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郡位于肃国的泽州之地,宽阔的平江自北向南穿过郡界,江水灌溉着两岸的肥沃土地,此郡也因此得名。
郡内除有朝廷镇守的官员之外,还有四股不可忽视的地方势力,分别是崔、阴、田、玉四家。
其中崔家是整个平江郡最强势力,家主崔抚隐然是平江郡的头面人物。说起崔家的崛起历史,不过短短二十年,全凭崔抚一人过人的手腕和毒辣心思。
平江郡四大势力悉数豢养了为己方效力的死士,崔家的死士数量号称最多,其中堪称异人的便有十多位。所谓异人者,便是不同于普通百姓的非常之人,这些人个个都身怀惊人神通,有通天彻地之能。
异人的培养过程非常艰辛,必须得到海量的资源支撑,方可披荆斩棘,突破重重境界封锁修炼得道。
尽管如此,这并不能难倒以崔抚为首的平江郡头面人物。
江湖上向来流传着一种可借他人寿数来修炼神通的方法,被用来“借”寿数的人称之为力奴。力奴们通常是些迫于无奈、只得以自己寿命换得眼前苟且的贫苦人。
崔家作为平江郡第一大势力,名下田产足有十万多亩,为崔家耕作佃户数量极多。以崔抚的手腕,翻手间便可让某些家佃户倾家荡产,使之被迫向主家祈求生计,再趁机物色一些资质较好的佃户子弟,作为自家修炼的力奴。
凭借庞大的力奴来源,崔家人的修为境界之高在平江郡屈指可数。不仅崔抚本人号称平江第一异人,其膝下两子崔龙吟、崔惊门的修为在同辈人中也堪称翘楚。
崔龙吟作为家族长子,得到父亲崔抚亲授宝剑“寒光”,俨然已是下一代家主传人,此事在平江郡人人皆知。
崔抚为了培养崔龙吟这位接班人也是不遗余力,为其配备了足有两百多名力奴。正是凭借数量众多的力奴支持,崔龙吟的修为在短短四五年间突飞猛进,眼下竟已快要修成在崔家秘传第一神通——剑浮屠,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秦哉是崔龙吟麾下力奴中毫不起眼的一个,他乃是崔家佃户子弟出身,两年前因家中交不起田租,疾病缠身的父母整天被崔家恶仆逼着要债,连他唯一的妹妹都要被崔家恶仆拉走卖进勾栏。无奈之下,他只得挺身而出,甘愿成为卖身崔家为力奴。
在崔家,力奴并非散养的兵勇,而是由一名教头带领,每天集中训练一种叫作长春功的心法。这门心法字面上的意思为长春不老,实际上是将力奴的寿命转化为修为,奉献给修炼中的主人。
教头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割开力奴的头皮,将一枚特殊的蜘蛛卵植入其颅顶。蛛卵会在力奴修炼长春功的过程中,不断吸收由其寿命转化而来的修为,最终破壳孵化出蜘蛛。
有时候,成熟的蜘蛛会自行用锋利的腿脚划开力奴的头皮爬出来,力奴即便忍着万般苦痛,也不能伤到这新诞生的生命分毫,需要小心翼翼地将其呈送给教头,再由教头献给龙吟公子,龙吟公子会用一种特殊的手段,吸食蜘蛛体内蕴含的修为,将之化为己用。
这种特殊且可怕的蜘蛛每孵化一次,便会吸取力奴二十余年寿命。大多数力奴在经过两三次蛛卵孵化后,便会早衰身亡。
与秦哉同一时间投入龙吟公子麾下做力奴的青年佃户子弟有四十六人,但至今仍然活命者仅他一人。他因此被一帮力奴兄弟取了个长命鬼的绰号,意思是他原本寿数虽长,但仍逃不了做鬼的命运。
秦哉对此不以为意,因为在力奴中不存在长久的仇恨,所有人的寿命都在朝夕之间,大家不过是同病相怜的苦命人罢了。
两年的力奴生涯,使他在这些人中间足以称得上老大哥。除他之外,还有没有其他能够在此生存超过一年的人。这一点,连负责看管他的教头也啧啧称奇。
秦哉早已习惯每天清晨天不亮便被教头用鞭子抽醒,赶到山顶练功的日子。山顶上,一众力奴面向东方,盘腿坐下修行长春功。朝阳突破血色的云霞喷薄而出,照耀在众人的脸上,感觉暖洋洋的。连头皮内植入的蛛卵,似乎也能感受到这股暖气,卵内的生命蠢蠢欲动。
此日,秦哉与众力奴在山顶盘坐练功,他颅顶中又一枚蛛卵即将孵化。用手摸上去,头顶上方是鹅蛋大的一个肿包,胀得头皮生疼,卵中的生物似乎随时要破壳而出。
教头名叫李仲,是个年过四旬的精瘦汉子,颧骨高耸的脸上不怒自威。他若有所思,在众人前方的空地上来回踱步,目光在中力奴身上扫来扫去。
须臾后,他开始点名,将秦哉和另外九人喊了出来。秦哉听了一愣,和其他人一样没有作声,乖乖跟着李仲走了一段山路,来到一处僻静之地。
一名崔家老仆手捧漆黑色的木匣,和李仲一道站在十人面前。
李仲一改往日严厉神情,看着十人,脸上浮现出笑容,“你们都是龙吟公子最得力的奴才,眼下公子正面临修炼中的紧要关头,你们必须竭尽全力方能报答公子的知遇之恩。”
秦哉眉头微微一皱,心想这李仲素来为人刻薄残忍,视人命为草芥,今日此人说什么竭尽全力定然不是什么好事。他悄悄瞥了眼其他人,果然都是脸上神色惨淡,与自己一般想法。
只听李仲又道:“为了公子的修炼大计,虽然你们颅顶中的蛛卵并未成熟,但是也只能将之作废取出,换上一枚新的。”
众人听后皆是大惊,一枚蛛卵相当于二十载寿数,这李仲也不顾及他们的寿命,宁愿舍弃旧的蛛卵不要,也要在大家体内植入新的蛛卵,只怕这蛛卵更为可怖狠毒,会直接吸了人的阳元、要了人命也未可知。
然而没有人敢出声,他们都是贫苦出身,父母兄弟几乎都仰仗崔家讨生活。早在他们委身作力奴时,便已将自己的希望寄托于来生,死亡于他们而言迟早会到来,不过是早一些或晚一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