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堤坝骚乱的人群瞬间和划了休止符一般,停下动作。
那边两个争抢浮板的邻居,僵了半晌,忽然就把凶神恶煞的表情收敛起来,又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好邻居。
旁边把闺女推到一边,给儿子身上捆绑浮漂的妇人,也赶紧把女儿抱起来,嚎啕大哭。
顾湘:“……”
这该不该骂几句?
还是想骂。
行吧,不是不爱女儿,只是更爱儿子,这话听起来就让人气得脑袋疼,心口疼,牙根疼。
不过算了,以后再骂,现在死里逃生的高兴归高兴,可事情还远没结束。
一块石头落下,正好砸到缺口处,汹涌的水势登时减缓了好些,岸边好些村民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还有几个常年生活在水边,水性娴熟的淌着水跑到河边搜寻那些不小心落水的倒霉蛋们。
顾湘和雪鹰齐刷刷上前,雪鹰从袖子里拖出一团银色的网兜,一头扔给顾湘,她自己飞身而起,一掠便掠过河面。
两个人的眼神都好,配合得也默契,当然,主要是雪鹰特别会配合顾湘,三下五除二,两个人就把落水的几个小后生给弄上了岸。
此时他们落水时间还短,片刻不到,又都水性不差,情况好些的上了岸把湿漉漉的衣服一拧,就生龙活虎起来,小心翼翼地给顾湘两个道谢。
还有几个体力不好的,也都或蹲或站,神志清醒。
岸边村民们顿时松了口气,扑过去高声呼喝着点了数,见没少了哪家的后生,众人都是庆幸不已。
所谓水火无情,挨着这条河讨生活,可哪年不因为这条河丢掉几条性命?
狂风呼啸,浪头卷起来,轰隆隆地冲到河堤上,又退了回去。
村民们齐刷刷打了个哆嗦。
这河堤的缺口有大石头挡着,暂时不至于河水灌出来淹没了村庄,只是这堤坝已经坏了一块,懂行的村民们都清楚,要是不赶紧抢修,恐怕也坚持不了太久。
如今河水还顺着河堤上的缝隙向外流淌,村子周围低洼处的农田都让水给淹没掉。
回过神的村民们看着这遭了殃的庄稼,面上一片茫然。
“别管庄稼了,赶紧走,我瞧咱们这河堤怕是顶不住。”
有懂行的,一看这河堤,再看看水势,无奈摇头。
“若是再下一场暴雨……哎!”
众人心里都提着口气,有聪明的匆匆回家赶紧收拾家当,要离开村子去避难了。
李传子却是立在岸边,手舞足蹈,抓住身边的汉子不让对方走:“不,不,不——”
“李结巴,你又不会说话,这会儿就别结巴了!”
“不……不行,这,这,这河堤,不,不,不能坏,下,下游,下游是,是,是……”
“这河堤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否则大水糜烂数百里沃土,今年怕不是要有几十万百姓饿肚子。”
顾湘高声道。
众人:“……”
一众村民略有些警惕,有个头发花白,脸上全是细细密密皱纹的老汉看过来,身上肌肉紧绷,神色肃然:“你们——是什么人?”
虽是这般危急时刻,顾湘却一点都不着急,指了指他手边那一坛‘顾记’的辣椒酱,徐徐笑道:“下回去买,直接拿坛子去,买散装的要省钱的多。我是顾庄的,今天正好路过你们长津村,就歇了歇脚,没想到遇见这等事。”
老汉和其他村民的表情一下子就和缓了不少。
那几个被顾湘二人救下的小后生,忙凑上前解释道谢。
再一知道顾湘和雪鹰两个小娘子,竟有这拦河救人的本事,一时间众人神色更是温和,再看顾湘和雪鹰,目中都流露出些许惊叹之意。
如今的顾庄和以前可是不可同日而语,左近的村子,如今有哪个不羡慕顾庄的?
且顾庄的风评,最近也是极好。
顾湘在家里呆得这些时候,做得最认真的一事,无疑就是‘教育’,她就拿村里食堂里也算稀罕的肉食,还有积分吊着村民们扫盲识字。
建了农场以后,那更是要要求所有员工们都要识字,还要会算数。
整个村子除了那些年过六旬的老人家们,有一部分还不识字,其他人好多都认识了三百个常用字,不大会写也会读的。
这人一旦识字,言谈举止间,确实同以前便大不一样了。
顾庄的百姓同周围村子里的村民站在一起,颇有些鹤立鸡群的意思,就这大半年里,不说别的,顾庄的年轻男女在婚姻市场上变得十分抢手,但凡适龄的男女说亲,一说自己是顾庄的,天然就让人高看上一眼。
老族长和几个族老,如今每日都乐呵呵,老族长腰和腿不好使唤的毛病,都二十年有余,这半年竟然就变了个样子,渐渐好转,如今已能挺得笔直,整个人精神焕发。
现在但凡是顾庄的乡亲们外出,周围这十里八村,别管去到何处,必要让人高看上一眼。
雪鹰走到顾湘面前,扶着她的手臂,托着她徐徐走到旁边的高石上,举目远眺。
顾湘看了半晌,伸手折了一段树枝,下了石头把袍子一掖,就地开始计算,半晌,雪鹰很自然地从袖子里摸出一本缝在一起的册子,并螺子黛一起递了过去。
幸亏治水修河堤这等事,顾湘是做熟了的,这一片的地势她也颇为熟悉,很快就制定好了修堤的方案,笑道:“我们这段堤坝,若是按照我这方案来修,到也并不很耗费物力人力,若是快,人手也充足的话,大体上两三个时辰就能修完。”
顾湘顿了顿道,“到是不敢保证能修得多完美,之后肯定还要细细来修的,不过暂时应急,到也足够了。”
“不如请贵村的族老过来,咱们商量商量?”
长津村一干村民都愣了下,一时有些犹豫。
顾湘也不着急,拿着画好的简略图纸,言简意赅地跟在场的村民说了说。
她并没有刻意把这事说得很轻松,可却非常详细,条理清楚得很,在场的有几个懂些河工的村民一听,登时就觉得心里敞亮起来,纷纷点头。
就是这些不懂的村民们,听完居然也没感觉特别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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