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隐秘
段佑诧异地看了看竹和阿卜巴斯,不解二人话何意,浑然不知已经成为了二人斗争的牺牲品,亦不知自己的无心之举居然让这两个人互相妥协了,他脸上满是骄傲的神采,喃喃道:“这是我学厨以来最得意地作品了。”
话罢,段佑伸出手,抬起木箱,箱下物品一点一点地显露真容,烛光映照下,万道金光迸射而发,金光之,一座雄伟的宫殿巍然耸立,圆顶尖头,殿花园喷泉俱都栩栩如生,居然是阿卜巴斯这座宫殿的微缩黄金版。
“黄金宫殿,黄金宫殿……”阿卜巴斯目眩神迷,想起了昔日的梦,这宫殿,和哈里发大人许给自己的一模一样!
竹死死盯住宫殿之的一个舞姬,那个少女长袖甩空,势如飞天,唇微微扬起,蔑视众生,段佑亦是痴迷地盯着那个少女,轻声道:“这是偶然一次看到的洛大家的表演,当时惊为天人,今日如有神助,竟然能完全雕刻出来,神态样貌足足象了八分。”
几人痴痴迷迷之际,一只小手毫不客气地抓起了宫殿一个柱,整个宫殿轰然倒塌,残垣断壁,飞天少女被压的粉身碎骨,竹和阿卜巴斯同时回头,狠狠地瞪向了罪魁祸首,晓兰咬了一口柱,细细品味,对二人凶狠的目光视若无睹,闲闲地冒出了一句:“味道不错。”
阿卜巴斯和竹对望一眼,心知不能拿晓兰如何,他垂头丧气之际,猛地想起,段佑既然能做得了一次,自然还能再做出一次,他立刻掉头,热切地抓住段佑的手,殷殷道:“再做一个罢,再做一个罢。”
竹没有说话,明显和阿卜巴斯打的一样的主意,眼里的热力足以融铁销金,段佑摊开手,笑的阳光灿烂:“那么,两位,我算是过关了么?”
离家时,仅是夏初,踏上返程,已是夏末秋初,竹想到去年此时,晓菊刚刚入宫,短短一年间,又发生了这许多事,不禁幽幽叹了一声,杨花目视前方,听到她叹气,笑道:“就快要到家了,还叹什么气,难道是不放心晓兰?”
竹闻言,嘴巴一撇,不屑地道:“就叫阿卜巴斯和段佑去争个你死我活罢,”随即又酸酸地道:“妹大不由姐,随她去罢。”
一路紧赶慢赶,二人一车缓缓地行进了宁都,宁都繁华依旧,路边的铺小摊依稀还是昨日模样,竹却恍惚已经过了千百年,越是靠近府,她心越是忐忑不安,这次不会再出甚么乱了罢。
竹进了府,见下人们来去匆匆,随手抓住一个管事,那管事立刻躬身行礼,有条不紊地答道:“夫人太太们和老爷带着小小姐在花园玩耍,小的们送些吃食玩物过去。”
老爷?爹爹!
爹爹能下地了么?竹欣喜若狂,撒开腿,一路狂奔,到了后花园,远远看到亭里几个女穿红着翠,轻声漫语,另一边,一老一少坐在草地上玩的不亦乐乎,竹心大喜,果然是章,爹爹安康了,爹爹安康啊!
竹童心大起,蹑手蹑脚地摸过去,准备给老爹一个惊喜。近了,更近了,章哄着妙,脸上笑意盈盈,依然是那桃花眼,依然是那桃花脸,竹按捺不住心欢喜,猛地钻出,章受她一吓,咯咯笑了起来,竹亦是嘿嘿一笑,却听章唤道:“姐姐。”
竹一愣,傻傻地问道:“你唤我甚么?”
章笑嘻嘻地再次开口:“姐姐!”
竹大惊,花容瞬间失色,她抓住章双臂,狠命摇晃:“爹爹,你不认识我了么?你怎会不认识我了?”
章的桃花眼里眼泪滚滚,委委屈屈地看着竹,忍了片刻,哇地一声大哭出声,立时惊动了亭里的夫人太太们,她们手忙脚乱地赶了来,又七手八脚地把章从竹手里解救下来,徐夫人一边哄着章,一边不满地斥责道:“他现在犹如幼童,你吓他作甚?!”
老年痴呆!
竹脑轰然炸开,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章,见他被几个夫人太太们哄得不再嚎哭,抽噎着鼻,小心翼翼地偷眼来看她,见她眼神凶狠,又急急地调开视线,努力地缩到徐夫人身后,他身本就高大,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藏个全乎,他努力地把头缩了进去,屁股却撅在了外面,那样颇为可笑,竹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夫人太太们带着章一行人渐渐远去,竹无力地软倒地上,眼泪一滴滴滑落,一双脚在她面前停下,竹抬起头,杨花温柔地看着她,脸上没有笑,却让人觉得很温暖。
杨花蹲下身,把竹拥入怀,轻轻拍着她的背。竹伏在他怀里,再也压抑不住,痛哭失声,发泄半晌,在杨花的拍打下,竹的情绪渐渐缓和,哭声渐小,杨花在她耳边轻声道:“好歹他还活着。”有个人却以为你已经死了,后半句杨花终还是没有说出口,长叹一声。
接下来的日,竹尝试着接近章,许是第一印象太恶劣,章总是忽闪着眼睛对她敬而远之。竹买了许多点心,又去寻了许多木马摇铃之类,拿在手里诱哄章,若是她紧迫盯人,章就不敢上前,竹稍一转头,章马上冲出来,抢了她手的东西便跑,搞得竹啼笑皆非。
竹去寻了徐夫人,终于获得许可,干脆搬到了章隔壁居住,日日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为他束发,给他喂饭,陪他玩耍,终于获得了章的信任,每日里姐姐,姐姐地不离口,竹每次听了都心酸莫名,又想到幼年之时,父亲定然也是如此照顾自己的罢,手上口里便温柔了起来。
这日,秋高气爽,艳阳高照,竹唤了人在园里铺了几张毯,带着章晒太阳,她独坐一边核算账册,偶尔抬眼望一下章,见他一个人飞来奔去,嘻嘻哈哈自得其乐,不禁抿嘴一笑,注意力重新回到账册之上。
章摘了一捧的鲜花,憨憨地过来,全部丢到了竹身上,丢的她满头满身,章看她狼狈,自己嘿嘿地傻笑起来,竹对他宽容地一笑,动手摘下发上衣服上的鲜花,她在大理之时没有风吹日晒,回来又养了这些时日,人却是又白了许多,又长了些肉,望过去却有了旧日里的四五分模样。
章看她动作,笑嘻嘻地喊了声,竹没有听清,他到底摘了多少花啊,她忙着清理,随口问道:“你说甚么呢?没有听清。”
章又重复了一遍,竹手动作一顿,她缓缓抬起头来,笑容僵在脸上,强忍内心震动,生怕惊吓了章,异常轻柔地问道:“你叫我甚么?”
章嘻嘻笑了两声,在竹抓狂前终于又唤了声,这次异常清晰地传入了竹耳,“阳……洛……”
阳……洛……
北楚太后陈阳洛!
竹心震撼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她的脑迅速地回忆起了不久前的场景,破庙之,她和赵阳偶遇,赵阳闻她死讯之时,悲戚至极,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远房表妹,就会如此悲伤么?当时只以为赵阳为人感性,却没有往深层去想。
难道,莫非……?
不,不可能,竹慌乱地摇了摇头,若赵阳,赵洛是她的同母异父的兄弟,章当初就不会同意赵洛与她的婚事了,而且北楚的太后怎会和父亲扯上关系?!
是了,是了,赵阳不是说了么?她的母亲和陈阳洛是表姐妹啊,她和陈阳洛想象也是情有可原的。竹心乱如麻地自我安慰,心地怀疑却越来越盛,父亲怎会突然喊出陈阳洛的名字,而且如此肯定,难道她和陈阳洛这么相像么?
竹心疑窦重重,她盯着又跑到一边玩耍的章,恨不能撬开他的嘴巴,亦知不过是痴心妄想,她轻叹一声,转念一想,若章并非如今这种状况,他心智健全之时,怕是半点口风也不会露。
是了,赵阳,赵阳主动向她打探家三小姐,他肯定知道些甚么,竹遥望北方,目光坚定,却是决意要往楚都一行。
现在家诸般事务均有梅兰打理,一切已上轨道,铺里有杨木帮忙盯着,梅等人又会时时核查账册,实在没甚么不放心的,就说往北方草原一趟好了。
竹打定主意,见天时不早,唤过章,为他理了理衣服,又拨去发上杂草,柔声道:“该吃饭了。”
她牵着章的手,章明明高她一头,却像个孩般亦步亦趋跟在竹身边,竹又要不时提醒他,仔细脚下石,两个人行的甚慢,远远看见晓竹站在了饭厅门口,这个妹妹至从跟着杨木学习后,人倒是沉稳许多,竹看着她经常会想到晓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