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万女士,您在吗?”
聂繁心张了张口,声音卡在喉咙没发出来, 滚烫的泪水先跌落而下, 她深呼吸了好几秒, 才勉强吐出三个字:“退了吧。”
“万女士,我们酒店规定18:00以后不能免费取消, 假如您确认无法前来,需要承担全部费用。”
机械性地“嗯”了一声。
“万女士, 您确定吗?”酒店工作人员反复询问,“喂,喂······”
聂繁心恍恍惚惚摁断了电话,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站不稳, 随即整个人向右栽倒, 幸而只是手臂撞在旁边的墙上。
“繁心。”几个老人自顾不暇, 聂芷兰签完字, 一瞬不瞬地守着聂芷言, 顾邶慌忙找人,裴茸把聂繁心捞了起来。
“我没事, 没事。”聂繁心后背抵着墙,强压住一阵阵的眩晕, 失神般摇头。她其实好想睡一觉, 醒来万漪已经安然无恙;但她怕,怕再也见不到万漪,怕连最后一面都错过。
“我们青梅竹马, 她比我小两岁。”
“她很可爱。”
“我喜欢她。”
“我正准备给她表白。”
“云笙酒店海之锦餐厅12号桌。”
“只有我和你。”
聂繁心微阖着眼,大量的信息往脑子里灌,宛如织起的一张网,盘根错节。她下意识排斥思考,然而根本没法逃避。
猜测挂在嘴边,呼之欲出。
雨点······
聂繁心想起万漪的手机,试着解密码。
四位数。
0626,不对。
2022,也不是。
又试了聂芷言和万桐的生日,最后输入1031成功。
这是自己的生日······
身体在发抖,聂繁心极力克制不在长辈面前哭出声,下唇已是沥沥的血色。
“繁心。”裴茸看出她的不对劲。
下一秒,聂繁心再也忍受不住,揪着胸口,朝不远处的卫生间疾步,裴茸紧跟着她。
“唔······”许是抽血过量,再加上接二连三的刺激,一阵翻江倒海的狂吐。呕吐声夹杂着哭声,裴茸紧蹙着眉帮她拍背顺气,神色担忧。
“不用管我,唔······”聂繁心单手撑着墙,身子不住地颤
抖,精神彻底崩溃,“她是雨点,默默地陪伴我三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要回滨南?我执勤,里面穿着防弹衣,她为什么不顾安危推开我,为什么,呜呜呜······”
语无伦次,裴茸听懂大概,只能劝道:“会好的,万法医会没事的。”
聂繁心充而不闻,呢喃细语:“她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次又伤到肺,该怎么办······”
“一定能逢凶化吉,你要相信万法医。”
聂繁心紧紧地握住手机,往事一幕幕如走马灯般回放。初中二年级寒假,两人报名参加冬令营。热带季风海洋性气候的琼州,夜晚凉爽,值班老师通知她们观看巨蟹座流星雨。
已经躺在床上的聂繁心兴奋道:“姐,巨蟹座耶,你的星座。”
“嗯?巨蟹座流星雨的数量少,没什么观赏性。”当时高二的万漪一丝不苟地复习,头也不抬地回应。
聂繁心只好撒娇:“看嘛,看嘛,姐。你成绩那么好,平时少做两道题,不会丢半分。”
最后,万漪被她拉出卧室。
“姐,巨蟹座流星雨在1月,天蝎座呢?”
“6月。”
“我想看,下次还和你一起。”
万漪答应了她。
约定的“下次”,一晃就是九年。研二实习结束,聂芷兰、顾邶带着她漂洋过海,代表忙碌的聂芷言和万桐陪万漪过生日。
6月26日凌晨三点,万漪把她从被窝里哄了起来。
“繁心,流星雨。”
“唔,睡觉。”
“看过巨蟹座流星雨,不是想看天蝎座流星雨吗?”
“天蝎座?”
“是啊,起来吧。”
夜幕下,两人坐在阳台的长椅上,头靠着头,肩并着肩,仰望天空。
“万小雨,有人说,和喜欢的人一起看流星雨,就能永远不分开。”
“是吗?”
“是啊,下次我们就和喜欢的人一起看。”她那时想的是晚宁姐,万小雨呢······
聂繁心漂浮的目光游移,最终停留在下午5点30分,雨点新改的心情帖上。霎时间,挺直的脊背终于佝偻下去,千般万般的情绪在意识中翻腾,薄唇颤了又颤,泪水顺着下颌、脖颈、
锁骨,淌进了她的胸口。
“等不到6月26日天蝎座流星雨,想早点告诉你,我的心意。”
裴茸不再说话,就这样安静地站在她身侧,偶尔递过去一张纸,拍拍她的肩膀。
良久,洗手台前的人渐止哭声,捧起凉水洗了洗满脸的泪痕,擦了擦唇边干涸的血渍,而后转过身,静默地迈步。
***
滨南大学附属医院室外停车场,亮着灯的侦查指挥车停在一颗老树下,略显形单影只。里面的人注视着监控录像,右手烟头上的火星子一闪一闪。她不喜欢抽烟,卧底那些年环境和压力的缘故,有段时间特别依赖。回归正常生活以后,已经尝试慢慢戒掉。
20分钟前,收到万漪病危的消息,她徘徊在一楼和二楼的楼梯间,不敢上去。最后,向同事借了一支烟,独自坐回指挥车。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接了起来:“妈。”
“涵涵,小雨怎么样?”
褚晚宁眼神放空:“可能不是很好。”
“我在赶去滨南的路上,她们家这些年一直照顾着我们母女俩,如果小雨真的······”
“妈,不会的,不会的是不是?”
“涵涵,妈妈当初不让你报考警校,就是害怕再次承受锥心之痛。你知道吗?那时的我,比现在难受千百倍。”
“可是,妈······”
褚晚宁母亲打断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站在家属的角度,一切解释都是枉然。”
想到老杨,还有他的妻女,褚晚宁应不出声。
“信号不好,不说了。”对方也察觉谈话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匆匆挂断电话。
夜色浓重,褚晚宁半倚着靠坐,食指和中指夹着的明灭慢慢见底。
击毙凶徒,简要报告必须在三小时之内上交,她10分钟前点击发送。
5月6日18点57分,歹徒廖木将一名23岁女性挟为人质。为确保人质安全,我方表明谈判意愿,19点02分,廖木拒不缴械投降,枪支走火,致使研究所法医重伤。为避免现场更多人员伤亡,本人果断将其击毙。
监控录像里,她清楚地看到,万漪从头至尾都站在聂繁心右后方不远的位置。可以说,如果没有万漪的舍身扑救,按照子弹
运行的速度和轨迹,极有可能直击聂繁心心脏或者心脏附近。
当时,相隔不到三米的距离,即使负带防弹衣,也只能最大限度阻止子弹贯穿身体,但其破坏力强,会瞬间震断肋骨,甚至造成心脏周围肌肉受损······
作者有话要说:嗯,出勤必须穿防弹衣,但近距离射击,尤其是重要部位,对人体的伤害极大。
了解到几年前gz警方抓捕嫌犯时,民警身中三处贯穿伤(手部和腹部),另一位民警背部中·枪牺牲······
这章字数有点少。
每一章的评论谙桥都有看,感谢大家的支持与守候,请跟着我走进她们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