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贵妃禁足了的消息,片刻之间,传遍了紫禁城的每个角落!而各宫的反应,娴贵妃则是丁点未放入眼里,依旧恬淡贤适得过着自个的日子。只有容嬷嬷焦虑担忧得似个无头苍蝇,成日围着自个主子哀声叹气。这好好的,怎么忽然就禁了足呢?
没过多久,便是知了缘由,原是承乾宫三阿哥忽然昏迷,太医查了半天,也未查出个所以然来。纯妃急得几度晕厥,一番慈母心肠,倒是颇得皇帝的眼缘。容嬷嬷很是愤愤不平,平日里瞧着是个好的,原来也是个狐媚子,儿子病了,竟然也不忘邀宠!
娴贵妃见了容嬷嬷这般,暗自好笑,莫要忘了,自个在人家眼里,也是狐媚子呀。心下却是暖融融的,有个纯粹关心你的人在身边,真得是一件幸事!到了晌午,阳光正好,屋顶的积雪已是消融殆尽了。地面上也不若前段日子的湿漉漉,干干的清爽喜人。立在殿外,深吸了口气,微微仰头,远处的天空,碧蓝剔透,偶有白色云团浮过。心中那股子抑郁之气,为之一散。阳光正丽,庭院中的月季花也悄悄含了新芽。偷得浮生半日闲,如此美景,倒令她有了些许作画的欲望,当即令人准备了所需物什,径直作起了画儿来。
容嬷嬷原是极力反对的,虽说主子一直未寻了太医确诊,但她却是认定主子有了身子,这番劳心劳力的事儿怎么能做。娴贵妃闻言,嫣然一笑,“嬷嬷,我先前可是听师傅说过的。怀孕时念诗画画,可是对孩子日后大有好处的。”容嬷嬷自是知道主子口中的师傅是谁,自从主子轻而易举的破了,第一日请安时遇着的下马威,她就对着主子口中的师傅充满狂热的信任。
因而,这么一说,容嬷嬷立时不吱声了。娴贵妃摇头笑笑,取了笔,调了颜色,兀自沉浸在自个的世界中去了。差不多未时三刻,外面的温度便开始降了下来。容嬷嬷正待提醒主子,就见主子已是放下了笔,一副初春美景现了出来。她是奴婢,看不懂画里的含义,就是觉得瞧着舒服。
画画时,杂念摒弃,脑中一片清明,歇了下来,虽然有些累。但脑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自个看似被皇上禁了足,但未尝不是件好事!现在想来,昨个晚上,他最后看向自个的眼神,其实并无任何的质疑,甚至有着隐约的怜惜与心疼,他知道了什么?
而她当时错认为,他眼里的惊怒是对着自个时的,那一刻的心痛,则下意识得被她漠视了。这么些年过来,他的好,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每每燃起了些许热情时,女儿去了时的剜心一般的痛苦,便又会排山倒海得袭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是的,君恩!他是万人之上,不容任何人违逆的皇上,而不是丈夫!
思虑之间,已是被容嬷嬷扶着进了,白日里小憩时喜欢呆着的暖阁。暖阁中放了黄花梨木的贵妃塌,铺了厚厚的皮毛褥子,还有几个她亲手绣的月季花的红色软枕。脱了软底绣花鞋,慵懒得躺在贵妃塌上,背后随即塞了软枕,靠着上头,软绵绵的很是舒适。
许是想了什么烦恼,娴贵妃按了按头,淡淡的眉毛微微皱起。容嬷嬷寻了毛毯替她搭在身上,见主子似有苦恼之色。“主子!”嗓音里尽是担忧。
“我只是想了三阿哥,小小年纪便遭了罪!”轻轻叹了口气,她是真得很喜欢永璋,每次见了永璋,总是想要情不自禁的对他好!与对三格格的好,完全不一样的。对三格格,不管自个说得再动听,总是有些利用在里头的。而对永璋则是全全然然的真心。
“主子说得是!”容嬷嬷叹道,“三阿哥的确可爱,奴婢第一见着小阿哥时,便觉得面善,还以为是缘分使然!还是乾清宫家宴的时候,奴婢瞧着,三阿哥的眉眼与主子有些相似。想来这就是奴婢觉得面善的原因吧!”说道这里,不免有些纳闷了,这三阿哥是纯妃娘娘生的,怎么眉眼却是像着自个主子呢!还真是想不通!
“呵呵!”娴贵妃轻轻笑出了声,手却是有些微微颤抖,余光在屋里伺候的几人面上扫了一下,方道,“这估计就是缘分吧!”她在等,等一个答案!等一个令她自个都不敢相信的答案!若真是如此,即便再多受几年罪,她也甘之如饴!
承乾宫
永璋胖乎乎的小脸,不见往日里的白嫩可爱,泛着诡异的青紫!抿得紧紧的眼,偶尔可以见着小家伙的眼珠不停的来回滚动,淡眉亦是蹙起,偶尔口中发出断续呻吟,似是疼痛难忍.
“永璋!额娘的永璋!”纯妃趴在他的床边,眼泪如同那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得自眼眶中落下,偶有泪珠盈于长睫之上,端得是个沾了雨珠的梨花。纯妃本就生得娇怯柔美,只是素来安静平和,故而并不如活泼俏丽的嘉嫔那那般受宠。现下这么一哭,却是一番楚楚动人的姿态。且她又因着永璋昏迷不醒,而伤心欲绝的几度晕厥,倒是令皇帝有了几丝心疼。
“李太医,永璋究竟为何昏迷!”低沉的嗓音中,淡淡的威仪不容忽视。永璋很有可能是~若是不好,难不成又得令她再承受一次失子之痛!不,永璋倘若真的不好,那就让他一人承担好了。
“皇上!皇上!”忽然纯妃起身,扑了过来,狠狠地跪在地上,仰着脸,哭道,“皇上,您要救救永璋啊!臣妾就只有这么个儿子啊!皇上~”最后一声,真正个千回百转哀柔婉约,缠绵入骨。
“李太医!”弘历扶起纯妃,寒星双眸紧盯太医,“朕要听实话,你莫说些术语糊弄朕!”顿了顿,又道,“不惜任何代价,朕要三阿哥活下来。明白吗?”最后三个字,似是从齿缝里一字一字挤了出来。
李太医立即跪了下来,脑门上已是沁出了密密汗意,其余与他一道会诊的太医,立即跟着跪了下来。李太医身为太医院院正,还得由他来回话,咬了咬牙,道“皇上,臣观三阿哥面色,实是中毒之症啊!”说罢,深深的将头埋在了地上。
“什么?”深宫内院,他弘历之子竟是在重重防护中,中了毒,传了出去,岂不是笑话一件。“怎么会?但凡永璋的衣食住行,本宫皆是样样的检查的,怎么会中毒呢!”纯妃乍闻太医之言,难以置信得瞪大眼,身子微微一晃,柔弱可依,似是不能接受这般事实。
弘历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几个太医,抑住胸下翻涌情绪,低声道,“可有解法!”堂堂皇子阿哥,重重防护之下,竟然能悄无声息的中了毒,这是何等可怕之事。
“这~”李太医,踌躇了下,道,“臣等无能!”其他太医,就见皇上煞气顿现,这句“臣等无能”硬是卡在了喉中,怎么也说不出来。
“朕不想听什么‘无能’”,朕只要知道,可有法子解毒!若是,~哼!”冷冷的哼声,如那闷雷一般重重击在众太医心头!太医们只觉头皮一麻,心头不免生出些绝望来。
“皇上!”跪在最后头的,是个年轻的太医,几次欲开口说些什么时,便被身边的同僚止住。如今被着皇上一逼,倒是有些忍不住了。“臣知道,太医院中有人或许能够借此毒!”他口里提到的是雍正年间便被请入太医院的古太医,对着各式毒药很是了解。只是因着不善人情往来,又痴迷于各式毒术的研究,性子也是愈发古怪。渐渐地竟是被人遗忘了。这个年轻的大夫还是偶然一次无意闯入他的小屋子时,才知道太医院竟然还存在个这么一号人!
“高无庸,你让他领你去讲那人宣来!”早有准备的高无庸立即上前,扯了那个年轻太医,便匆匆走了。没多久,高无庸便是领着一人过来了。弘历一瞧,饶是心机深沉如他,也不免片刻愣怔。就见那古太医,蓬着一条看不出来的发辫,脑门上长满了如同杂草一般的发丝,长短不一,一缕缕的粘在一起。胡子长了半张脸,看不出来原本的模样。一身袍子更是已久不曾清洗过,随着他的走进,不知名的酸臭混着各式药味,直直窜入众人的鼻尖,令人作呕。
弘历皱着浓眉,压下心头不喜,正欲令他尽快为三阿哥诊治,就见那原本搭着脑袋似是没睡醒的古太医,忽然间双眼大睁,眸子亮得有些吓人。立即奔向昏迷的三阿哥,迅速地探出手指,把起脉来。少顷,有些垂头丧气的起身,扭头就走!
“太医慢走!”高无庸立即上前拦住,拂尘一甩,“您还没说,三阿哥到底如何?”
“如何?”古太医怔怔得看向忽然间拦着自己的人,好奇的瞪大了圆圆的眼,露出了宛若狗儿一般无辜的眼神来,“三阿哥没事啊!”
“没事?”开口的竟然是那个年轻的太医,原是他好奇三阿哥究竟身中何毒,又跟了过来。听着古太医这么一说,忍不住开口。被皇帝一记严厉的眼神,吓得立即垂下头。
“是啊,三阿哥的毒已经解了啊!”古太医似乎有些埋怨的意思,明明都解了毒,还要他过来干嘛!害得他方才闻着那味,还以为可以研究,呃~是大显身手一番。
“解了?”弘历挑了挑眉,垂下眼,把玩着右手上大拇指上戴着的翡翠扳指!轻声反问着。
如古太医这般痴人,听了皇上的轻言慢语,竟也忍不住生生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