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捡了一人

循声瞧去,就见院墙上趴着一人,穿着黑色对襟小袖短衫用着白色的丝绸包头。相貌极其平凡,平凡到令人眨眼即忘。此时他正笑眯眯的看着刘鸿文。“要不,我陪你去将你爹救回来吧!”

“你是何人?”刘鸿文谨慎的盯着对方,他已下定了决心要去救他父亲,断然不能走漏风声。便要下令让人捉住他。

“放心,放心,我不是坏人。”卓一摆了个非常诚恳的笑脸,“方才不小心路过此地,偶然看见这里发生的事儿。听了你的话之后,觉得你这个小伙子人挺不错的。便想帮上一把啊。”

“坏人可不会将这两个字写在脸上。”刘鸿文此时已完全冷静下来,如今父亲被抓,孤家寡人的自己也没什么好惧的。“而你忽然出现我家墙头之上。你倒说说,我该如何相信你。”

天地良心,他方才说的,可是真的不能再真了。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对着旁人说过这么真实的话儿呢。“好吧,你不相信我就算了。反正你又打不过我,我爱跟着你,就跟着你。”望着对方冷静自若的神色,卓一很是失望,这小伙子真是不可爱。

“土司大人,您这就回吧。我与玲儿的婚约就此作罢吧。”他也不想让人家为难,作那毁诺之人。径直作了主,邀了媒人,证人,当面退还了庚帖,以及那信物。为了不损姑娘的名声,刘鸿文对外言明是自个的问题。如次·他与罕玲儿的婚事彻底作罢了。

了结了这桩事后,刘鸿文便开始着手准备前去营救父亲过之事。过两日,那李兆便要押着父亲去云南省城。那时就是营救的良机。

就在行事的前一日晚上,刘鸿文翻来覆去,一点睡意也无。

便觉眼前一暗,出现张吊儿郎当的笑脸,“我劝你明个不要去。”

“为什么?”刘鸿文问道,这人自从那日出现之后,便一直杳无音讯·哪想到今日出现了,但却是让自个不要去。“你想作李兆的说客?”

“小子,我是为了你好。”卓一语重心长道,“那李兆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尖嘴猴腮,贼眉鼠眼,一肚子坏水,不是你这种纯良的小羊羔能对付的了的。明白么?”

形容真是贴切,刘鸿文弯弯唇角,先前紧张的快要跳出来的心·也恢复了平静。“我知道,这或许会是个陷进。只是也有可能是真的。只要有一点机会,我都要去。”

“好吧,好吧,看在你这么孝顺的份上,给你个东西吧。”说着,抬手向着刘鸿文的面门扔过一样东西之后,便消失了踪迹。虽然不知这人是敌是友,但他仍是选择了相信手里的这份东西,依着上头提供的线索·顺利的救出了父亲。不久,整个云南各州府,便贴满了父子二人的通缉告示。但直至两年之后·乾隆三十年,朝廷与缅甸之战正式爆发后,也为未能捉住这父子二人。

从二十八年开始,弘历已是准备了两年。然而新任的云贵总督刘藻却是个实打实的文人出身,于兵法之道上,毫无经验,仅仅是那纸上谈兵而已。开战之后,连连失利·莫说成弘历的·“穷力追擒,捣其巢穴”之目标·更是陷入缅兵埋伏,死伤百人。革职之后·自觉愧对皇上,愧对祖先,愧对百姓,自刎而死。

消息传入京城,弘历愣了一下,刘藻是先帝时期的进士,亦是先帝信任的诸位大臣之一,他的名字便是雍正帝钦赐的。不但如此,他还做过弘历的老师,弘历待他还是挺信任,虽然盛怒之下革了他的职,但他不是让刘藻降补湖北巡抚了么7唉,这老头一大把年纪了,还这般烈性。

经此,弘历更是将满腔的怒火转向了缅甸。即刻派了杨应琚出任云贵总督,杨应琚是弘历倚重的封疆大吏,为政勤勉,不失造福一方的好官,奈何于行军打仗之道同样与先前的刘藻一般,只从书上略知一二。云贵当地绿营官兵,根本没上过战场。朝廷拨过来供以装备的银两,大部分皆被将领给贪了。长久以来,造成了极坏的风气。仗着新来的云贵总督不知此地实情,虚报战事。杨应琚便以前线奏报上报给弘历。

弘历可不是傻子,查看地图之后,发现交战地方几乎都在内地,倘若每场战事皆是获胜,又岂会越战越向着云南内地前进。再看那奏报,不过几场战事,就杀敌过万,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想当日平定回疆和卓氏叛乱,大小百余战,杀敌也不到万人。如鲡一想,疑窦顿生,召来福灵安,命他前往云南调查此事从去年开始,潜入缅甸境内的卓一便未在传来任何消息。

福灵安回府之后,便让人收拾行礼,第二日便要启程。他是傅恒唯一一个不是正妻所出的儿子,但却是傅恒夫人一手带大的,与其他几个兄弟的关系素来不错。

傅恒夫人得知后,心下担忧不已,但她也晓得,这个儿子素来期望能建功立业。现在前往云南虽然危险,但若是办好了皇上的差事,自会在皇上心里留个好印象。敛了杂乱思绪,置办了一桌酒宴,又唤来其他几个儿子,为长子践行。

席间,几个兄弟轮流敬了一番。福康安如今已是十四岁的少年,身量早早的张开,个头已差不了几个哥哥多少,只是面容还稍许有些稚嫩。静静的端详了哥哥半晌,方吐出字,“保重!”刀剑无眼,战场之上,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没有贵贱之分。兄弟几个只是象征性的喝了几杯,毕竟明个,福灵安就要出京,若是喝醉了,耽误了皇上的差事,便可是大罪了。

就在福灵安离京之后的三天,出城门各个大门盘查的格外严厉,尤其是十三四岁的少年,若要出去,必得要去衙门领取牌子。有些贵人家的公子,仗着家世,不将守卫放在眼里,就要硬闯,便见一身着戎装的提督大人转了出来,直接让人将阄事的公子哥带走。这样一来,在糊涂的人也晓得,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不然堂堂一品大员怎会守着小老百姓出入的城门口。这个事儿也成了今后好长一段日子里头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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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土司管辖的地方,原是云南府最美的地方之一。历经战事后,狼藉一片。且缅甸兵为了不让清兵得以补充后勤,能带走的悉数带走,不能带走的也被烧得一干二净。此处的居民,也被他们强迫征走了大半,押运粮草,赶往暹罗。剩下的便是些老弱妇孺。土司衙署所在地方,也是有着不少汉人。

杨老太一家子便是其中,前两年缅甸人跑过来占领了衙门,对朝廷宣布这里成了他们缅甸的地方。后来朝廷来人了,缅甸人抢了好些金银物事,掳掠大批年轻壮丁,替他们干苦力。杨老太的儿子与刚满十三周岁的孙子都被带走了。家里头就剩下个长年卧病在床的儿媳妇和她这个上了年岁的老太。

粮食都被抢光了,那些个缅甸兵连个稻种都没有给留下,再呆下去等于是在等死。就在大伙儿准备逃难的时候,不知哪里来的一对人马,送来了不少粮食和稻种。

现在播种还来得及,粮食也够他们吃到新粮上来。

天还未亮,杨老太就起床了。替媳妇准备好一天的饭食,放到床边上,可以方便她取用。打开院子,腿上就倒过来什么东西,吓得她立即惊呼出声。待醒过神来,就见腿边躺着一人。就着蒙蒙的光线,细细打量,原是个十三四岁少年。想起了自个孙子,杨老太动了恻隐之心。找了人来,将他抬入屋里。

端来热水,拿着布巾擦净脸,露出一张圆圆的脸,长长的睫毛根根搭在眼皮子上,鼻梁挺直,鼻头则是圆圆翘翘的,透着股孩子气。细腻光滑的皮肤,透着水润的光泽,应是好人家的孩子。唉,这时节流离失所的人太多了。舀了一勺子米汤,试探得碰触他的嘴,果然咂巴咂巴极为配合的全喝了下去。再看天色,已经大亮了。再不下田,就晚了。忙活了一上午,想想躺在家里头的少年,杨老太还是有些不放心。走上田埂,就这水田里的水,洗掉腿上脚上的泥点,踏着草鞋向着家中赶去。就见男孩子已经醒了,坐在床上发着呆呢。听见脚步声,便瞅了过来。圆圆的大眼儿,亮晶晶的黑白分明。

“小伙子,觉得怎么样了哇?”杨老太生得慈眉善目,笑起来很是和蔼可亲。

“谢谢!”声音之中,带着少年透有的清亮,道完谢,便默不作声了,整个人散发着莫名的沮丧与颓废。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到咱么这里来的?”车里如今可是没有人再会过来的,到处是废墟,也有不少地方烧成了焦土。既没吃的,也没玩的,商人在这儿也赚不到什么钱,都不愿意过来的。

“高!”少年愣怔片刻,随即抬起眼,圆圆的眼儿笑得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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