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七年(公元238年)元月十五,马淳紧赶慢赶终于回到冶县。
经过将近两年的建设,冶县已经初步出现繁荣的迹象。可是马淳带着壮丁徒附们出发去夷洲时老百姓脸上那种欢愉祥和的神色却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马淳以往经常看到的悲苦和茫然,还带着些惶恐不安。
来到县寺大堂,吏员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神色严肃,很少有人办公做事。马淳正要进去,忽听里面有人说道:“我早就说过,县君剿灭随春所得军资应尽数上报朝廷,可是县君使之扣下大半,如今祸事临头,不知会不会牵连到我等头上。”
“张退之,说这话之前先摸摸自己的良心。”另一个声音气愤的说道:“当初要不是县君拿出自己的家资补贴县寺,又把缴获随春的资财用在你我冶县百姓身上,你张退之早就饿死了,还能这样人模狗样的站在堂上大放厥词?”
“我张进堂堂圣人门徒,做事光明正大,指出县君不当又有何错?”
“我呸!县君不但没有贪腐一钱,还尽出家资以充县库,这样的正人君子,怎能以贪腐入罪?张退之,你这迂腐愚蠢之徒,我郑旌耻与你为伍。”
“旌翁,你也曾是圣人门下,就因为县君和马子厚提拔你做了乡啬夫,你就丢了儒家弟子的本分,小心将来也获罪下狱。”
“子曰:‘为政以德。’县君与子厚先生自从来到冶县,以德政治理百姓,不足两年便使繁荣更胜往昔,他们所做的哪一件事不是遵从圣人之言?如今县君遭小人构陷,你却在这里胡言乱语,是可忍熟不可忍,今日老夫要代县君教训教训你这白眼狼。”
“啪!”“唉,你怎么打人!”
“我打不死你!”
堂上顿时一片混乱,有劝架的:“旌翁,君子动口不动手。”
有趁乱出手的:“张进你个忘恩负义的狗贼,吃我一记。”
马淳见场面有些不可收拾,便几步跨进大堂,喝道:“放肆!堂堂县寺大堂却搞得如同乡野市集,成何体统?”
两年下来马淳一直主持县寺事务,虽是十九岁的少年,但也自有一股官威在身,他一声呵斥,堂内众人顿时噤若寒蝉。那张进一身吏员服饰被扯的撕了一个大口子,脸上红彤彤的一个手掌印子清晰可见。见马淳进来,脸上更是涨的通红,缩着身子一声不敢言语。
马淳目光扫视了张进一眼,哼了一声,转头对犹自气呼呼喘气的老啬夫郑旌道:“旌翁,公道自在人心,县君一心为民,纵使小人构陷一时陷入囹圄,但今上圣明,定不使忠臣蒙冤。旌翁尽管放心。”
郑旌拱手施礼道:“县君蒙冤,我等心中实是焦虑,不知主簿可有良策为县君洗冤?”
“我也刚回来,还不知详细情形,不知甘军侯现在何处?”
“自从县君被压入囚车带走之后,甘军侯在后堂闭门不出,我等也不知详情。”
“尔等各安其事,不用过于担心,县君乃名门之后,又一心为民,相信不用多久就能昭雪,散了吧。”
众人拱手领命,各自散去。
马淳穿过县寺大堂,来到后堂。见后堂大门紧锁,便上前叫门。
片刻之后彭玉出来开门,见马淳回来,双眸顿时红了起来,低声说道:“原来是阿郎回来了,这些天莘姊茶饭不思,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阿郎,你说县君会不会有事?”
马淳轻抚彭玉长发道:“主公有难,我自然要设法营救,你去通报一声,我要先见见阿莘。”
“嗯。”彭玉应了一声,转身进去通报。
片刻之后彭玉出来请马淳进去书房,马淳来到书房,见里面已然坐着一位身着素衣的少女,正是主公甘瑰之女甘莘。
眼前这位原本英姿飒爽的少女如今却神色凄惶,身形明显比以往消瘦了许多,原先有些婴儿肥的脸上也瘦成了瓜子脸,显得她的眼睛更大了一些,居然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见到马淳进来,甘莘并不像以往那样用军礼相见,只是侧身施礼道:“子厚来了,自大人被校事府带走,小妹寝食难安,不知如何是好。”
马淳安慰道:“阿莘莫急,甘氏有大功与朝廷,至尊一向有宽厚之名,主公必定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主公在冶县颇有政绩,为何会有校事府来人捉拿主公?”
“出事之后祥叔重金上下打点校事府来人,据其中一个校事说去年吕壹就上书要求彻查军中贪腐之弊。得至尊允诺后更是直接攀诬左将军朱据私吞军饷,抓了左将军府许多掾吏,左将军称病不朝。丞相顾公也受了牵连自闭府门。随后校事府就四处抓捕各地军将,大人素来与吕壹有隙,或许就是因此受吕壹攀诬入罪。”
“祥叔现在何处?”
“祥叔已先行前往建业叔父处探听消息,子厚素来多谋,小妹想等你回来商议如何解救大人。”
“主公素来视淳如弟,如今他蒙冤被罪,我一定会尽全力营救主公。”
“如此就多谢子厚了。”
马淳安慰好甘莘,离开县寺后堂,来到自家小院里。刚一进门,就见周良已经等在院子里了。
看到马淳进来,周良疾步过来,一把拉住马淳的袖子道:“淳哥,县君被抓,阿吉和阿铁也被带走了,这两天我都急的快发疯了。现在总算把你盼回来了,你快说说咱们该怎么办?”
马淳拍拍周良肩膀道:“阿良莫急,主公他们被抓,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他们。现在当务之急是校事府有没有调走县库账册,调了哪些账册?还有是不是和县寺书吏谈过话,说了些什么?这些你赶紧去问清楚。”
“好的,我这就去县寺打听清楚。”周良得了马淳指示,立刻就要返回县寺。
“慢着!”马淳叫住周良,补充道:“你和毛大先去县卒营调一什甘氏部曲,若有县吏不肯实言相告,就给我严刑拷打,不死就行。”
“我晓得,县里就那几个腐儒平时有些怪话,其他的都是咱们的人,不会欺瞒我的。”周良说完急匆匆的离开院子,向县卒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