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瑢低着头,站着院子里头,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待会她要见的,是昨个那个男人的妻子,亦是这天下间最尊贵的女子。心下砰砰直跳,宛若随时随即便会从胸口跳出来。她害怕,害怕得不得了。往日里,听着一同办差的小姐妹私下里闲聊,大多数是那后院里头的勾心斗角。各种的阴谋手段,是她往日里天真单纯的生活里从未听闻过的。
平日里,仅仅听着,就已是害怕的不行了。只想着,日后赎身之后,便寻个老实之人嫁了,穷点也没关系。可如今,她却不得不走上这一步,更是可能要迎接来自这天下间最为尊贵女子的责难。方才那领着自个来的小公公,她也是见过的,是皇上身边的那个大太监的徒弟。很神气的,行宫里的很多人,见着他都是客气极了。
然而进了这个园子之后,神态则是谦卑恭敬得很。而这里的宫人,也是与她以往里共事的姐妹们不一样。行走之间,目不斜视,步履轻盈,落地无声,又不显轻浮之态。无端的令她有些自惭形秽起来。而方才与小公公说话的女子,落在自个身上的目光,带着**裸的敌意。更是令她本就紧张的心情到了极致。
“进来吧!”忽如其来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香瑢惊得退后几步,方稳住身形,惊愕的抬起头来,瞧向眼前的宫人,容貌秀美,露出的肌肤更是雪白剔透。神色平静。见着自个失态也未流出任何蔑视,转身便向屋中走去。踏进屋子,鼻尖处便萦绕着股清幽冷香,很是好闻。“你先在这里候着吧。”侍画道,清脆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喜怒。
“嗯!”香瑢点点头,她不知该如何与眼前的女子打着交道。双手禁不住捏着衣服角,如此这般,才稍稍缓了一下她的紧张。垂着脑袋,也瞧不清周围的情形,就听的耳旁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与那珠帘掀动的簌簌之响。随即四下便安静下来。
又等了一会子,仍然未闻四下有任何声响,方悄悄抬起眼来,小心的看了下,就见离着自个不远的是个宽大的椅子,上头铺着软软的毡子,毡面上绣着好看的花纹。左右两面皆是用了落地罩子隔开,藕色的落地帷幔放下,将里间遮了个严实。帷幔朝外的一面。悬挂着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帘,迎着射进的阳光。格外耀眼。离着珠帘帷幔两步距离左右,放置了一排椅子,椅子之间置着做工精美的茶几。另一面亦是如此。正瞧得出神,便见西面的帷幔被人掀起,即刻的收回了目光,瞧向地面。
花盆底磕地的清脆声响,一步一步,好似如同有人拿着锤子,一下一下在她的心头敲着。呼吸亦是忍不住轻了起来。镶着指甲盖大小的珍珠鞋头。从眼前走过。
看着呆呆愣着的女子,容嬷嬷没好气的轻斥道,“还不行礼。”
“奴,奴婢,给,给皇后娘娘请安。”她也是在行宫里头呆过不少日子的,大抵的规矩礼仪她还是知晓的。等着挑毛病的容嬷嬷,不甘心的撇撇嘴。
景娴端起杯子。轻轻刮了下沫子。每日起床之后,进膳之前,她皆是要喝些养身茶,如此一会之后,她才会生出饥饿感来。慢慢的咽了口茶水,芬芳的气息,缓缓溢满口腔。放下杯子。眼儿一抬,冲着跪在下面的女子。道,“抬起头来。让本宫好生瞧瞧。”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竟能迷得住皇上。此次南巡,随驾的妃嫔可是不少,楚楚动人如令妃,明媚爽朗如舒妃,温柔婉约如颖嫔,娇俏动人如忻嫔,美貌纯洁如和贵人,各式美人皆有。这莫名而来的女子究竟有何本事,让皇上动了绮念。
香瑢惴惴不安的抬起头,向下搭着眼睫,不敢看向那端坐的女子。“起来吧!”似如珠玉落盘,又如空谷流水之声,清幽空灵,自带威仪。仅仅听着声音,已让她不由心生臣服之念。“谢娘娘!”,起身之后,偷偷自睫毛之间的缝隙,瞧了过去。简单素雅的妆扮,也难掩那人的天资丽色。自个这等姿色,果是如那蒲柳,无法企及。
看清眼前女子容貌,景娴微微有些惊愕,此女并非容色动人,只堪称清秀而已。但气质沉静,幽静如兰,弥补了她相貌上的不足。“小李子,可上档了?”
“回主子,还未曾。”小李子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女子,轻轻道。侍寝的女子,如不上档,那便算不上得宠皇恩。
“皇上那儿可传来消息?”薄唇勾起个笑容,但却只延伸至眼边,便已是消散了。心里头虽然有些不舒服,然而皇上若是想要宠幸哪个女子,又岂是她能说的。
“主子,方才小禄子说了,一切由娘娘决定。”侍画开口道,先前这人一直低垂着脑袋,是以她也为瞧清长得究竟是是个何等模样。如今看清楚之后,心下也是泛起了嘀咕。就依着她的容貌,莫说与自家主子相较了,就是随驾的几位主子们,她也是及不上的。
“香瑢姑娘,”纤长玉指,摩挲着的袖口上的精致花纹。“能得侍皇上,是你莫大的福气。本宫,只盼你日后能尽心尽心力服侍皇上,一切以皇上为主。可否明白?”
“谢娘娘教诲!”香瑢轻轻点头,悬于耳旁的珠花簌簌作响。这是今个早上,一起办差的姐妹们拿来与她的,说是觐见皇后娘娘,总得有件像样的首饰。可是,当她站在皇后娘娘跟前,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起来。在她们眼中价值不菲的珠花,在皇后娘娘的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单看看她身边侍候的奴才,穿的,戴的,皆是上好的东西。再听得皇后娘娘的言下之意,提了半天的一口气,终于落了下来。她是晓得记档的含意,若今个,皇后娘娘不让上档,那么昨夜之事,不过就是一场烟云。但上了档,却是不同,那便是皇家承认了的。
“本宫观你规矩不错,”景娴浅浅笑道,“但这后宫,奴才有奴才规矩,主子有主子的规矩。”喝了些茶水,缓了起床之后的口燥,同时,腹中亦是传来饥饿之感。“是以,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你便待着住处好好学规矩。”
“是。”只要能跟在皇上身边便好,她也不求其他的。即便也许过了段日子,皇上便会忘了自个。
漫不经心的的拨弄了几下皓腕上所戴的镯子,浓睫轻颤,自里头泄出的细碎眸光,悉数落在了眼前的女子身上,那股子沉静安详的气息,并不惹人讨厌。且她眸色清明,神情平和,不似那利欲熏心之辈,又怎会?景娴暗自思忖,面上则是半分未显,微微侧首,道,“小李子,你去寻个住处给她吧。”
“香瑢姑娘,至于位份上的事儿,本宫自会与皇上商量。你且安心学好规矩便是。”说罢,便抬手挥了挥,示意她离去。
“奴婢不敢妄想,只求能够呆在皇上身边,心里便满足了。”她说话时,吐字清晰,声音里头带着股令人舒适的温和。不疾不徐的缓缓道来,便如她内心真实想法。
“嗯,跪安吧!”随着话音,景娴搭着侍书的腕子,站了起来,窈窕优雅,雍容娴静。行走之间,袅娜轻盈不失端庄。
“小主,请随咱家走吧!”小李子对那看着主子背影发呆的香瑢道。语气还算和缓,但也没有多大的善意。他自是不喜,这些与主子争宠的妃嫔。只是无论心里头有多不喜欢,他也不会露上半分与面上,以免给主子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劳烦公公了!”小李子平静的神态,反而让香瑢舒了口气。无论是敌意儿还是示好的,她现下都不想遇上。她的住处是与几个常在答应一起。这些个常在答应皆是满八旗出身,通过三年大选之后入得宫,出身皆是要比她高得多,故而能住在此地,还是景娴抬举的缘故。
皇上临幸小宫女的事儿,不出半日,便已传遍了行宫。羡慕有之,更多的则是嫉妒以及不屑。不过还未来得及前去一睹真容,南巡的队伍便继续了。
过了扬州便是镇江城,虽地处江南,却没有江南之地的温婉细致。因着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自有一股豪情霸气。故而与隔江相望的,轻歌曼舞,小桥流水,宛若一首婉约唐诗的扬州城,截然不同。
镇江城,仅仅单听听名字便就给人以豪迈的气势,更因其有着“城中山,城外水”的特殊风貌,于是便具有了一种与江南城市迥异的风格。虽城中之山不够高大险峻,却是“三山六岭七十二冈”,城外之水则是大江、大河、大海,气势尽显。
因历代朝廷皆是派兵驻扎此地,南北两地风俗交汇,久而久之,此地百姓亦是充满了豪迈爽朗之气。江南之地的温柔婉约反而在此城百姓身上体会的不多。两城相隔,不过百来里,行船不过是一日的功夫。越过长江天堑,便是到了御码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