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府现在虽然是被高礼和高邦媛一手把持,这半年随着严党倒台,东苑那头其实已经败得差不多了,嫁进于府,高邦媛并没有太多钱。就算有钱,和如今的于府相比也是相形见肘。
高邦媛本想着慢慢准备,等家族生意周转开的。可是他却替她想着了,也做好万全的准备。
“我还有好些私藏,都被藏在这里了,你勤捣腾着,别落着灰,压坏了也怪可惜。”
于可远像是个着急献宝的小娃娃,坐在床头,从床底掏出一个实木箱子,打开箱子,扳着手指兴奋道:
“这里有司礼监黄公公和石公公赏的,有裕王给的,还有王妃……师相也送了好些雅物,林林总总的,那些贵重能换钱的,都让阿福拿去换钱了,毕竟织坊开业需要钱兜底子,这些都是传世之物,于情于理不能变卖的,我也记不清有多少东西,这里是一小部分,床下还有三个箱子。等空闲了,你理一理挑一挑,看有什么喜欢的就摆放出来,也有些首饰能佩戴的。光是记这些东西,就用了好几个册子,虽然能用是能用,这份情承着,早晚都要还的,这些你也一并记着,我就不管了。”
高邦媛帮他披上一件外衣,“好,我都记下了。日子还长着呢,咱们慢慢过。”
于可远略有些脸红,“也对,日子还长,是不着急。”
其实,他说这些意思,是想告诉高邦媛,这些东西不仅是自己的,高邦媛也同样有处置使用的权力。
这并不是现代的夫妻财产共有制度,更何况高邦媛算是高嫁,于可远就算什么都不给她,也不会让人挑出任何矛盾的。
这人啊……
高邦媛竟然又分了神。
她想到,好像在这个世界里,除了母亲外,还从来没有这样为她设身处地地着想。
恨不得将所有都拿出来,与她共享。要替她打算,好的坏的,都要一并承担,希望她轻松。
好得不像是大明的男儿……
是书中都幻想不出来的好男人啊。
高邦媛最后也没喊人进来,亲自替于可远穿上内衣,袍服什么的倒是不急,不过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她自己个的衣服,总不能再穿洞房的那一套吧?
于可远还在拢自己的头发,感觉到高邦媛有些惊慌,小声问:“媛儿?”
高邦媛小声:“我没有衣裳穿了……”
于可远轻笑一声,笑得很坏那种,“那没办法了,只能叫蓝心她们进来,应该是有准备的。”
初为人妇,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高邦媛还想着拒绝一下,这边于可远已经拍了手。果然外面的脚步声迅速响起,蓝心问道:“公子和娘子要起身了吗?”
娘子?
高邦媛一阵头晕目眩,这个头衔,平生还是头一遭。
“唔,蓝心姐姐进来吧。”
大门被轻轻推开,蓝心和几个侍女鱼贯走了进来,手里各自捧着镜子、衣裳、水盆等物。帐幔被拉开,蓝心和侍女们为于可远穿戴,另几个侍女拿了一套新的裙子服饰高邦媛穿戴。
虽然自小就被暖英伺候穿衣,但这么多人一起服饰,高邦媛有些不自在。而且这些衣服和她从前穿戴的完全不一样,什么腰带长绦叠衬翻裾,和她当姑娘时是完全两套讲究,一个人也真弄不来。所谓高人穿高衣,以前无需讲究的事情,如今成为于可远的妻子,也只能去适应了。
一道屏风相隔,于可远很快便收拾好。
而高邦媛梳洗也没法自己动手,成婚后梳的发型她并不会。今天给她挽的是一个垂花髻,两绺发会缓缓落在胸前,发梢则挂着一个小的绿珍珠坠子。
不一会,蓝心捧着镜子来到高邦媛面前。望着镜子中嫩生生的脸,她竟有些认不清自己了。
似乎……皮肤更润更嫩?
莫说于可远了,就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想摸摸。
……
收拾妥当后,以蓝心为首,侍女们排成两排,一起朝着二人行礼道喜。
高邦媛想着幸亏于可远提前准备好了赏钱,否则就这样空口白话地受了旁人的道喜,那也太没脸了。
蓝心她们欢天喜地地领了赏钱,其实并不算太多,但显然大家都希望讨这个喜头。
蓝心道:“娘子,夫人早起时说了,让公子和娘子不用急着起床,若是起了,带着喜庆一起过来,留在夫人那里用膳。”
是应该带着喜庆……
这孩子如今举目无亲,于可远既然收他为弟子,便是他唯一的亲人。老和尚嘱托的事情,于可远不会忘记,如今这个家,便也是喜庆的家。
高邦媛见蓝心笑容有些不对劲,便问道:“今天家里可还有旁的客人?”
蓝心冲她眨眨眼:“自然是有的。”朝着于可远瞅了一眼,“是公子族里的人,如今正在夫人那喝茶。而且,王妃的两个母族侄子今日一早也到了,说要去织坊看看,如今是福小姐在陪着,福小姐的意思,让公子也见见。”
这么说,王妃似乎是得到织坊的一些内部消息,已经按捺不住了。
嗯,也不奇怪。王妃母族一向很穷,就算被嘉靖赏赐点什么东西,碍于名声和影响,也不敢收受丝毫,明面上的赏赐不敢拿,暗地里总要弄些东西,现在是打上了织坊的主意。
当然,不仅仅是织坊,恐怕也有打阿福主意的意思。
“劳蓝心姐姐的驾,和阿福说一声,等我们给阿母请过安,见了族中长辈,就去见两位公子。”
……
于可远高邦媛带着喜庆向邓氏问安。
邓氏笑呵呵的,心情自然是极好的,又让人端了凳子靠近高邦媛摆了,让她坐在自己身旁。又拉过来一个凳子放在身前,让喜庆坐过来。
喜庆除了请安时说了两句话,全程都显得很安静。
“阿母昨晚睡得好吗?”
“睡得好,你们俩呢?”
“自然是好的,一年下来,天天都要早起早睡,也就今天破天荒睡了个大晚。”说完这话,于可远望向坐在邓氏身旁的两个妇人,“让大娘和二娘见笑了。”
这两个妇人,分别是于可远大伯和二伯的妻子。
大娘林氏赔笑道:“哪有,咱家可远这么出息,多睡一会有什么的?”
“还没吃饭吧?我们几个就等着你们俩过来呢!”二娘赵氏更会演戏,直接走到高邦媛身前,一边啧啧称奇,一边手舞足蹈,“瞧瞧这身段,瞧瞧这肤色,真是高门贵女啊!咱们于家真真娶了个好媳妇!”
高邦媛连忙起身回礼。
“坐下,坐下吧!”
邓氏垂头坐在一旁,拉过高邦媛的手,轻轻拍她的手背,“别见怪,你大娘二娘很多年没离开过老家。”
“能理解。”
话里话外,是在点她二人见识浅。
这两个妇人倒也能忍,知道自己来是改善关系的,直接装作听不懂,继续套着近乎。
高邦媛一半心神听她们说话,一半心神揣摩着于可远大娘和二娘来府上的目的。按理说,随着严党和岐惠王倒台,于家之前干的那些龌龊事应该不会再有人翻出来,于可远父亲和大哥也重新入了族谱,只等着迁回祖坟,但关系并不是这几件事就能改善的。
有所求?
求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