需要留一些资金以备到了朱崖郡打点郡府官吏所用。
柳荣、万震二人不愧是商贾出身,效率很高,不知和葛道怎么谈的,两天时间仅仅花了一千两百金就把所需物资分毫不少的划拨到手,甚至还购买了两艘飞鱼快船,一艘半新大舡。
飞鱼快船可载船员二十,船头船尾各设弩机一架,帆桨齐备,是典型的快速灵活的小型战船。应付那些驾驶破烂舢板的疍人海盗绰绰有余。而大舡载重一千斛,往来大陆采购交换物资也足够了。
一切准备妥当,三天后马淳辞别陆凯,在都尉所军司马陆友护送下,登上南下的船队,一行两千三百余人浩浩荡荡出海前往朱崖。
侯官到朱崖陆路将近三千里,如果不走海路,以马淳这伙扶老携幼的队伍,一路翻山越岭没有一年是走不到的。还要考虑沿路匪患成灾烟瘴遍地,估计两千多人到了朱崖能剩下一千人算不错了。所以一般情况下没有必要基本都是走海路,就算是发配朱崖的那些罪犯,也是搭乘海船前去服役。
马淳先前跟着陆凯去夷洲岛的时候因为时间短,路途也比较近,顺风两三天就到了。一开始还要小心翼翼的应对陆凯的询问,生怕在冶县离经叛道的治理方式会引起陆凯的不满,所以基本就没有对海上行船没有多加关注。
可这时就不一样了,此次船队以他为主,马淳当然要好好观察这时候的海船航行方式。虽然刮着东南信风,对于船队来说是侧向逆风,但水手们经验丰富,这条航线又是走惯了的,在陆友的指挥下,船队沿着海岸线稳稳当当的向南航行。
马淳前世生长在江浙沿海,作为小有身价的准成功人士,出个海钓个鱼还是常有的事。他虽然对这种两千年前的硬帆海船不太了解,但是以前还是经常乘坐海边渔民那些机动木船出海。
后世近海已经很难钓到满意的海鱼了,所以他往往会跟着渔民往外海开几天,享受一下碧海蓝天的生活。每次出海,除了钓鱼,他还常常和雇请的渔民一起喝酒闲聊。渔民们会告诉他许多海上的故事,还会趁着酒兴教他如何开船,甚至会告诉他导航仪失效时怎么使用几块木板根据星象方位回航,这就是所谓的牵星术。
有时候教他的渔民还会开玩笑说这在古代可是海船船长吃饭家伙,传子不传女的家传秘诀。
当时马淳闲着无事也认真的学过几天,牵星术的工具叫牵星板,用优质的乌木制成。一共十二块正方形木板,最大的一块每边长约二十四厘米,以下每块递减二厘米,最小的一块每边长约二厘米。另有用象牙制成一小方块,四角缺刻,缺刻四边的长度分别是上面所举最小一块边长的四分之一、二分之一、四分之三和八分之一。
比如用牵星板观测北极星,左手拿木板一端的中心,手臂伸直,眼看天空,木板的上边缘是北极星,下边缘是水平线,这样就可以测出所在地的北极星距水平的高度。高度高低不同可以用十二块木板和象牙块四缺刻替换调整使用。求得北极星高度后,就可以计算出所在地的地理纬度。
只要有一定的计算能力,还有大致知道地理方位和维度,不要求很精确的情况下,还是很快能够找到回家的航线。
其实后世在导航仪没有普及之前使用最多还是一个叫六分仪的导航仪器,马淳在一次出海时曾经有个渔民向他展示过。
这种仪器只要拥有一点高等数学的计算水平,就能非常方便的使用。它是一个由分度弧、指标臂、动镜、定镜、望远镜和测微轮组成,弧长约为圆周的六分之一,用以观察天体高度和目标的水平角与垂直角的反射镜类型的手持测角仪器。
六分仪所基于的原理很简单:光线的反射角等于入射角。海用六分仪是在扇形框架背面有手柄供握持用,框架上装有活动臂,图中活动臂最上端即是指标镜;半反射式地平镜安装在六分仪的左侧(中部,正对望远镜者),地平镜旁边还配有滤光片供测量太阳等明亮天体时使用。
测量天体地平高度时,观测者手持六分仪,让望远镜镜筒保持水平,并从望远镜中观察被测天体经地平镜反射所成的像;同时要调节活动臂,使星象落在望远镜中所见的地平线上。这也是地平镜需要用半反射玻璃制造的原因。
在天体的象与地平线重合时,该天体高度等于地平镜与指标镜夹角的二倍。通过几何光学中的反射定律,这一点可以很容易地被证明。而根据这一点来恰当地设计圆弧标尺上的刻度,就可以让观测者直接读出天体高度。为提高读数精度,实际的六分仪活动臂上往往还附有鼓轮和游标尺。六分仪的精度比较高,最高能达到10角秒,且轻便易用,所以它能够迅速取代之前操作复杂的星盘,成为在海洋上测量地理坐标的利器,也彻底解决了精确地确定海上航线这一困扰无数航海家的难题。
可是使用六分仪还有一个问题,海中沿航线航行时,需要不断确定航船所处的位置,即船所处的经度和纬度的交叉点。以三国时期马淳在楼船都尉所看到的海图来看,根本没有在海图上标注经纬度。也就是说眼下的海图粗糙到如果不是经验丰富的水手,就算是拥有了精密仪器,也很难能够导航到自己要去的地方。
六分仪制作并不复杂,只要能够找到透明度很高的水晶,细细打磨,花上一定时间和功夫是能够制作出来的,使用也不是很难。不过它需要先确定一个定位原点,再根据这个原点划分好经纬度,然后在这个基础上每航行一定距离在海图上标注坐标,工作量非常大。
只有到以后马淳立足崖洲岛,建立了自己的船队以后,才能花时间和精力派出船队用六分仪制作精细的海图。这样才能到达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而眼下最实用的还是粗糙的牵星术导航,所以马淳才会发现,这个南下船队永远是沿着海岸线航行,不敢远离海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