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氏兄弟的战法和贺质不一样,当年其祖凌操作为余杭豪族,当年和孙坚同为余杭县吏,在孙坚起兵时一直跟随孙坚转战各地。
孙坚是天下有名的猛将,每逢战斗必身先士卒勇猛向前。作为孙坚属下最核心的将领之一,凌氏战法完全秉承了这一作风。要不然凌操也不会因为过于冲前,被当年还是黄祖部下的甘宁一箭射杀。
而凌统在逍遥津之战中,为了保护孙权拼命冲杀,使得凌氏宗族子弟伤亡大半。
作为凌氏嫡传,凌烈,凌封兄弟作战方式更是一脉相传。凌封一开始就没有采用贺质那样,用小船包围,艨艟伺机冲撞的战法。而是直接指挥部下十二艘带着尖锐撞角的艨艟直奔罗技船队。
罗技舰队当头的虞春舰见敌舰来势凶猛,当即下令调整方向,试图拉开距离,用侧舷舰炮轰击敌舰。
可是罗技舰队是以一字长蛇的阵型斜向掠过去的,虞春舰作为最前面的战舰,他调整了方向,顿时让整个阵型从长蛇,变成了弧形。
随后第二艘、第三艘战舰也跟着调整了方向,但是后面几艘战舰包括罗技所在的主舰就完全暴露在凌烈战舰的射程范围内了。当即两支舰队就开始了激烈的交火。
当凌烈舰队前面几艘战舰驶入射程,拼命发射弩箭以及抛掷掌心雷时,罗技舰队的十三艘战舰就已经开始了猛烈的火炮射击。
凌烈舰队一开始就蒙受了巨大的打击,当前两艘艨艟桅杆被击断,速度顿时缓了下来。不过艨艟底层还有大量船桨作为动力,而且这时代的海战和千年以后不同,是正面冲撞,然后接舷作战。
不像后来的中世纪,双方战舰侧面相对,以火炮轰击为主。
罗技的舰队要是拉开距离,那任凭对方多少船只都只是盘中小菜而已。不过凌烈船多,又不顾一切的向前冲来,使得罗技舰队有些应接不暇。毕竟此时的舰炮炮弹只是以高速击穿对方甲板为主,一时间并不能击沉对方。
几轮炮击下来,对面当前几艘艨艟固然被炮弹打的千疮百孔,连桅杆都没了,但依然顽强的向罗技舰队冲来。
当两支舰队主力战舰相距不足百步时,双方的伤亡程度直线上升。凌烈舰队当先的三艘艨艟甲板上几乎看不到完好的水师士卒,整个舰首船舱被打的粉碎,甲板上到处是碎裂的木片,以及残破的尸首。
而罗技舰队正中间两艘战舰也出现了不少损伤,特别是挂着指挥旗的旗舰,是东吴水师重点打击目标。一侧船舷以及舰楼插满了巨大的弩枪,很多躲避不及的士卒被弩箭钉在甲板上,发出凄厉的惨叫。
罗技浑然不顾自己战舰的损伤,稳稳的站在舰楼里,双眼紧盯着战场,嘴里不停发出各种指令:“传令,葛成舰、丁宏舰不要纠缠,集中火力轰击对方主舰。传令虞春舰、章哲舰扫荡外围敌飞鱼船,为舰队突围扫清障碍。”
他嘴里的一道道命令传达下去,身边的几个传令兵接到指令,转身出去挥舞令旗,指挥各舰作战。
突然,一支巨大的弩枪不知从哪里射来,击穿了舰楼甲板,从罗技身边掠过,将一个来不及躲避的随军参谋贯穿胸腹,钉在了另一侧船壁上。这个随军参谋连个惨叫都没发出就已毙命。
舱内众人大骇,舰长周波一把拉住罗技,劝道:“提督,敌舰距离太近了,必须后撤!”
罗技一瞪眼:“慌什么!流矢而已。传令,再射三轮,等虞春、章哲二部扫清外围再撤不迟。”
这时的两军已成犬牙交错的阶段,外围虞春和章哲两艘战舰不紧不慢的定点清除吴军飞鱼以及小型艨艟。而葛成和丁宏二舰不顾周边敌舰纠缠,直奔敌军主舰。剩余大小九艘战舰以弧形运动战方式面对贺质和凌封主力战舰。
突然,南面战鼓声传来,罗技急忙拿起望远镜观看,却见南面又出现了几十艘战舰。原来却是最早直插己方舰队的凌烈终于完成包抄,向自己舰队的西南面包围过来。
罗技眼看着葛成、丁宏二舰就要咬上敌军主舰,却因为战机已失,要是再纠缠下去,自己固然能击沉敌军后军主舰,但肯定会被处于优势数量的敌舰包围。
只好长叹一声,下令突围。
刹那间,罗技舰队鼓足风帆,向西北方向突围。
不过此时两支舰队纠缠已深,就算罗技舰队战舰船速较快,但依然还是不能全部突围。处于断后位置的广船幕召舰躲闪不及,被一艘吴军艨艟拦腰撞上。
尖锐的撞角把幕召舰中部船舷撞出了一个大大的口子,两舰牢牢的钉在一起。那吴军水师艨艟上士卒大声欢呼,拔出短刃纷纷跳到幕召舰上,进入了他们擅长的接舷战模式。
广船上船员人少,很快就被扫荡一空,只剩下一部分士卒在船舱口死死固守。
旗舰舰长周波大惊:“不好,幕召舰要被敌军俘虏了。要是敌军缴获了我军水师火炮,那就大事不好了。”
幕召舰上,甲板上布满了吴军水师士卒,当头的军司马挥舞短刃,高叫道:“儿郎们,加把劲,给我撬开舱门,擒了贼将可就大功一件!奶奶的,只要缴获这么多火炮,大将军一定重重有赏!”
吴军士卒士气大振,几个机灵的抬着半截桅杆打着号子撞向舱门,顿时舱门发出破裂的声音。
船舱里,舰长幕召的一条左臂已经不知去向,只是用几片布条胡乱包扎了一下,血水不停的从布条里往外渗,滴在舱内甲板上。他的周围七八个水师士卒几乎没有完好的,但依然紧紧的握住手中兵刃,神色坚毅的看着即将被攻破的舱门。
幕召是幕成的弟弟,地道的疍家汉子。当年疍家领海人泊勇的带领下全族归附马淳,成为马淳部下汉人之外第一个归附的夷族,深受马淳的信任。
而疍家族人这么多年来在崖洲岛和汉人杂居,除了某些习惯之外,几乎也与汉人无异了。疍家子弟同样也在学校学习,学成之后与其他汉人子弟一样,或加入县寺成为官吏,或进入军队,也有自力更生,从事各行各业的工作。
他们早已把自己当做崖洲岛一员,深深的爱着这片土地,发誓为保护崖洲岛奉献一切。而幕召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的舰上也多为像他一样热血的疍家子弟。
幕召环视了一下身边的士卒,沉声说道:“兄弟们,敌军攻上咱们的战舰,这船是保不住了。我自从参了军,上舰的那一刻起就发誓与此舰共存亡,就算死,也不能把火炮炸药交到敌人手里。你们要想活命,就从底仓出水口逃命吧。”
幕召话音刚落,一个肩部中箭,伤势相对较轻的士卒猛地跪地,厉声说道:“舰长,我等虽是普通水师士卒,但也是读过几年书的,当年一起发誓保卫崖洲岛,保卫忠义县。怎能弃舰而逃,做出那种没骨气的事情!”
其他几个士卒也跪地道:“我等愿与舰长一起,与战舰共存亡!”
幕召忍住剧痛,哈哈大笑道:“好!那咱们就去底仓点燃炸药,就算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将来忠义祠中再相聚!”
众人齐声大笑:“走走走,忠义祠中相聚!”
罗技正为自己为了多杀伤敌舰,不早点下令突围懊恼不已,要下令回航解救。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见幕召舰发出一阵沉闷的爆炸声,随即整个战舰炸成数节,连同紧紧扎在舰上,紧靠着的敌军艨艟一起燃起了熊熊大火。不到片刻,两舰就一起沉入海底。
罗技虎目含泪,沉痛的说道:“幕召...幕召自爆殉职了。”
目睹这一切,罗技舰队其他战舰纷纷打出旗语,要求反身再战,为幕召报仇。
不过罗技还是强忍悲痛,下令突围,回东沙港休整。
这时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这个时代海上夜战对双方都不利。罗技舰队趁着夜色脱离战场,吕岱也不敢追击,便命令船队回转夷洲岛军港,暂作休整。
双方第一次交战暂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