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踏入屋子,迎面扑来的醋香味儿,芳香四溢,弘历突然间只觉饥肠辘辘。“娴贵妃,避着朕做了些什么?”已是准备用膳的娴贵妃,惊愕得瞪大眼眸,显是没有料到皇帝会突然来到她的杏花春馆。她这住处离着皇帝的行宫可有一大段距离呢。大热的天,即便乘着銮舆过来,那一路之上也是酷热难耐的。
娴贵妃欲起身行礼,便被弘历按住肩膀又坐了下来。“景娴不必多礼!”桌上搁置的面片汤儿,青菜叶子翠色喜人,浅红的胡萝卜片儿,素淡的汤汁,米醋的香气儿直直窜入鼻尖。一旁恭候的高无庸极有眼力见的取了白瓷碗儿,迅速得为皇帝盛了一碗。又肃立一旁了,动作之快,惹得容嬷嬷在一旁连连侧目。
“陛下,先歇会子!瞧您背上湿了不少!不如,换身衣服,喝点冰饮,再用膳可好!”娴贵妃轻轻瞥了眼高无庸,这个奴才,难不成我还会少了皇帝的吃食不成!“也好!”弘历点头应道,“高无庸~”不待高无庸应道,娴贵妃便是开了口“陛下!若您不嫌弃景娴手艺~”
但见她娇颜生晕,清眸含着羞意,低声道。她的语调儿素来清冷,现下压得低低合着羞意,竟似透着淡淡的缱绻柔媚来。弘历闻言,黑眸喜色一闪,“莫非~”便见娴贵妃螓首微点,上前拉着他进了内间。
高无庸面无表情的候在外头,目光严肃,任凭容嬷嬷上下打量个不停。紫荷瞧着二人的神情举止,很是忍俊不禁,心道,这高公公看来也只是面色冷了一点嘛,并不像其他宫人说得那般残忍可怕啊。
小手柔软冰凉,夏日里握着很是舒服,待她松开手,弘历不自觉得握了下手,直叹可惜。随即,就见娴贵妃自衣柜中取出一套石青色的夏衣来,待衣服上了身,弘历顿时觉得整个人都透着鲜活,浑身上下皆是喧嚣着舒适二字。再看那做工,极是精致。整个袍子上用了同色亮线绣了竹叶花纹,映着光线若隐若现,清新爽利不失华贵。接着娴贵妃双手捧着绣龙腰带替他系上,又从换下的衣物边,取出原本悬挂的佩饰为他带上。
“景娴蒙陛下怜爱!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谢意!”峨眉微舒,澄澈明眸含着脉脉情意,娇柔宛转低诉:“想着酷暑难耐,便寻了几匹上好的葛麻料子,制了夏衣以表景娴心中感激与那,那~”说到此处,娴贵妃声音已是低不可闻,白玉一般的面庞,绯色生生,娇羞难耐。
“那什么?”弘历温柔抚上她的下巴,便见娴贵妃不胜羞涩地垂下眼睫,避着自个的目光,黑漆漆的瞳仁儿四处游动。原本有些生晕的双颊更是飞霞满布,羽睫不停得抖动着,直直地撩人心怀。“说啊!朕等着呢!”弘历凑到她的耳畔轻轻道,呼出的热气直直的扑向她的耳朵根边。娴贵妃白皙得有些透明的耳朵立时红了,而他的温热手掌已是轻轻得自她的下巴滑落在雪白的脖颈之上,摩挲着。
“情~情~情意~”最后的语音已是被弘历火热的唇堵住了,唇舌交缠,强烈的男子气息在萦绕在她的鼻尖,许久,弘历放开怀中之人,低眼一瞧,便见娴贵妃身子软若春水,倚靠在他的怀中,眸中一片迷茫雾蒙蒙,显然还未缓过神来。
不由低低一笑,起伏的胸腔立时惊醒了娴贵妃。随即离了他的怀抱,径直对着镜子整了整发髻,抚了抚衣裳,修长苗条的身姿儿,有些僵硬,散发出微微的幽意。“陛下,您~”水眸含怨似嗔,横了一眼,极力平复面上的红潮,这可让她怎么做人啊?
“是朕不好!”弘历低声道,黑眸中尽显一片温柔,盯着眼前的宠妃!见她面色已然恢复了白皙,除了红红地耳朵彰显方才的绮丽。瞧着她故作镇定的模样,弘历难得起了坏心思,“谁让娴儿太过诱人了呢?“
娴贵妃的一双眼儿,形似杏仁,眼角却是微微拉长扬起的,故而看似总带着笑意一般可亲。此刻则是瞪大到极致,变得圆圆的,宛若孩子一般,这是调戏吧?娴贵妃只觉得脑子快成一团浆糊了,皇帝怎么能说出这般话来。
“呵呵!”娴贵妃惊愕的样子,极大得取悦了皇帝。从她的面上,他都能猜得出,眼前的美人儿在想些什么?弘历只觉得心情很久没有这般愉悦了。
“陛下!”娴贵妃恼了,竟似丢下他一人去了外间用膳去了!
外间候着的宫人们见贵妃主子红着一张脸出来,立即鼻观鼻的垂下眼,不去瞧向主子羞怒的神色。一身轻松的弘历修长眼儿,含着淡淡温柔笑意,走了出来。我的皇帝主子吆!您老不会大白天的就~高无庸只觉得脑海中犹如万马奔腾,群狼狂吼!面上却是一片漠然平静。微微垂了眼,偷偷斜瞄了一眼娴贵妃,又迅速挪开目光。
好在食不语这一规矩大大解决了娴贵妃眼前的尴尬!弘历吃得开心,高无庸瞧着开心,这下总算可以向皇太后交差了。而娴贵妃则是故作镇静的用着膳,至于膳食是什么味道,天才知道!
等二人用过餐后,随侍的高无庸立即着人收拾,容嬷嬷则是领着紫荷给二人奉上醇厚清香的碧螺春来。“景娴,可知这碧螺春在当地可还有个别名?”娴贵妃见弘历移了话题,乐得配合,忘记方才的羞涩。遂抬眼,好奇地迎向对方问道:“什么个别名?”这她还真的不知道,虽说自小她也在江南之地待过,但那时年龄尚小,每日里忙着学习额娘布置的课业,哪里有功夫管这些?再说,小时候的她怎么会对那苦得不行的物件,动了兴趣呢?故而从来没有听过。现下,她已是习惯了碧螺春入口苦涩,咽下后喉间泛出甘甜的味儿来!
“吓煞人香!当地的人便是这般唤作的!”弘历虽也喜欢喝碧螺春,但这大夏天的喝着便嫌热了,因而只用茶盖子划拉了下茶盏中的茶叶沫子后,便放下了!娴贵妃见状,立即看向容嬷嬷,容嬷嬷立即心领神会,径直出了屋子!
“这名字当真是不雅!”娴贵妃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头,亦是放下杯子,复又问道:“不过也是贴切,想来也是有典故的。那后来取得名儿又是从何而来呢?万岁爷说来听听!”
“好呀!”弘历亲昵得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你胆子不小啊!把朕当作说书的啦!”
“哪能呢?”娴贵妃面色一红,随即笑吟吟的低声道,“闺中之乐,怎来的胆子大一说!”接着,黛眉一扬,目露期盼,声音儿也是清凉了起来。“万岁爷您呀!就不用调着景娴的胃口了吧!”
弘历微微一怔,娴贵妃竟然压住心头羞意反将了自个一军。不过他也不恼。如今,在**,已是鲜少还能享受到这般轻松惬意的。娴贵妃是个不好名利的,想当初将封她贵妃的消息透露了给她时,她却是极力反对,说道自己于皇家无生育之功,怎可一下子便封做贵妃。百般劝阻自己放弃这个念头,后来还是自己实在是不愿意委屈了她,便直接下旨诏立的。想到此处,他的眼色更是温柔,也不再继续推诿了,将这碧螺春的来历一五一十得道来。
却原来,许久之前,有个尼姑偶经洞庭湖,嗅到了一阵香气,便循了味道瞧去,见是一株从来没有见过的植株的叶子散发出来的,心中一动,便顺手摘了几片扔进烧开的水里,顿时异香扑鼻,猛得开口道,“真是吓煞人人香”,后来便在当地传开了。圣祖康熙下江南之时品尝了这种汤色碧绿、卷曲如螺的茶汤时,倍加赞赏,但觉得“吓煞人香”其名不雅,于是题名“碧螺春”。便是碧螺春的由来了。
“原来如此!”娴贵妃叹道,“圣祖爷当真是文韬过人,‘碧螺春’简单三字道尽该茶精髓!”
“是啊!朕自幼蒙圣祖亲自教诲,深知其文韬武略过人,当真是我辈学习之楷模!”弘历感慨道,圣祖爷当日风采仍是历历在目,令他自叹不如。
二人闲聊会子,又厮杀了几盘棋路。当夜,便歇在了杏花春馆。这个午后,是弘历自入暑后,过的最为轻松悠闲的一天!
明慧恨恨得在侍寝名录上盖上凤身边印,“那拉氏端得好手段,隔着这么远,万岁爷竟然还能不避暑气去她那儿!”齐嬷嬷暗叹一声,皇后主子,已经渐渐开始乱了步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