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成天收齐了落在地上的花，一手提着花篮，一手拉住王翮的手往过道尽头跑。
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同个地方过一阵子就能换一波人。他俩只要离开原来那地方就不会有人记得刚才发生的事。
可即便徐成天撤离得极其迅速，他和王翮一路上还是引来了不少人的瞩目。那些人看到他手里提着的那篮残花，联系上被他生拉硬拽着往前跑的王翮，脑中立刻有了个故事。
徐成天亦然。
王翮很像那种没同意别人的表白，被记仇的另一方泼了一身花的落魄男方。
照这个说法，他在路人眼里是使坏的另一方。
“我俩先进去躲一躲。”
徐成天带王翮进了卫生间避险。
王翮不像徐成天那么着急，他站在洗手台前，耐心挑拣着衣服上没取下来的花叶。
附近暂时只有他和徐成天两个人。
徐成天逐渐冷静下来，他把花篮摆到了王翮身侧，转头望向镜子中的倒影。
王翮贴身的衬衫被水浸湿了几处，头发丝也变得湿漉漉的，指间还捏着一朵鲜花，乍一看有几分神韵。
以王翮卓然的气质，他确实像是会被人表白，又直接拒绝的人。
“你在想什么?”王翮止住了徐成天无边无际的遐想。
徐成天哑声道:“你像是花仙子。”
卫生间里安静到无论他用多低的声音开口，讲的那些话都能传进王翮耳朵里。
王翮挑拣花瓣的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
“......可能像。”
他垂下眼眸，凝视着花篮里的一朵朵花，神情有些阴沉。
徐成天心知他说错了话，匆忙问道:“你为什么会来医院?”
“我弟说今天是妈做手术的日子，他想让我过来看看。”王翮往脸上泼了一捧水，洗去了眉间的愠色。
他侧目向徐成天扫去一眼，问道:“你也是因为有事才来医院?”
“我来看望同事，他前些天住院了——我跟你说过的。”徐成天解释得尤为详细，“同事你见过的，是一开始你来便利店时和我一起值班的店员。”
“我知道。”王翮点了点头。
虽然王翮没有问，但以防万一，徐成天提前说明道:“花篮是带给他的，但是他觉得不好看，没要，我想着把花篮留在医院的哪个地方，再后来就被轮椅给撞了。”
回想在医院的经历，徐成天几乎认定他倒了大霉。
不过还有一两件事让他念念不忘。
“进医院的时候我看见过你，以为只是看走眼，没想到还真遇见了你。”
王翮拧上水龙头，把散落的花瓣尽数放回篮中。
“我也很意外。”
“我俩是不是该走了?”徐成天提起花篮，“是要离开医院还是看望你妈妈?”
“去看望我妈。”王翮转过身，走出卫生间后马上拦下了跟在身后的徐成天。
“我不能去吗?”徐成天忐忑不安地望着王翮。
王翮摇了摇头，嘱咐道:“不用带花篮，什么东西都不用带。你可以找个地方把花篮放下来，我在这里等你。”
等徐成天空着手跑回来，王翮什么话也没说，径直朝电梯方向走去。
王翮的沉默在徐成天看来是悲伤的表现，毕竟要进手术室的人是他妈妈，他会为此忧心忡忡是正常现象。
搭乘电梯的人很多，使得电梯间的气氛稍显热闹。徐成天的注意力聚在缩进电梯角落的王翮身上，他听不惯身旁那些人说话的声音，只觉得异常嘈杂，情绪始终欢快不起来。
更倒霉的事发生在他们抵达手术室后。
手术室的门关上了，他俩哪怕到场了也见不到里面的人，必须得等手术结束。
徐成天只好陪同王翮坐在门口等待。
“等手术结束就能见到你妈妈了。”
屡屡受挫反倒让徐成天生出了苦中作乐的念头，他跟王翮搭话道:“我应该提前准备礼物的，要是你提前跟我说要来医院的话就好了。”
王翮受不了消毒水的刺鼻气息，抬手支住了脑袋，试图保持清醒。
“我没跟我弟说过我会来，昨晚才想好要过来看看。”
“为什么?”徐成天不解地问。
“她原本是我的姑妈，后来收养了我，不是我的亲生母亲。”王翮背靠长椅，身子压得特别低，像是失了力气，必须依靠什么东西支撑。
“她和我关系也不好，不是一个很好的人，你只要见过她一面就会明白。”王翮喃喃自语。
“但你还是愿意叫她‘妈妈’。”
徐成天只听出来王翮和家庭关系不合，他面对这类问题特别无助。想安慰王翮，又怕“你没做错”这样的客套话不适用，索性不多话了。
“是，所以我来医院了。”王翮望向徐成天，勉为其难地扯平了嘴角，表情由悲伤转为淡然，“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徐成天如鲠在喉。
“我会来看她......但，但是，如果你不喜欢她，不来也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
王翮重复了一遍被徐成天念出来的话。
“谢谢你能留下来陪我。”
“不客气，我——”
徐成天正要答谢王翮，脑中闪过一幕插曲，他收回了原先说的话，错愕地看着面前的王翮。
医院给徐成天带来的印象不好，一个是生病了才会来这里，另一个是每次来这里都得待很久。
他和王翮在巷子里跟混混打完架被救护车送往医院那回，伤势较轻的徐成天硬是坚持到王翮出手术室才去给自己处理擦伤和淤青。
徐成天忙得不可开交，在医院待到了深夜。这个时间点医院里的访客没了大半，原先坐满人的长椅上只有寥寥几个人。
他屏着呼吸走到病房前，眺望屋内景象。
王翮躺着的那张床旁的台灯灭了，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似乎王翮睡着了。
他不想惊扰王翮，独自在过道徘徊。
徐成天自责他没有提防混混作祟，自责他害王翮受了伤......想到最后，他觉得自己就不该出现在王翮面前。
从此消失不见对徐成天而言是个解脱的办法。他满怀愧疚地走向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