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若听着强强童言无忌的话,差点儿要伸手捂住他的小嘴巴,不让他再说了。
“别胡说!杜叔叔跟我们不熟的!”她连声否认,道:“他只是跟你开玩笑!”
“妈妈骗人!杜叔叔是最好的叔叔,他最喜欢强强了!”强强扁了扁小嘴巴,眼圈红了。“我要给杜叔叔打电话!我的电话呢!”
倩倩告诉他一个不幸的消息:“你的手表已经被骑摩托车的坏叔叔给碾碎了!”
强强闻言不肯罢休,又闹着要苏婉若的手机打电话。
苏婉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严肃地说:“我要打电话问警察叔叔,有没有找到昨天的肇事者!”
她当真拨通了附近警局的办公电话,认真询问了一番。
结果得到的仍然还是坏消息,因为出事的路段属于待搬迁的城中村,根本没有监控,也缺乏目击证人。
所以说强强被撞,大概率是找不到肇事司机了,只能自认倒霉。
苏婉若情绪很低落,坐在那里好一会儿没说话。
强强是个懂事的小孩,他见妈妈不开心,也就不再闹着要给杜叔叔打电话了。
缪玦忍不住小声问强强:“杜叔叔是谁?”
听到有人提起杜叔叔,强强顿时重新振作起来了精神:“杜叔叔就是最喜欢强强的叔叔啊!”
“有多喜欢呢?”缪玦慢津津地问着,他虽然在跟强强说话,但是目光却有意无意地看向了苏婉若。“难道比缪叔叔还要喜欢你?”
“那是当然了!”强强对缪玦说:“我们跟你又不熟!可是杜叔叔认识我们很久了。”
“你们包括谁呀!”缪玦明知胡问,“包括你们的妈妈?”
“嗯!”天真的孩子重重点头,底细都交待了。“杜叔叔是妈妈的朋友!”
缪玦撇了撇嘴巴,“朋友啊?你确定他不是你妈妈的男朋友!”
强强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略有点儿郁闷:“好像不是。”
因为杜振豪经常当着苏婉若的面说一句:“我们是朋友嘛!”
久而久之,两个孩子也都默认了他俩的关系就是“朋友”。
缪玦再次看向苏婉若,大概是想询问这位杜叔叔是何人,她昨晚那么无助的时候为什么不联系此人。
苏婉若却站起身,慌里慌张地说:“我得……给家里人打电话了!让两个孩子的爸爸还有孩子的爷爷奶奶姑姑都过来验血!”
缪玦瞠目,不禁道:“原来他们不止有一个杜叔叔,还有爸爸爷爷奶奶姑姑?”
既然如此,她昨晚为何那么无助?为何孩子受伤后,就没一个人来探视。
苏婉若装作没听见他的疑问,转身就走了出去。
缪玦干脆就跟两个孩子打探起了消息,问起了他们“爸爸、爷爷、奶奶、姑姑”的事情。
但是提起这些所谓的亲人,两个小家伙竟然一问三不知。
他俩摇着小脑袋,表示跟这些“亲人”不熟。
看起来这一堆的“亲人”加起来都不如那位传闻中的“杜叔叔”更让孩子们熟悉并且喜欢。
缪玦正跟两个孩子聊着天,这时终于又来了一位探视病号的。
“战阿姨来了!”
“战阿姨好!”
两个宝贝异口同声地问候道。
南榕放下了怀里抱着的一大束鲜花,走过去摸了摸强强的小脑袋,刚想问他感情怎么样,却冷不防跟缪玦打了个照面。
她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缪玦看到她也是一脸阴郁,但是没有开口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面面相窥地对峙了几秒钟,直到苏婉若气呼呼地走进来。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负责任的一家人呐!强强和倩倩好歹是他们焦家的后代,听说孩子出了事他们竟然个个漠不关心……”
苏婉若终于发现战南榕和缪玦之间的诡异古怪的氛围,就咽回了后面的话。
南榕勉强忽略缪玦淬着冰渣的目光,转头看向苏婉若:“你前夫一家不肯来验血吗?”
苏婉若摇摇头,眼圈红了。
“真是一家子冷酷无情的奇葩。”南榕除了帮苏婉若骂焦家人,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毕竟验血献血都是自愿的,她没有权利跑去把人硬押过来。
缪玦撸起袖子,说:“我可以验血!如果配型成功就抽我的!”
战南榕看他一眼,有些惊讶这位二世祖没有当场发作,还能跟她和平共处一室不说,竟然还主动要求验血献血。
这觉悟性还真是质的飞跃。
她眸光闪动,记起来去年冬天的事情:下了夜班的苏婉若救了被追杀的缪玦。
现在看来,这个二世祖是跑来报恩了。
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几分良心,虽然不多。
“我也可以验血,如果配型成功就抽我的血。”南榕同样积极表态道。
苏婉若欣慰地含泪道:“谢谢你们……”
护士拿来了苏婉若的验血结果,血型并不匹配。
战南榕和缪玦则拿着医生开的验血单一起去了验血的窗口。
缪玦说女士优先,所以战南榕就先坐到了窗口前撸起袖子抽血。
在战南榕抽血的时候,缪玦趁机开始了对她的攻击:
“贱女人,你害得我姐姐抱憾而终,现在很得意吧!”
南榕好像没听到般,毫无反应。
缪玦微微抬高了声音,变本加厉:“你有什么了不起,不过仗着傍上了霍燃狐假虎威。呵,一个靠着男人的可怜虫而已!”
南榕还是没说话,不过这时已经抽完了血,她按着针眼坐了片刻。
“你最好祈祷千万别被霍燃玩腻了,否则等你落到我手里……”
还不等缪玦说完,南榕就站起身打断了他:“轮到你了!”
缪玦悻悻地坐到了她刚才坐的位置,撸起了袖子。
等到护士把针头扎进了他的血管里,南榕开始了反击。
“臭小子,你满嘴喷粪胡说八道,该打!”她毫不犹豫地重重甩了他一记耳光。
“啪!”掌心和面皮撞击发出了一声脆响,听着都觉得疼。
“靠!”缪玦大怒,要起身揍战南榕。
“哎,不能动!”护士赶紧拽住缪玦扎针的那条胳膊,嚷道:“还没抽完血!”
缪玦指着战南榕的鼻子,恐吓:“死三八,你有种别跑。”
南榕背好包包,脱掉了高跟鞋拎在手里,满面笑容地再次逼近缪玦。
“啪!”她又重重甩了他一记耳刮子,同时做了个鬼脸:“就打你了,有种来追我呀!”
苏婉若终于联系上了焦荣海,她心急火燎地说了强强遭遇车祸失血过多急需输血的事情。
“输血找医生,你找我干嘛!”还没等苏婉若说完,焦荣海就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苏婉若耐着性子解释道:“医生说强强是稀有血型,医院的血库里没有符合他的血袋了,需要直系亲属验血,配型成功的概率更高一些。我打电话给你爸妈,他们竟然说强强的跟他们没有关系!”
这是人说的话吗?强强是他们的亲孙子啊!太冷酷自私了!
“你打电话骚扰我爸妈干嘛!”焦荣海的反应完全出乎苏婉若的意料,他暴怒起来,骂骂咧咧的:“我警告你,别屁大的事儿就给他们打电话!跟苏家联姻已经害得焦家一败涂地,你这个扫把星还嫌连累我们家不够么!”
苏婉若瞪大眸子,被焦荣海的无耻给震惊到了:“强强险些丧命,现在仍然缺血,你竟然说这是屁大的事儿?!”
“我不管!”焦荣海继续骂骂咧咧的:“你这贱货不是重新勾搭上了杜振豪?为什么不让你的奸夫帮你想办法!再敢找我爸妈的麻烦,我他妈饶不了你!”
说罢就态度冷硬地挂断了电话。
苏婉若再拨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把她拉黑了。
“疯子!一窝疯子!”她只能这样解释焦家人的冷血无情了。
她颓然地瘫坐在医院走廊的金属排椅里,身心俱疲,万念俱灰。
不知不觉,她流下了心灰意冷的泪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婉若终于缓过神来。
她强撑着擦干了泪水,返回了病房,却发现战南榕和缪玦都没回来。
那两人都去验血了,可能直接在窗口那里等化验结果吧。
苏婉若刚想嘱咐两个孩子多喝点热水,这时强强又告诉了她一个惊悚的坏消息。
“妈妈,我打通杜叔叔的电话了!”强强挥舞着没有扎针的小手臂,好像挥舞着胜利的旗帜。
苏婉若这一惊非同小可,忙问道:“你什么时候给杜振豪打电话了?你哪来的电话!”
强强被妈妈可怕的神色震住了,似乎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情。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地交代道:“就在刚才……我借了护士阿姨的手机。”
小家伙记性特别好,早就把杜振豪的号码记在了脑子里,倒背如流。
苏婉若又惊又怒,忍不住斥责他:“谁让你乱打电话了!你给他打电话干嘛!你亲爸爸都不管你了,你找他干嘛!”
两个孩子都没有见过妈妈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他们吓坏了。
苏婉若吼完了孩子,才意识到自己过激的反应。
她看着两个受惊雏鸟般靠在一起的儿女,愧疚油然而生,哽咽着道:“对不起,吓到你们了……是妈妈不好……”
“妈妈!”倩倩跳下病床,扑进了妈妈的怀里,还用小手帮妈妈擦眼泪。“妈妈不哭。”
苏婉若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强强眼眶里噙着委屈的泪水,但他咬着牙坚强地没有哭出来,也没有让泪水滴落。
趁着妈妈不注意,他偷偷擦去了眼里的泪水。
一家三口愁云惨雾,苏婉若和倩倩娘俩抱头痛哭,强强在旁边一边无声流眼泪一边悄悄擦眼泪。
苏婉若考虑到待会儿战南榕和缪玦拿到验血结果就会返回病房,强忍着悲伤从包里抽出纸巾擦眼泪。
“乖,都别哭了。”她声音微微嘶哑,哄着两个孩子。“战阿姨和缪叔叔马上就回来了,你们快把眼泪擦干。”
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了洗手间。
苏婉若先洗了把脸,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素颜的她脸色苍白,眼睛红肿着,稂狼狈的样子。
她又往脸上泼了几捧凉水,希望眼睛能快些消肿。
洗完了脸,为了让自己的状态好一点儿,她又对着镜子化了个淡妆。
她把自己收拾得状态稍微好一点了,又接了些热水,绞了条热毛巾准备给两个宝贝擦脸。
等到苏婉若拿着热毛巾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发现杜振豪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带着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正是他的新婚妻子罗佳。
杜振豪不像过去那样喜欢把两个孩子抱在怀里,他远远站着,神色看起来有些疏离甚至是冷漠。
“杜叔叔!”强强满腔火热地喊着他,还对他撒起了娇。“杜叔叔,强强受伤的胳膊还很疼,你给强强呼呼!”
小家伙指了指缠满绷带吊在脖子上的左胳膊,扁起了小嘴巴。
杜振豪眸色晦暗不明,神情却仍然很冷漠。
他抿了抿唇,开口的声音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你妈妈呢?”
苏婉若过来了,只是这种情况十分尴尬。
罗佳转头看过来,对她笑着招了招手:“哈喽,海伦!”
苏婉若勉强对她点点头,却实在挤不出笑脸。
杜振豪也看向苏婉若,语气淡淡地道:“你让强强给我打电话的!”
肯定句!而且带着几分责怪的语气。
苏婉若心口好像被狠狠撞了一下,她忍着情绪,解释道:“对不起,强强趁我不注意借了护士的电话……我会教训他的,以后不会再给你打电话了。”
杜振豪点点头,转换了一个话题:“需要预支工资?”
苏婉若大窘,忙道:“不用。”
她已经欠了他三个多亿,怎么好意思再预支工资。更何况他是明摆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好像他生怕跟她扯上多余的关系。
苏婉若能理解他的心情,毕竟新婚娇妻在他身边,他需要避嫌。
可是他如此翻脸无情,着实令她心寒。
“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杜振豪打开皮夹子,从里面抽出一叠红色大钞放到了茶几上。“这点钱你给孩子买点营养品吧!毕竟探视病号,我总不好空手过来。”
其实他就是空着手过来的,所以才从钱夹里拿了些钱。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满屋子的花篮果篮,最后落到了那堆小山般的礼物上面,语气淡淡地道:“看来送礼物的人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