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氏又叫又跳,又骂,但偏偏不进来,就在门外叫喊。如意楼办酒席,本来就很引人注目了,现在有人来闹,越发吸引了附近居民。大家都顾不上宵禁歇息了,纷纷从家里出来看热闹。
这样一来,陈思静是颜面扫地。
南西篱皱眉,说:“老太太,静静已经和你们脱离出来了。今天大好日子,给我个面子,别吵了。”
他说话温和细气的,冼氏当他是个软柿子,没好气地说:“你个赘婿滚开!这儿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是吗?”冼氏身后,传来不紧不慢的男人浑厚低沉的声音。
叶斐然心中一喜,“相公!”
小妻子脆生生一声发喊,成甯当然听到了,远远地看她一眼,目光柔和。
但,当他视线再次落在冼氏身上的时候,又凝结成冰。
冼氏生生被他瞧得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向后退开好几步,和成甯保持距离,结结巴巴道:“你、你来干什么的?”
成甯说:“来喝喜酒啊。”
理所当然的口吻。
冼氏冷笑:“也就你这没出息的丑八怪,甘愿和我那没出息的孙女混一起!”
成甯说:“错了,我是男方的客人。我的妻子也是。”
他指了指叶斐然,果然,叶斐然是坐在代表男方那边的首席上。冼氏轻蔑地说:“那就更加没有出息了!区区一个上门赘婿,能有什么像样的朋友?”
旁边忽然又传来一个声音:“老太太好大的口气,居然不把从三品的盐使司转运使放在眼内。就更不必说我们了吧?”
一排官轿,鱼贯而至,从琼州郡的知府,到知县\参将等等,一时之间,官光熠熠,把如意楼前一条黯淡的街道给照亮了。
冼氏软了腿。
不光是她,角落里,正准备跟着冼氏出来发难的陈思梅和她的相公段元奕,也相顾大惊失色。
段元奕说:“你不是说了,那赘婿毫无来头的吗?怎么来了这许多官儿?”
陈思梅也百思不得其解,又委屈,又害怕:“我不知道啊!余账房他娘子确实跟我说,这赘婿是自个儿跑上门来的,什么也不是。陈思静还把他当成宝贝疙瘩一样,特意办酒席娶他倒插门。我们才想要狠狠羞辱她一番……”
“……”段元奕咬牙切齿一会儿,才说,“结果桌子都掀了,来这么多的官儿?”
陈思梅害怕地抓着他衣袖,说:“相公,怎么办?”
那边,一堆官儿出现,冼氏吓得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声声求饶,传入耳中。
陈思梅盯着段元奕,段元奕却一袖子甩开她的手,厌恶道:“这么简单有什么好问的?趁着没有人发现咱们,赶紧溜啊!”
陈思梅说:“那奶奶怎么办?”
段元奕不当一回事:“奶奶一把年纪了,不会有人为难她的。我们自己先走吧,不然被人发现就麻烦了!你也不想被陈思静盖过一头吧?”
想到如果被陈思静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那真是比死还要难受。
陈思梅一咬牙一跺脚:“你说得对!我们走!”
两口子转过身,上了软轿,消失在夜色里。
冼氏跪得脚都麻了,好不容易等一百多位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部走进了如意楼,才在丫环搀扶下,重新站起来。冷风一吹,腿抖如筛糠,老腰几乎散架,越发凄凉。
她气恨不已,指着热闹的如意楼内,破口大骂:“陈思静,你个没良心的死妮子!看你能得瑟多久!”
旁边人都看不过眼了,插嘴说:“老太太,你孙女办喜事,好心你就消停点儿啦!”
“就是,一大把岁数都不知道活谁身上了。为老不尊。”
“倒插门怎么啦,那小伙子天天在店里帮忙,我看着就很不错!”
“快点走吧。这地方不欢迎你!”
“走啦!”
街坊邻里们的驱赶声不绝于耳,冼氏被赶上了轿子,狼狈退场。
……
如意楼内,一下子涌入一百多人,全都是州郡上叫得出名字的达官贵人。陈思静又喜又忧,喜的是来了这么多官儿,都冲着南西篱来的,连带她也脸上有光。忧的是宴席刚刚被冼氏带来的家丁掀翻了好几桌,饭菜不够。
成甯说:“这多大件事儿啊。各家各府都有拿手好菜,怕你们这儿地方支棱不起来,早就做好了带过来了。”
沙玖县令在这批人里虽然官小职微,不过算是地主,负责统筹了。
他一声令下,跟随着官轿子伺候的伴当,就把手边提着的提篮提了过来。
原本叶斐然早就好奇,为什么这些官每人带了个伴当过来,并且还拿着大同小异的提篮----现在谜底揭开,原来是做好的菜!
于是陈思静唤人来收拾干净地上的狼藉,摆好了这些现菜。
吃饱了宴席的伙计自动自觉回到工作状态,把官员们安排落座,一切有条不紊的。
成甯来到叶斐然旁边空着的位置上,坐下来,叶斐然低声道:“你这是故意的吧?”
成甯说:“嗯。”
叶斐然眼睛一眯:“为什么?”
“为了你啊。”
叶斐然:“??”
这时,南西篱走过来了,成甯迎着他,站起来。
他走到南西篱身边,拍拍他肩膀:“兄弟,你娘子是我娘子的好朋友,今儿个交给你了。你以后多照顾她一点儿。这些人,都听你的了。”
他目光一扫,台下坐着的上百名官员,动作一致地举杯。
南西篱说:“成兄。感激的话就不说了,谢谢你成全小弟。”
他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成甯微笑着对陈思静说:“祝你们夫妻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陈思静也饮了酒,脸红红的。
成甯这样给南西篱做面子,大家看着南西篱的目光不一样了:“姑爷太有面子了!”
“看来平时是深藏不漏啊!”
“有这么厉害的姑爷罩着我们店,以后不怕有人欺负小姐了!”
那些目光,带着崇敬、喜悦和祝福。
在一片喜气洋洋之下,宴席结束了,一对新人被送进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