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透明的水面,我们注视着彼此，即使知道对方和自己如此相似,却不敢触摸,因为当指尖触及水面那一刻，泛起的波纹就会让两人的镜像都破碎，再也无法复原。】
【所以把一切危险的谜团都藏在水底,假装一无所知，什么也没发现。】
【他们保持着一种奇妙的默契——降谷零只是zer,不是会把氪星怪人上交给国家的零组成员,空夜只是叛逃的人类利爪小孩,不是什么会飞的、能硬抗炮/弹且毫发无损的奇妙生物。】
必须保持沉默。
为了不让镜子另一侧的身影破碎。
让飞鸟拥有归处,让零不再透明。
……
水族馆很大，很空旷，无数海洋生物在人造海水中栖息，深蓝色的世界里,降谷零牵着小鸟游空夜的手，慢慢走过透明栈道,整个世界如此寂静，只有彼此的存在。
“这里的鱼真多。”
降谷零感叹道,这些年忙着各种各样的事情,他已经很久没有放松地玩过了。
“不知道有多少条鱼。几千？一万？”
“我也不知道。”
小鸟游空夜握紧他的手,半发呆地注视着鱼群。其实他知道确切的数量,他只是不知道当降谷零问起的时候,该怎么解释自己知道。
难得有一起出来玩的机会,还是不要扫兴了。
他这么想着，但是现实并不如他所愿。
“空夜，我记得你说水族馆里的炸/弹在那里面？”
降谷零指着玻璃对面,海水和珊瑚丛之间游动着各种鱼类。
“你是怎么发现的？”
“呃，说出来你不要生气哦。”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安室透。
“当然不会生气，小空夜也是为了保护其他人嘛。”
那就好。
小鸟游空夜松了口气，说：“我问了那个装炸/弹的罪魁祸首，他告诉我的。”
“用了一点小手段？”
“我从纪念品商店拿了一张他和儿子的合照。那是他儿子在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一道痕迹。”
几乎是一瞬间，降谷零就明白了这句话背后隐藏的全过程，他感叹：“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在漫画里学的。”
“又是漫画。”降谷零按着他的脑袋搓了几下，“看来我是真的要没收家里所有漫画了。再看下去，小空夜要变成哥谭的超级反派了。”
他直觉“漫画”对空夜的过去有很大的关联和象征意义，想要说教，更怕适得其反把小孩吓跑。这事不能急，只能慢慢引导。
降谷零轻轻揭过这个话题：“他现在人呢？”
“被猫头鹰调查组的警察抓了。”
“犯人是叛逃十年的前利爪，和普通人成家立业以后过了几年安稳日子，后来被协会的成员、现在的游乐园园长找到，被害得家破人亡，出于报复，他
在每个园区装了炸/弹。”
小鸟游空夜乖巧地有问必答，即使是他这种没常识的家伙也明白，替库拉索拦截弹幕扫射、和炮/弹对撞、徒手扛摩天轮这种操作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总之就是，心虚。
非常心虚。
短短几句话透露的信息量极大，空夜回答时已经按时间顺序梳理了一遍，降谷零很轻松就理清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接下来需要他完成的事情不多，和猫头鹰调查组的同僚对接即可。
库拉索对朗姆半真半假地扯了一通，为了利益最大化，他最好配合库拉索的说法演一出“联合行动”，坐实波本的真酒身份。
他的心里有了计较：“好，我明白了。”
“怎么样，第四个谜题有头绪了吗？”
“……没有。”
小鸟游空夜摇摇头，握紧了降谷零的手。
上方传来轻微的滑翔翼的声音，透过水族馆的屋顶，他看见一身白衣的怪盗拿着宝石飞过，很快警笛声响起。警车里有柯南的声音。
原谅他的私心。
他想要这个人留下来，至少，至少陪他走完整个寻宝活动？有柯南在，安室透不出场也没关系吧？
“真难得，居然有小空夜破解不了的谜题。”
降谷零凑到他身边，笑眯眯地查看纸上的内容，尽管已经记住了谜题的每一个字，也破解了所有的谜底，在看见这些句子时，他还是自觉对号入座。
然后被狠狠地骂了一顿。
他的笑脸有些绷不住。
瞧瞧这家伙在说什么？
卑鄙、残忍、冷酷，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出题人试图用一切负面词汇来形容自己，语气太过真诚了，每一个读题的人都有被骂到。尤其是和这位前利爪先生一样，在黑暗中挣扎过的人。
难怪空夜把卡片对折，看都不想看一眼。
他肯定也对号入座了。
小鸟游空夜偷偷观察降谷零的表情，见他不是很高兴的样子，连忙说：“我明白了，印章在另一片区域那里，我们快去吧！”
他拉着降谷零往海洋动物互动区跑，扬起一阵风，降谷零怔愣地看着他小小的背影，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了空夜悄咪咪的小心思，哑然失笑。
原来不是被难住了，只是装作被难倒，好让两人相处的时间变得久一点啊。
看来他最近真的太忙了，连一向独立的空夜都开始觉得孤独。
牵着他的手的力度相当轻柔，像每一个普通的人类孩子，而这恰恰是小鸟游空夜最温柔之处。这个孩子用尽全力扮演柔弱，用尽千方百计……让降谷零在他面前只是一个普通人。
正是这样的空夜，让他重新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刻意忽视的那部分。
自从景光去世之后，再也没有人能提醒过他：公安降谷、波本和安室透都不是完整的降谷零，在他扮演的这三个角色以外，还存在
着一个他。
那是成为公安警察之前身为人类的他。
会假装受伤去骗宫野爱莲娜的关怀，会和景光上山下河到处玩，会因为选择当公安卧底而和他的父亲争吵……
一个鲜活的人。
可是，三年之后又三年，他逐渐习惯了无人可以托付后背的孤独，失去对时间的感知，每一天，每一年，都在为那个崇高的目标而努力。
不知不觉间，他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幽灵。
水族馆里空空荡荡，断电后又被重启的灯光还亮着，显得更加空旷可怕。互动区当然不会有动物，在刚才的危机期间，工作人员把动物们护送回原来的区域了。
小鸟游空夜看着安静的互动区，有些惊讶，第一次来的他以为那些动物平时就住在这，没想到它们都不见了，有些失落。
之前急着拆弹，没来得及和海豚互动，他本来想着解决危机以后回来摸摸海豚的。
降谷零把手搭在他的后背，轻轻推了他一把：“看那边，空夜。”
“什么？”
“那边还有一只海豚。”
“那是雕像，假的海豚。”
说罢，小鸟游空夜走了过去，不是因为想和一个做成海豚外表的雕像玩，他才没那么幼稚。第四个谜题的印章就藏在雕像正上方。
雕像有点高，他踩在台阶上，伸手欲拿，却被降谷零制止：“给它一个拥抱好吗，空夜？这里只剩它一条海豚了。”
空夜奇异地回望他：“没想到安室哥哥这么有童心。”
也许吧。
也许他只是想借这样的行为，重新拾回对生命的感知。
他没有回答，再次推了空夜一把：“去吧，抱抱它。”
除此以外，他更希望空夜能放下心里过于沉重的东西，当一个平凡的孩子，不必察言观色，想要什么都可以大胆地说出来，然后得到肯定的回应。他会给他回应。
过去的苦难已经成为这孩子身上无法摆脱的烙印，但是，至少补个票吧。
他知道这孩子会听话照做的。
果然，小鸟游空夜没有拒绝降谷零的提议，在台阶上小心地换了个方向，正面拥抱了小海豚雕像，他的双臂交叉在海豚背上，右手准确地摸到了印章。
“拿到了。”
他轻轻跳下来，回到地面。
“这是第四个印章喽。”
降谷零脸带笑意，看他专注地在卡片上盖章，小心翼翼地比对每一个印章的图案，横对齐、纵对齐，他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好认真啊。”
“我只是想做出像打印一样工整的卡片。”
小鸟游空夜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傻，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
过了一会儿，他擦擦眼角的几滴眼泪，看了眼降谷零，扬起完美的微笑：“下一个谜题在哪儿？”
“你觉得呢？”
“当
然是过山车啊。”
【宝剑悬于头顶，如影随形。总有一天它会落下来，杀死他，也杀死我。】
尽管如此。
在宝剑真正掉下来之前，他想一直一直留在这个人身边。
然后，当死亡真正逼近的最后一刻，他会带着坠落的宝剑飞得很远很远，远到降谷零百分之百不会受伤。
米花町不行就去北极，北极不行就去太阳，如果太阳也不行……
那就去破碎成漫天陨石的氪星吧。
过山车在游乐园的边缘，远远地遥望灯火通明的中心区域，降谷零和小鸟游空夜并排坐在过山车上，因为年龄限制和没有工作人员在场，他不打算启动过山车。
如果他站在控制室，就意味着空夜要一个人坐过山车。
而换成空夜在控制室，他一个人坐过山车，这次寻宝活动就没有意义了。
两个人，谁也不能少。
降谷零看着小鸟游空夜仔细地盖上第五个印章，轻轻靠在他身上，毛茸茸的小脑袋够不着他的肩膀，停在他的手臂偏上处。
他的眼神略微柔和：困了？↑_[(”
“有一点点困。”
空夜闭上眼，掩盖住自己清明、毫无睡意的眼神，他知道降谷零等下还有重要的工作要做。
要是玩得太晚，他今晚就得通宵了。
明天还得去波洛打工呢。
打完工，就要开始执行任务……任务真多啊，也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才可以好好睡一觉。
今晚的寻宝活动是时候结束了。
“过山车开不了，摩天轮也被毁掉了，寻宝活动好像没办法圆满结束呢。”
“没关系，你的安室哥哥会出手。”
降谷零看着他手里的寻宝卡片，昏暗的光线下，他无法看清上面的内容，只看见四个略深色的黑色圆点，剩下最后两格是空白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不需要去六个地点打卡也能拿到奖品呢？”
小鸟游空夜这次是真的被逗笑了，他哈哈地笑着，笑得浑身都在抖，好像这样就能掩盖自己湿润的眼眶、发酸的鼻腔。
“有这么好笑吗？”
降谷零无奈地说。
“不知道，可能是我的笑点比较奇怪？”空夜坐直身体，双手盖在脸上揉了几下，“总之，我就从今天开始期待安室哥哥准备的惊喜奖品了，要是不够惊喜的话，哼哼……”
他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和面部表情，站起来背对着降谷零，伸了个懒腰：“好，时候也不早了，该回家睡觉啦。”
“嗯，走吧。”
因为空夜的刻意隐藏，再加上夜色的干扰，降谷零没有发现他的真实心情，他走上前，牵起小鸟游空夜的手往停车场走去。
“我们回家。”
“要不要吃点夜宵？”
“不吃，我好困，想早点睡觉。”
“好吧。”
降谷零应了一声，坐在驾驶座上轻轻合上双眼，于他而言这就是一次短暂的休息了。很快，他再次睁开眼，启动名为“零之战魂”的战车。
“晚安，空夜。”
“晚安。”男孩乖巧地系好安全带，用了一个从未喊过的称呼，“Z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