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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小组有分工,通常是两人搜集情报,一人担任联络和传递工作,李茱萸就是负责后者。半个来月期间,李茱萸已经在县城和大队部之间往返过两次,可惜情报的价值都不大。

这天上午,新柱依旧挑着担子出来,走街串巷地在县城里叫卖,转到离保安团不远的地方,刚吆喝两句,迎面就碰上了三个伪军。

“烤白薯的,过来过来!”

正像新柱担心的那样,伪军们拿了所有烤好的白薯,转身就走。新柱并不想跟这些人纠缠,但身份的需要使他必须说道说道,否则同样会引起怀疑。

“老总,多少给点吧,咱做小买卖的不容易呀。”

新柱虽没有陪着笑脸,却说得低三下四、小心翼翼,没曾想这三个伪军都是非常难缠的主儿,非但铁了心不给钱,而且还有心思戏弄这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

“哎呦呵,新鲜啦。”

其中一个发话了,然后和同伴交换一下眼神,又把新柱通身打量一遍。

“怪不得看着你面生,一点儿规矩都不懂。你不知道吧,这玉梁城里做小买卖的,还没有一个敢张嘴要我们钱的,你他妈是头一个!说吧,干什么的?”

“老总你都看见了,我就是个卖烤白薯的。”

“家在哪儿?”

“大西村。”

“什么时候进的城?几个人来的?在哪儿落脚?说!”

伪军连珠炮似的盘问,几乎容不得半点考虑时间。碰上了硬茬儿,新柱的大脑飞速盘算,这些问题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索性心一横,拿出了年轻人特有的犟脾气。

“咋,要是我都说上了,你能把钱给我?”

“嘿!跟老子讲条件。告诉你,老子真不在乎你这仨瓜俩枣。现在是非常时期,哥几个例行公事对你进行盘查,你要是不老实,老子就把你往日本人手里一送,有的是赏钱!”

新柱也没什么办法了,只得纠缠到底。

“老总,你们不想给钱就明说,就当我孝敬几位的,犯不上说这些话来吓唬人,我们可都是老老实实的良民。”

“听听,小王八蛋还挺横,捨命不舍财。”

另一个伪军不耐烦了,“少他妈废话,老子怎么看你都像个土八路。”

新柱脖子一梗,“你说谁是土八路,你凭啥冤枉人?当土八路有啥好,我爹说了,饭吃不饱,还一天到晚叫人撵着跑,老子不稀罕!”

三个伪军大怒,正要发作,背后响起一声喝斥。

“二麻子,你他妈干啥呢!”

寻声望去,不远处站着一个伪军军官,背着手,虎着脸。三个伪军见了,急忙跑过去敬礼。听完报告,那个当官的向新柱走过去,三个伪军心虚地簇拥在后面。没想到,才刚刚站定,那军官就抬腿给了三人一人一脚。

“操你姥姥的,吃饱了饭没事干是吧,给老子去城墙上修工事去!什么土八路?这是老子的兄弟,还不快滚!”

三个伪军一个立正,撒腿就跑。

“回来,把钱放下!”

“狗崽子。”望着跑远的士兵,军官骂了一句,随即转过身来,一巴掌拍在新柱的肩上,“柱子,你咋在这儿呢?”

突然发生的一切恍如梦中,望着这个陌生人,新柱脑子有点蒙。

那人一把抓掉大盖帽,“你不认得我啦?再看看!”

新柱依稀想起一个人来,眼睛一亮,“大友哥?”

“哈哈,小时候没白疼你,还能想起我这个当哥哥的。”

这个军官名叫周大友,和周新衣姐弟俩同村,因为大几岁,小时候新柱等一群娃娃们都愿意围在他的身边,俨然是村里的孩子王。大概四五年前,周大友当兵走了,从此再没有见过面。

周大友见到新柱后心里格外高兴,非要拉着新柱去酒馆喝两杯。新柱正盘算从周大友嘴里套些情报,对他的提议自然求之不得。

进了酒馆坐定,周大友点了一大桌子菜,又要了一壶上好的陈酿。

“大友哥,东西太多了,吃不了。”

“怎么,你担心我不付钱?放心,我周大友从不白吃白喝。这不见到你了嘛,哥高兴,多点些菜是应该的。”

新柱了解周大友的为人,一向热情正直。却没想到几年不见,他当了伪军的军官,还是当年的性格,这让新柱既感到意外,又心中暗喜。两个人斟酒夹菜、推杯换盏,好不痛快。

“好啊新柱,你长大了,几年前的毛孩子现在能陪哥哥喝酒了。”

东拉西扯了好一阵子,酒也喝了一大壶,周大友已经有了几分醉意。新柱酒量大,头脑还算清醒,他心里装着任务,便有意识地把周大友的话题引向深入。

“是啊大友哥,可是这么多年了,你咋一点没变呢?”

“咋没变?”周大友一挺胸摆出架势,就是舌头有点大。

“我该说不该说的,你可不许往心里去。就说刚才那几个当兵的,多欺负人,多可恨啊!我心里就想,要是个当官的更不知道有多张狂。可是没想到,你大友哥居然一点架子都不端,这要是说出去都没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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