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出海下

十天以后,马淳准备妥当,带着一千壮丁出发前往侯官楼船都尉所,准备跟随陆凯船队出海。

陆凯,字敬风,三十八岁,出身于江东名门吴郡陆氏,东吴大将军陆逊族侄。黄武(222年-229年)年间,陆凯曾担任永兴县长、诸暨县长,所任职之处都有治绩。

后转拜为建武都尉,并统领军队。陆凯虽身任武职,但仍手不离书,尤其喜爱《太玄经》,论评推衍该书的含意,用蓍草卜筮便见应验。

五年前将军卫温、诸葛直率水军万人出海前往夷洲、亶洲。但不知什么原因,找不到亶洲,只到了夷洲,迁回数千夷民。不过水军损失大半,孙权震怒,卫温、诸葛直被诛杀。只是孙权对亶洲之事念念不忘,随后令陆凯陆敬风出任楼船都尉,督造船只,意欲再次出海。

诸暨就在山阴边上,所以马淳对此人颇为了解。吴郡陆氏家风在东吴一向不错,不管是当年为孙策所杀的庐江太守陆康,还是陆凯的叔祖、陆康之子陆绩,甚至陆凯的叔父陆逊,现在还有陆逊之子陆抗,都是以“学识渊博,有志操”闻名于世。

当然随着陆氏经历孙策血洗之后,陆氏子弟沉寂了一段时间,发奋兼修文武,这才有了夷陵之战陆逊一战成名,成为天下间有数的名将。

夷陵之战时,年仅二十四岁的陆凯随叔父陆逊一起参与军机,刘备战败,陆凯因功担任永兴县长,后转任诸暨县长。

此人也是能文能武的高才,不过三十岁后沉迷前汉扬雄所著的《太玄经》,整个人变得有些神神道道。但整体来说,陆凯为官还算清正,对冶县也多次相助,马淳原来就对东吴名将陆逊很有好感,再加上陆凯雪中送炭帮助冶县度过难关,所以此次率队协助陆凯,他是带着全力辅助的心态去的。

侯官离冶县不远,两座城之间相距不过五十里地,按现在算法不到十三公里。原来历史上十年以后两县合二为一,合并为侯官县,就是因为随春之乱搞的冶县人口大失,县城几乎成了死城。如今冶县却在甘瑰和马淳治理之下日益繁盛,眼看不用多久就能升为上县。不知道孙权会不会依然把冶县并入侯官?

不过就算两县合并,估计也是把侯官并入冶县吧。只是侯官拥有一个大军港,如果合并的话,甘瑰势力必定大增,以孙权的政治智慧,估计是不太可能合并的。

马淳带着一千壮丁不过走了一日,就到了侯官城。还未到城前,就见城门口旌旗招展,鼓乐声中一员身着绿褶,头戴黑色进贤冠的文官大步迎了上来,呵呵笑道:“听闻此次率冶县徒附助本官出海的是小荷马子厚亲自带队,子厚之名近来可是传遍了江东啊,是以本官特地出城相迎。”

东吴官制与汉时一脉相承,不过略有变化。六百石以下着碧褶,千石着绿褶,两千石为绯褶,九卿以上穿紫褶。整个侯官城也就一人是千石官,马淳一眼就知道对方正是楼船都尉陆凯。不过此人虽是武将,但平素以文人自居,又兼任侯官令,秩千石,马淳是冶县主簿,纯粹的文官,对方一身文官装束迎接自己,又是以士人礼仪相待。

马淳心中对这位身材皙长面容清雅的中年都尉立生好感,连忙飞身下马,向陆凯俯首行礼道:“下官马淳见过陆都尉,淳不过小小下县主簿,怎敢当都尉出城亲迎。”

“子厚虽然年少,但诗名远扬,乃我大吴少有的英才。更何况子厚的增产之术令我等家族获益良多,若非吾为这官服所累不能离境,去年之时就欲前往冶县相见。区区出城相迎,何足挂齿。”

“诗赋小道尔,怎比的都尉夙兴夜寐,为大吴开疆拓土之功。”马淳谦逊道。

“子厚之术才是利国富民的大道,海外开拓不过是占几个荒岛,有何功绩可耀。”陆凯挥挥手,似乎对出征夷洲和亶洲有些不以为然。

不过所谓的增产之术利国富民马淳却有些腹诽。听说他交给山阴城那些县豪的插秧施肥的增产法,没过多久就传遍了东吴。

不过东吴的大部分田地都掌握在各世家大族和郡县豪强手里,他的那些先进的生产模式只是让那些大族豪强更加富裕,对于本身就没有多少土地的平民百姓来说,并没有多少人获益。甚至有许多百姓因为多收了几斗粮食,却在交税的时候收到更大的欺压。

原因就是原本可以直接用粮食交税,只有口赋才需要用钱。但是朝廷不知道怎么搞的,或许是粮食多了吧,竟然改变了以粮为税的政策,改而全部以钱交税。那些大族豪强趁机压低粮价盘剥百姓,导致更多自耕农因为粮价下跌交不起税而大量破产。

这真是前世课文中《多收了三五斗》的古代版再现。马淳眼看着平民百姓辛苦一年却依然一无所有却束手无策,唯有治下的冶县还算在自己的保护下没有百姓收到盘剥。可就凭自己一人之力又能救得了几个百姓呢?马淳感到深深的绝望。

眼前的陆凯虽然也算是爱民的好官,但他跟谢赞一样,他们心中的民只是那些拥有田产的地方豪强。对于真正的无产之人只会打压,或者收入自己的庄园,编成自家奴仆成为大族豪门的财产。绝不会把他们当做命来看待。

所以纵观整个东吴历史,平民百姓和无产流民奋起反抗比比皆是。而百姓越反抗,朝廷乃至各大族豪门就越加强武力配置,镇压平民反抗,这也导致了东吴政权的不稳定,最终被司马晋国所灭。

马淳暂时还对此无能为力,他只能尽量做好自己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等待将来能够找到真正改变状况的办法。

陆凯不知道马淳心中所想,他对马淳的到来很是开心,拉着他介绍侯官的各级官吏和都尉所的一干将领,马淳自然打起精神依礼相见。

当然他目前的名声确实不小,不管是在士人间的才民,还是治理冶县的功绩,侯官这些官吏都是一清二楚的,无论真心还是假意,双方往来应酬至少在表面上很是融洽。

在接下来的十几天里,侯官城里各家官吏县豪轮番宴请马淳。马淳也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应对各种应酬,毕竟侯官毗邻冶县,两县之间有许多政务商贸往来,双方首脑搞好关系对冶县也有许多好处,这点马淳心中十分清楚。

十几日后,九月二十,陆凯终于做好所有准备,正式起航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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