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一看那伤口,就知道袁劲已经回天乏术了。
但她还是细致的帮袁劲清理伤口,清除腐肉,又上了药,仔细包扎好。
袁劲拒绝了苏晚给他用麻药,但在整个治疗的过程中,袁劲一直保持着清醒,咬着牙,一声不吭。
而且在苏晚给他包扎好了之后,他立即撑着坐了起来。
「袁将军,您做什么?」苏晚眉心紧蹙,语气严厉的问道。
袁劲却是让身边的近卫去帮他把盔甲取来。
近卫有些迟疑的看向苏晚,希望苏晚这个做大夫的能帮着他们劝劝将军。
袁劲声音阴沉的说道:「去取本将盔甲来,违令者,军法处置!」
近卫无奈,只能赶紧去取盔甲去了。
袁劲这时候才看向了苏晚,「你就是苏将军的妹妹?那个说服了我夫人的小姑娘?」
袁劲看着苏晚的眸子温和而慈祥。
苏晚在他这样的眼神注视下,一时之间,竟然也没办法摆出大夫训斥病人的威严。
苏晚微微点了点头。
袁劲笑道:「我这伤治不好了,剩下的时间,我想去陪陪夫人。这些年,苦了她了。」
近卫把袁劲的盔甲拿来,袁劲似乎根本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疼痛一般,站起身,命令近卫给他穿上盔甲。
可是在盔甲遮蔽他身躯之前,苏晚却看到他伤口流出的血,已经将包扎的纱布染红了。
「等等!」
苏晚连忙叫住了要帮袁劲扣好盔甲的近卫。
「袁将军,您先躺下,我帮您把伤口重新处理一下。」
苏晚已经做好了被袁劲拒绝的准备,但袁劲并没有拒绝,反而很听话的重新躺下。
苏晚拆了袁劲腹部缠着的纱布,重新做了止血处理,缝线,包扎。
做好之后,她取出了一支针剂,「袁将军,这支针剂有强效镇痛的作用,注射之后。
您感觉不到疼痛,在夫人面前忍痛不会忍得太辛苦。」
「苏大夫,谢谢。」袁劲失血过多,唇色苍白,但脸上却带着儒雅的笑容。
苏晚给袁劲注射了吗啡,目视着袁劲离开。
若不是刚才察觉袁劲自己已经萌生了死志,她原本是想尽全力试试能不能保住袁劲的命的。
在袁劲离开之前,苏晚忍不住问道:「袁将军,您既然能为了帮夫人达成所愿,一直暗中扶持美人灯。
为什么却不直接告诉夫人呢?」
袁劲看着苏晚笑了笑,「小姑娘,你还太年轻,不会懂的。」
袁劲说完,便走了。
总督府。
袁夫人换下了常年穿的一身素衣,穿上了一身粉紫色的衣裙站在门口。
头上插着一支精致的紫丁香的玉簪子。
袁劲下马车看见她的时候,嘴角便扬起了笑容。
他走过去,牵住了袁夫人的手,「夫人,你今天这样打扮真美。」
袁夫人看着眼前深情而又专注看她的男人,眼眶不由得有些湿润。
因为孩子的死,他们夫妻这六年来见面的次数、说过的话加起来,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袁劲跟袁夫人相携进府。
夫妻之间那六年的隔阂仿佛已经消弭无形。
回屋之后,袁夫人像很久以前一样,自然的要帮袁劲除去盔甲,换上常服。
袁劲下意识的按住了她的手,「夫人,你以前最爱我一身戎装。」
袁夫人如年少时一般,仰头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以前是以前,以前那会儿还年轻,再重的盔甲穿在身
上,也不觉得重。
现在年龄大了,整天穿着几十斤的笨重盔甲在身上,你不嫌累得慌啊?」
袁劲双手捉住了夫人的手,眉眼温柔带笑,「只要夫人喜欢,我便是七老八十了也能穿得动盔甲。」
袁夫人如小女人般含羞带嗔的看了袁劲一眼,伸手继续解他的盔甲,「别逞能了,换上常服也轻便舒适一些。」
「好。」袁劲一边应着,一边按住她的手说道:「夫人,我自己来。」
袁夫人微愣了一下,眸中含着泪光看了袁劲一眼,点了点头,「好。」
她快步走到外间后,便再也忍不住,捂着嘴,两行清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不住的往下掉。
她之前一直以为她和美人灯结盟,和京城那边联系,她距离给儿子报仇的日子越来越近,都是她一个人在踽踽独行。
可直到她被顾远和苏晚说服,给美人灯送去那封让她收手的信之后。
美人灯才回信告诉她。
她们俩人的结盟之所以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们所做的努力根本微不足道,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男人在背后默默的帮她推动一切。
这个男人什么都不曾跟她说过,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为她做了。
他明明一心报国,满腔雄心壮志,想要创建一番属于自己的丰功伟绩,可为了她却暗中支持海寇。新笔趣阁
若她不放弃,他大约是真的要为她背上通敌叛国的千古骂名了。
袁夫人擦干眼泪的时候,刚好袁劲换好了常服从屋里出来。
一身青色长衫,少了几分穿铠甲时的阳刚,却多了几分读书人的儒雅。
这个男人是她从情窦初开时便看上的。
若不是这六年她执迷不悟,他们再生几个孩子,或许都能满院子跑了。
如今,说什么都已经迟了。
袁劲拉着袁夫人的手,「夫人以前总是抱怨我没时间陪你逛街踏青,如今我有时间了。
虽不能陪夫人去城中逛街,但却可陪夫人一同骑马踏青。」
到了门外,早有近卫把袁劲的马牵了过来。
袁夫人娇嗔的看着他,「这么大把年纪了,谁还骑马踏青啊,那么累。
还是坐马车吧!」
说着,她便命人把马车驾了过来。
夫人两人坐在马车上,谁也没提这六年发生的事情……
顾远跟着大军凯旋的时候,给苏晚带回来了另外一个消息,袁劲死了。
在和袁夫人一同出游的马车上,枕在他夫人的腿上,死的时候,如同睡着了一般宁静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