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春季时节,还是有些干燥。弘历因着性喜肉食,前两日便有些上火。景娴得知后,每日晚膳前便会亲手煮些适合他口味,又下火的吃食提前送了过来。待吃完后,想想今日政事已是处理的差不多了,弘历便向着储秀宫走去。
一入院子,就见景娴悠闲自得坐在花架之下,身前的小桌子上摆着自己送给她的玉制棋盘,纤细的指尖正捏着颗黑色的棋子,肌肤莹润与剔透的黑色棋子相互辉映,极是好看。旁边的小几上摆着青花瓷的茶具,其中的一杯子里,正冒着热气。院子里的花儿也开得正茂,团团景簇,花美,人更美。透过花架洒下的日光,轻洒在她的身上,使她整个人仿佛散着柔和的光芒。
眼前的一切就好似一幅曼妙的画卷,看着这样轻松闲适的景娴,弘历只觉自个有些嫉妒了,转念一想,又觉自个冒出的念头可笑异常。冲着要向自己行礼的宫人摆摆手,令她们退了下去。
瞧瞧走近景娴,就见她轻轻皱着眉头,似乎是在苦恼指尖上的棋子应该摆向哪里。一眨眼,就见棋盘上空忽地探出一只手来,轻轻放下颗棋子。发出轻微的脆响来,“好。”景娴忍不住叫出声来,便见对面出现一张笑意盈盈的脸来。
“皇上?”惊呼一声,眨了眨眼,面色有些片刻的懵懂迷茫。随即起身,“臣妾见过皇上。”身子还未蹲下,便被一双大手扶住。“您来了,怎么也不叫臣妾一声。”景娴嗔了眼皇帝。
真不愧是母子,几个小得也是如此,甭管遇着什么。总是喜欢眨巴着水汪汪的眼,先将旁人心底的怜意勾起再说。弘历忍不住失笑道,“怎不见十二他们?”虽然觉得十二过于纯真绵软了些,但不可否认,对着这样的孩子,大人们总是会忍不住心生许多的怜惜。
而小十三。便是应了那句话。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加上小家伙生得又很讨喜,圆滚滚白胖胖的。小脸蛋瞧着倒有几分皇太后样貌。可是让老太太爱惨了。
“十二十三去御花园了。”长舒了口气,整个人透出轻松的味儿来。没十三在一旁闹腾,宫里头就是安静呀。真可谓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啊。“小七在屋子里午睡呢。”
“朕看呀。待十二十三搬到阿哥所,你又得天天想了。”看着她眉眼之间的轻松惬意,弘历忍不住打趣道。话音未落。便迎上景娴的一记横眼,“满宫里头,也只有你敢给朕横眼。”在她耳旁轻声道。
“不乐意。您大可找那些个温柔又识趣的妃子们。”酸溜溜的语气儿倒是取悦了弘历,本来他一直觉得自个这位皇后,贤惠的有些过了头。听着她这般说道,也不生气,反而心里还有些高兴。
见他依旧笑眯眯的模样,景娴更是恼了,她心里本就装着皇帝。却因着自个如今的身份。不能争,不能妒。还要在他每日里召幸的妃子名册上敲上凤印,连自我欺骗的份儿也没了。这几日又见他连连翻着令妃牌子,还是忍不住说了几句酸话。
但她到底是谨慎惯了,晓得过犹不及。但见着皇帝在听着自个的话儿时,仍是一派笑眯眯的模样,就仿若一记拳头打上了棉花堆上,全然无着力之感。心里不由浮上几丝委屈来,想想的确是委屈呀,不但得费心费力的替他管着一大家子。还得关照好他的儿女,不然,便是不慈。更要防范其他人的明枪暗箭,这日子还真得不是人过的。愈想愈是委屈,眼眶一下子红了。
“您还来我这里干嘛?还不去找您的令妃娘娘去。人家多温柔多体贴呀,我哪里及得上呀。”弘历只觉莫名异常的,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他还一句话还未说呢。但见景娴留泪,还是忍不住心疼起来。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还不擦了,徒让奴才们看笑话。”
夫妻多年,弘历自是晓得她最是注意自个的形象,果然话儿一出,眼前的人儿立即止住了不停滚落的泪珠子。睫毛颤了颤,被泪水洗过的眼珠子愈发的漆黑起来,露出于往日里截然不同的样子来。
景娴也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做祖母的人了,竟然还说哭就哭了起来。若是被几个孩子晓得了,自个还有什么脸面对他们管教。尤其是被十三那个臭小子晓得了,自个可就没什么尊严了。
便也转了话题,提起了几个小阿哥想要出宫的事儿来。皇子出宫不是件小事,本是需要弘历允许的,但先前十三阿哥嚷着要出宫时,弘历就对着景娴说过,宫里的小阿哥若想出宫的话,只要得到她的出宫腰牌便可。
“嗯,让他们出去见识见识也是没错的。永璋是个稳重的,几个小得也是懂事得很。到时朕再多派些人手跟着他们好了,你且放心。”弘历宽慰道。
二人坐在花架之下,一面聊着天,一面下起棋来。安静的储秀宫除了偶尔的窃窃私语,极是安静。直至几个孩子回来后,方打破了一方平静。人还未到宫里头,就听得永璟清脆还带着些奶味的声音,“五哥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
接着便传来永璂温和的劝慰声,“好了,没事的。不就是摔了一跤么,没什么大不了的。男孩嘛,摔摔打打才是正常的。再说,我可没你想得那般娇弱。”
“话虽如此,但五哥撞着人,总得说声┅”就见着院中正坐着的二人赫然就是皇阿玛与皇额娘,永瑆不禁咽下了口里的话。下学之后,便如往日里去储秀宫给皇额娘请安。途径御花园中时,就见十二弟倒在了地上。五哥与七哥就站在他前面,不但不扶他起来,更过分的是,五哥还言辞严厉的训斥着十二弟。
不过是得了皇阿玛的几句称赞,便俨然以为自个便是最受宠爱的的阿哥了,平日里行事便有些趾高气扬起来。也不知怎得,如今竟然跟在七哥后头,且关系好得要死。估摸着是这两人大概都不喜欢储秀宫,所以有共同话题?永瑆想不通,也就勉强找了这么个理由。
几个小的见着弘历,便立即行礼请安。景娴也听见了方才那一番话,也猜出了几分,目光一一自他们身上扫过。便见永璂身上的衣服有些褶子,两只小手缩在了袖子里头。小眼神遇上自个的视线,忙不迭地垂了下来。
“十二,到皇额娘这儿来。”景娴的语调儿听不出什么喜怒,待永璂一走近他身边,便迫不及待得拉出他的小手,就听得一声吸气。垂下眼一瞧,就见儿子手上被磕破了几个口子,已是被清理过了。但仍然能看出伤口不小,想来那一跤定是摔得不轻。
“小李子,快拿药来。”十二最是乖巧不过,平日里就是见着个奴才也是笑脸相迎的。这五阿哥是为了什么,害她儿子摔了这么重的跟头。虽说男孩子要粗养,但做母亲的,没有哪个能对着自己孩子的伤口无动于衷的。
“皇额娘,没事,不疼的。”不忍见皇额娘伤心,永璂忍着疼笑着道。狠狠得瞪了眼身旁的弟弟,都说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还这么大声嚷嚷,惹得皇额娘难过。被哥哥瞪了眼,永璟有些委屈的垂下脑袋,怎么会没事嘛,流了那么多的血。要是他的话,早就疼得哭起来了。
“永瑆,将你方才见到的事儿一五一十得说出来。”永瑆自幼便极其害怕弘历,即便是现在,每每见着弘历,也还是有些怕的。弘历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儿子眼里的戒备害怕还是令他有些不是滋味。但正是因为如此,永瑆必不会隐瞒自个。
因着永瑆去时,事儿已经发生了,究竟为的什么,他也不清楚。但却觉着五哥与七哥见着弟弟跌倒了不去扶一把,已经是很过分了。更还有心思摆着哥哥的谱,令他很是不齿。
涉及皇子阿哥,景娴实也不便说些什么。但心里头却是难受极了,紧紧抿着唇,不声不响的为着儿子抹着膏药。若是骑马射箭受得伤,她顶多是心疼两下,断然不会像现在这般,替儿子委屈。
若皇上想知晓一件事,宫里的一块石头也会说话。不过半日的功夫,弘历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得一清二楚。十二这个儿子,他也是喜欢得很。隐约想过,若是十二的性子再强硬点便好了。
说来说去,不过是小事一桩。不过就是十二十三在御花园中玩得开心了一些,没有顾忌到周围。而永琮与永琪也是边走边聊,未能瞧见前头的人。如此,便撞了起来。永琪比十二大了十来岁,身高体健,自是不受什么影响。
但永璂却是遭了秧,被狠狠的撞了一个跟头,小手撑在地面上的时候,被地上的石子儿磨破了掌心。永琪一直瞧着储秀宫的孩子不顺眼。平日里也是能不见就不见的,今日见了面,却是再这般状况下。
永琮要上前扶起十二阿哥时被永琪拉住了。永琪道,十二阿哥如今也是不小了,怎能毫无皇子礼仪风范。如此正好给其一个教训,以让他日后言行举止能够有度。
听着宫人的汇报,弘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五阿哥,他都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好了。失望之余,又有些庆幸,七阿哥还是个好的,晓得要照顾弟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