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额娘,永璂他,他,”被气得狠了,永璋半晌也未能缓过气来,“婉音被人掳走了!”
“什么?”景娴猛地站了起来,即便多年喜怒不形于色的她,依然忍不住变了色,“婉音怎得会被人掳走的?堂堂一个郡王府的格格,怎得就这般轻易给掳走了呢?”占着嫡母的名头,膝下是有几个孙女,但唯独婉音却是她的嫡嫡亲的孙女儿,待她自是非同一般。
“你问他!”永璋手指向兀自低着头的永璂,言语间也不见往日里的亲昵,仿佛永璂于他不过就是个陌生人。
面对母亲探究的眼神,永璂苦笑出声,“我也是心急抓住那些逆匪而已!”
“你抓你人的人,我不管,也管不上。可你竟然将婉音作为诱饵,简直就是太让我失望了!”永璋忍不住站了起来斥道。与景娴如出一撤的双目里除却愤怒,亦有止不住的悲伤与失望。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弟弟竟然变了?
景娴敏锐的捕捉到‘婉音’两个字,脸色顿时变了,清冽的目光紧紧看向另外个儿子,“婉音怎么了?”平静的声音,似如暴风雨降临之前的平静。
“皇额娘?”永璂小声地唤了一声,带着隐隐的央求之意,他也不想这般,只是白莲教日益猖獗,为患各地。若不打压,恐会祸害无穷。
看着儿子难得流露出来的央求,景娴心下一软。永璂是她几个孩子中看上去最为和软的一个,实则性子独立。难得求过自己几回。如今见他这般,堪堪凝聚起来的怒气,不由消散无形。然而,视线一转。就瞧见永璋气怒不已,失望悲愤交加的神情,顿时为难起来。
“皇额娘。儿子保证,婉音不会有事的。”永璂无奈道。
“你拿什么保证?”听着这话,勉强抑下怒火的永璋,再也忍不住道,“你有没有想过,婉音是个女孩子,即便不受伤。但这个事儿一旦传了出去,她的名声呢?她,咳,咳,”一口浊气卡在喉咙中,咳得惊天动地。似乎连肺也要咳出来一般。
“永璋!”景娴立即走至儿子身边,轻拍背部,柔身道,“莫要着急,先缓口气。婉音是我的宝贝孙女,皇额娘一定会让小十二给你个交待的。”
待气息平稳后,咽了口景娴递过来的茶水,迎着母亲焦虑担忧的眼神,叹了口气。他到底是不忍心让疼爱自己的额娘难过。“皇额娘。我,”也许穷其一生,他也记得那个大雪的天日里,见到自己亲生母亲的那刻温情。即使时隔多年想起,心里也是暖融融的。
而且在几个儿子中,皇额娘对自己是最好的。十三弟曾经私下里戏谑道。他与十二就好像是皇额娘带来的孩子。与他这个三哥一比,不知道被皇额娘抛到哪儿去了。说的虽然夸张,但在某种程度上却是事实。让他怎么忍心逼迫疼爱自己的母亲。可一想到被歹人虏掠去的女儿,亦是心如刀绞。不由得叹了口气,笔直的身子也似乎如同被压弯了的树枝,散发着萧瑟。“儿子告退!”一个眼神也未给自己的弟弟,便离开了皇宫。
“皇额娘?”永璂轻轻的唤了声,不知是他的错觉,皇额娘忽然间老了许多。
细细得打量着眼前这个从来都是以温和示人的儿子,半晌,景娴道,“永璂,你素来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希望,这次你莫要让我失望!”也不待儿子回答,便起身回了自个的宫里。
从阿哥所回来后,景娴便有些意兴阑珊,手里捧着的书一直没有翻页。弘历来的时候,见得便是这一幕。等了一会,也未见她迎过来。再仔细一瞧,竟是在发呆。这可少见的很,他的这个皇后,从来都是理智冷静的很。也就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流露出些许小女儿的状态。当然,随着年龄愈长,见到的也是愈少了。
储秀宫的宫人在弘历进来后,行完礼后便悄悄退了出去。在这里当差的,哪个不晓得,皇上素来喜欢与她们主子单独呆在一起。
时值深秋,叶片泛黄,天日亦是寒凉起来。景娴早年的受伤,到了如今,后遗症也开始渐渐显露出来,最明显的,便是一点点寒冷都受不得。即使酷热的夏日里,她的身上也是少汗的。故而她的寝宫每年皆是早早的扑上厚厚的地毯,已阻隔地上的凉气。
直至弘历走过去坐在她旁边的榻上,方回过神来,便要起身,就被对方给按下了,“朕都说了,你我二人单独在一起时,无须这般多礼。”这般瞧去,更加能看清景娴眉宇间的愁绪。“是不是为两个孩子在苦恼?朕方才听说了,永璋怎得打了永璂?”要是十三那个浑人对其他皇子动手,他倒是相信一些。但三阿哥,实在是难以想象。
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便将下午发生的事儿,一一道出。语毕,不知投入何方的眼神,落在弘历脸上,道,“一想起我的宝贝小孙女,正在受苦。我这心啊,”捂着胸口,漆黑的眼眸慢慢的染上水汽。“就疼得慌!”
“放心,不会有事的。”弘历狭长的眼里似有光芒闪烁,“你要相信,婉音那个丫头是个有福气的。一定不会有事的。”低沉的嗓音中,是不容旁人置疑的肯定,安慰之语倒不显得有什么苍白了。
头轻轻的搁在他的肩上,景娴喃喃道,“但愿吧!”永璂从小就是个乖孩子,懂一点点事后,就不需要旁人过于操心,何况,与他同时出生的,还有个患有耳疾的妹妹需要照顾。且小十二又似十三那般闹腾。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就是如此。因为太过乖巧,使得景娴下意识的认为,在这个孩子身上,可以不要放太多的心思。
“皇上,永璂四岁的时候,还只是个小不点,走路还有些不闻,摇摇摆摆的向个鸭子似的。可就在那个时候,这孩子就懂得体贴人了。”景娴也不管身边的人是个什么心思,自顾自的说着,“小七那时候总生病,动不动就发烧。臣妾便总是将心思放在那丫头身上。有一次,七儿又生病了,好不容易等她退烧了。臣妾才舒了口气。也不知那日,臣妾是怎么想的,去了永璂的房里。”才晓得,才晓得,原来,只要七儿发烧,永璂多少也会觉得不舒服。更甚至,有时候也会起热。可她这个做人家额娘的,生生的忽略了儿子那么久。只要一想起,小脸泛红的永璂,难受的翻来覆去睡不着时,忽然间见到自己出现他的床头,露出来的惊喜,以及错愕的那一刻,她的心都快要碎了。
时隔了这么久,现在想起,她也忍不住鼻子发酸,眼眶也有些湿热。眼看着做母亲的,总是将心思放在其他的兄弟姐妹身上,而投注在自个身上,是那般的少。换了另个人,可能早就心生郁愤了。但永璂呢,却是从来没有过。“为什么,我总是亏欠孩子们那么多!”低喃的声音,稍微不注意,就会听不清楚。同时,它又是那般沉重。眼泪终于顺着眼脸颊流了出来。
肩膀处传来温热的湿润,弘历伸出胳膊,揽住景娴,“你已经做得很好,很好!”
大臣们很快发现,原本一直和睦的三阿哥与十二阿哥,忽然间好似仇敌一般,确切的,是循郡王在针对十二贝子。只要十二贝子开口,循郡王总会出言针对。常常令十二贝子下不来台。而圣上竟然也不管,着实让大臣们好生不解。原来,这三阿哥在政见上,可一直是与十二阿哥站在一起的。现如今,这状况又是为的哪般?
永琮也有些不太明白,他们兄弟二人唱得是哪一出?最开始他也以为,三哥是与十二弟合在一起唱出戏,但随后几日,皆是如此。那三哥看向十二弟的眼神都不太对劲,极力压抑着什么。再偷偷瞧向高高端坐宝座的皇阿玛,则满脸的无奈。显然,是有些头疼两个儿子的针锋相对,亦有寻常百姓家,父亲瞧见心爱儿子之间矛盾的那种无奈。
连日来都能看见这样的状况,永琮高兴之余,隐隐的又有些不忿与暗恼。三哥的身世,他也是晓得的。皇阿玛待三哥的好,也是显而易见的。没有改出生的玉牒,便是意味着,除非皇阿玛没有满妃出的阿哥,才能轮到汉妃所生的阿哥继承大统。但如今,满妃出的阿哥自是有的。所以他的三哥是没有那个机会的,但又因着他是皇阿玛喜欢的儿子,若与十二弟站在一起,也会使得皇阿玛更加倾向于他们的。对自个当然是不利的。而现在,这样最好不过。
恼怒的是,在皇阿玛眼里,只有那个女人生的,才是他的儿子?其他就不是了么?抱着这样的心思,永琮接连看了好几场戏,暗自爽快。
分府出去的阿哥,手底下也是有些人的。着人查探后,得知为何原本融洽的兄弟二人,成了如今这般水火不溶的状况后,暗自起了思量。与幕僚仔细推敲一番,便决定再添上一把火。好让那兄弟二人彻底决裂。(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