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从来都好似被人欠了八百两银子的一张脸,这些日子眉眼俱是笑得弯弯。与她熟识的,很快便猜出八成是她家主子遇上了什么喜事。不然,严肃如容嬷嬷者,决计不会露出那令人惊悚的笑脸。
待娴贵妃身子大好后,弘历一月总有个七八天歇在她的储秀宫中。待从圆明园个避暑回来后,已是入了深秋。没过几日便是八月十五。皇太后来了兴致,在她的慈宁宫设了菊花宴。有菊花,自是少不了鲜美的螃蟹。红通通的清蒸蟹端上来时,以往最爱吃这些的娴贵妃,忽然干呕出声。稍微恢复些许血色的脸刹那间便褪得干干净净,又变得苍白起来。
弘历见状,立即宣了太医过来诊治。很快,把脉的太医欢喜得跪了下来,一迭声的恭贺。原是娴贵妃已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子。弘历自是高兴异常,看向娴贵妃的眼神格外的柔和。
不知是中秋的月华,还是白蜡的烛火,皇后的脸看起来有些苍白。视线移转之间,更是见着皇上那愈加温和的笑脸。连着那素来皆是含着冷意的漆黑眼眸里也是,洋溢着愉悦的笑意。整个身子顿时凉了起来,还没有出世,他已是如此欢欣,一旦那孩子出生后,若是个阿哥。她的永琮可怎么办?
回了储绣工,娴贵妃径直回了梢间寝室,她也的确是有些累了。先前月事未来之时,其实心里已隐约有些感觉了。所以,才会寻着各式借口不让弘历近身。好在弘历也是体谅自个大病初愈,并不生气。亦是不去其他宫妃那里。而是陪着她,一直睡到天亮。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后宫的女人哪个不是他的?而他为了体谅自个,竟然如此委屈。
三阿哥得知额娘有了身子,很是高兴。淘了好些新奇的玩意,早早的堆在了储秀宫的仓库里头。五格格深觉自个地位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当然她决计不会在自个额娘跟前。大吐苦水的的。而是选择了慈宁宫皇太后那里,每每抱怨额娘现下眼里只有肚子里的宝宝时,那语气酸得宛若打翻了醋瓶子。
皇太后又好气又好笑。亦是觉得欣慰。果然这有娘的孩子与没娘的孩子还是有着明显的区别。人也活泼许多,说起话来,也不想过去那会。老气横秋。
捏着五格格白嫩的小脸,笑着安慰,无论她额娘再有多少个孩子,五儿永远是娴贵妃心里头的宝贝。一番话下来,五格格笑眯眯地回了储秀宫。她如今已有十二了,在公主所自是有着属于她的居所。弘历怜惜她们母女,也算是默认她住在了储秀宫。再者。偌大的储秀宫自是不差女儿住的房间。
女儿时不时地盯着自个肚子,眼里流露的神色。娴贵妃又岂会不知。只要一想起,自个没有参与的那十年,心里总会酸涩不已。醒来后,她便想着要加倍对他们好!永璋到了现在,还没有合适的嫡福晋。五儿也是还有许多女儿家的东西未学,这一切皆是她这个做额娘的没有做好!
但女儿吃醋的小模样瞅着实在可爱。又见女儿如此依赖自个,也是如同吃了蜜糖一般,甜滋滋的。虽说娴贵妃怀着身子,不能侍寝。不过弘历依旧会抽些空暇,来储秀宫陪她一会。偶尔还会与她去御花园,晃上一圈。
弘历当然不会嫌弃儿子多,儿子越多,他可以选择的余地便是越大。汉人讲究的得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贤。但对于皇家,讲究得却是成王败寇。不然,凭何坐拥万里江山!永琮资质不错,出身高贵,是个不错的人选。永琪进了上书房后,一直颇得师傅的喜欢,却是有些死板,不知变通,也不擅控制情绪。
他膝下满妃所出的阿哥,着实不多啊!可惜了三阿哥,想到了永璋,弘历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孩子看着倒有些昔日八叔的风采。温润如玉,不骄不躁,礼遇臣子,令户部的一众官员皆是赞不绝口,只是过于重情了一些。景娴是他喜欢的女人,对于她所生得孩子,他自是期待无比的。
亦是明白,景娴腹中的孩子,若是个阿哥,必定会使某些人觉得受到了威胁!为保母子平安,弘历暗地里加强了储秀宫的防卫。并令卓一自粘杆处选一懂医的女子,充作宫女派往除储秀宫。
如此一番动作,娴贵妃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如何不知,忽如其来的怀孕,定是搅翻了本就不平静后宫。自是加强防范。
除了储秀宫的小厨房所出的东西,其余的一概不吃。若是有人来她的储秀宫做客,亦是能推便推。推不过,便令管理自个宫中诸事的女儿出来会客。出行时,小李子必得令几个小太监在前头细细搜查,确保没有一丝影响行走的障碍存在。
而娴贵妃自个,又是个极擅养生的,怀孕后更是讲究。吃得倒不是很精贵的东西,但合在一起便极其养人,肌肤红润,竟是比那怀孕前还要好看。只是过了三个月后,那肚子鼓得便有些吓人了。四个月的肚子瞅着像那六个月的,弘历很不放心,令太医过来一切脉,便知是双胎。
双胎在寻常人家是件极大的喜事,但应在皇家,便多了些隐晦的阴暗。弘历恐吓了那太医一番,便令他下去了,谅他也不敢将今日之事泄了出去。这些太医院的太医,个个皆是人精。涉及皇家阴私,更是嘴巴紧得跟个什么似的。弘历倒也放心。
隆冬岁月,地处北方的京城已是覆上厚厚的白雪。黄瓦朱墙的紫禁城里已是烧上了地龙。容嬷嬷领着新晋为贴身宫女的侍书,侍画掀开厚厚的毡子,一股暖和和的夹着淡淡的馨香的气息迎面扑来。
西暖阁内的炕床上铺着软软的垫子。很是厚实,坐上去后,立即便踏陷些许。沿墙的一溜,全是软乎乎的靠枕,枕芯用了上好的棉花,外面的套子则是用了上好的棉布。绣着憨态可掬的小猫。小狗,很是可爱。是新提上的宫人,绣得。娴贵妃不过是画了几个花样而已。
有容嬷嬷在身边,是决计不会让自家主子动那针线的。不然可要累了小主子。屋里很是暖和,娴贵妃只着了常服,散着乌发。腆着肚子在屋里走来走去。
正殿里头东西三间皆是铺了地毯,穿着软底的绣鞋踩在上头,软软的很是舒服。“主子。您怎么起了?”这两日风雪太大,主子娘娘已是遣人传话,免了主子的请安。大清早得怎么就起了!”
“睡不着,躺在也挺不舒服的,便起了。”摸了摸凸出的肚子,面上一片柔和。向着梳妆台走去,待坐下后。容嬷嬷自是上前为主子梳洗装扮。
棉布制的布巾极为吸水,在微烫的水里滚过。绞干敷在脸上。干绷的皮肤立时舒缓了下来,护脸的面霜,是永璋再外头买的,送给自个用的。道这东西,保养肌肤极佳。好些个怀孕的****都在用,他有让门下奴才打听一番效果,才买来送给额娘的。儿子送来的东西,娴贵妃用的放心岂能不放心。抹了之后,果然水润滑溜。
“什么好东西?女儿也试试!”五格格清脆娇嫩的嗓音,打破了寝宫中的一室安静,顿时使得静寂的清晨热闹起来。娴贵妃嗔了她一眼,道,“你的规矩呢?学到哪里去了?”
就见女儿呵呵一笑,吐了吐粉嫩舌尖,小脑袋轻轻得搁在母亲单薄的肩膀上,蹭了蹭,“额娘,若是女儿当真规矩的像个木头人一般,您呀,肯定有得担心了。”前些日子,她陪着额娘在御花园里散步,恰恰见着,领着六格格的纯妃。六格格不过方满七岁,被着纯妃娘娘管得像个七十岁。一点女孩子家活泼劲也没有,无趣得很。规矩什么的,自是好的很。只是总感觉没一丝活气,像个被人牵着的木头人一样。
小时候的六格格,软软香香的,去慈宁宫给皇太后请安时,便会跟在自个屁股后头,姐姐长,姐姐短的唤个不停,好不可爱。可是越大越不好玩,总会说,姐姐,这个不合规矩,那个不行,烦死了。
“你个丫头。额娘说不过你!”宠溺得看了眼镜子中正兀自皱着眉头的女儿,笑道,“还不闪开,妨碍容嬷嬷为额娘梳头了!”
“容嬷嬷什么手艺儿,闭着眼前都能梳得整齐好看!”口里虽是如此说着,但身子已是直了起来。额娘身子重,自个力道放得即便再轻,时间长了,额娘还是吃不消的。再抬眼望去,额娘的发髻已然梳好,简洁美观。
五格格看向容嬷嬷的眼神,敬佩不已。被小主子这么看着,严肃如她亦是露出些许得色。“嬷嬷,你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学这手艺吧!”五格格与刺绣之类尚算有些天赋,经过一段日子的指导,还算是能让娴贵妃满意。但这梳发一事,娘俩皆是笨得不行。
就连那个塔娜格格在教养嬷嬷的指导下,也能梳几个发式来。而自小便被夸赞长大的五格格则是完全的不行。连个辫子也是梳编不好的。
容嬷嬷侍候了五格格多年,怎会不晓得,这句话儿,她听了绝对不下于一百遍。眉头微挑,低声道,“奴婢愚钝,教不好格格!”语气里包含着多少恨铁不成钢的怨念啊!
五格格闻言,摸了摸鼻子,躲到一边了。娴贵妃见着女儿吃瘪的小模样,呵呵笑了出来。起身行至女儿旁边,轻声道,“你大姐姐年前,可能要从蒙古回来!到时你多与她谈谈!”
“额娘!”不依得嘟着嘴,白嫩的小脸上浮起了一抹红晕。她自是明白额娘的意思,无非便是明年,自个也满十三了。估摸着额驸的人选,便要定下。再空个两三年准备,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了。额娘是想让自个从和敬姐姐的嘴里,多问些关于蒙古的事儿,免得将来乍到蒙古慌了手脚。(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