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谷雨上辈子就听说过一句话,叫做「真正美妙的夜晚,是会让人流连忘返,却又难以记得清楚的。」
他原本自然无法理解,虽说由于需要修炼功法的原因,也和当时万剑山庄的那位女弟子共渡过一夜,却在睁开眼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这句话所具备的,那实打实的真实性。
记忆确实有些暧昧不清,而且中途开始,似乎哪里还有些不对劲。
……应该是错觉吧。
陆谷雨没有多想,也没有找到应该在旁边的人儿。
这么勤奋的吗?
环视一圈,确认云紫嫣不在房内,也因此看到了为他准备好的衣服。
布料比起昨天的那一套,好上许多。
驾轻就熟地换上衣服,穿好靴,陆谷雨先是想要整理下很是杂乱的床铺,却被忽然从房外响起的话语吓了一跳。
“陆大人,教主吩咐了,整理交由我等,请您移步先用早膳。”
“呃……”
看着杂乱的床铺,陆谷雨迟疑了片刻,便放弃了整理的打算,朝房门走去。
不是他不想整理,也并不愿意交给外人来处理,实在是……
好吧,他承认,自己都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只能说,上辈子就好吃懒做,这辈子由于生在家境富庶的家庭,也养成了同样的陋习。
突然感觉自己好废啊……
打开房门,抬手遮了会眼睛,适应光线后,陆谷雨便看到四名分别穿着红黄蓝绿颜色的裙衫,并以同色面纱遮住脸庞的女子,越过自己身侧,进到房内,在回过身来齐齐向着自己躬身行礼后,关上了房门。
“陆大人,敢问可否为您领路了?”
陆谷雨随声看去,便见到一位身着湖绿裙衫,黑纱蒙面的女子,在离他三米左右的位置,单膝跪地垂首,应该是在等待着他的回应。
“妳先起来。”
对于这种恭谨的态度,他依旧有些不习惯。
虽说由于胎穿,从小也没少见过这样的场面,但似乎由于记忆恢复,却还是有些絮乱,对于这样动不动就下跪表示尊敬的行为,反倒有些不适应了。
“谢大人。”
那女子立身而起,却依旧垂首恭候。
陆谷雨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向对方走去。
“该怎么称呼妳?”
途中想了想,还是决定按照现在自认最为舒服的态度去对待他人。
毕竟,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属下名作翠柳。”
“那,麻烦妳领路,也不要这么拘谨了。”
“……”
翠柳似乎很诧异,颇为小心地抬头,用同样意味的目光看了一眼陆谷雨,又赶忙垂首回应起来。
“如此,请随属下这边来。”
看来一时间是改变不了了啊。
陆谷雨没有再在这些事上多做纠结,点头随着翠柳走出院子,再又经过昨天来时的庭院,从另外一道拱门走出,而后看着眼前的场面呆在了原地。
宫殿,楼阁,高塔,条理分明的街道,各式宅邸,房舍。
从所处的位置看去,连绵交织于一处的建筑群,和他曾经与友人一同站在高崖之上,俯视城市那时,无比相似的景观,让他看得只觉荡魂摄魄,很想肆无忌惮地高呼一声,宣泄出心底的情绪,却又只觉恍如隔世,如鲠于喉。
云紫嫣手中所握着的权势,从这简直就和一国都城般繁华的统治之地,也可见一斑。
“大人。”
翠柳安静守在一旁,待陆谷雨看了会,才轻唤起来。
“啊,抱歉,不小心看入神了,走吧。”
陆谷雨回过神来,微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后,却看到翠柳神情古怪地愣在了原地。
“翠柳?”
他带着疑惑喊了一声,才意识到这样的状况,全都是由于他之前的表现所造成的。
嗯,第……三次失忆的自己来着?以前还真不是个人啊……
他根本不愿意去回想,当时的他,到底对这些即便蒙着面纱,也能隐约看得出相貌断然不差的女性们究竟做了些什么。
而且,话说面纱这么薄,根本就起不到遮掩相貌的作用啊,那些电视剧里到底是怎么敢演出那种蒙着面纱,就连面对面站着说话,甚至都认不出对方的场面来的?
当观众是傻子么?
没再多想,跟随着回过神后继续引路的翠柳绕着庭院的外墙走了一阵,进到一件布置得很是简洁大气的饭厅里面。看着十来个统一穿着青色裙衫,也同样蒙着面纱的女子,速度极快的端上色香味俱全的二十个菜,又态度恭谨地躬身行礼,退到房外后。陆谷雨才很是尴尬地端着翠柳递来的碗筷,看了一会对方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身后,也依旧不为所动,才只好硬着头皮吃了起来。
放下碗筷,陆谷雨不由心下叹息。
他本来只想随便应付两口的,但由于翠柳站在身后,又看了看桌上已经尽力却还原封不动的十七个菜,只觉有些头疼。
“翠柳,紫嫣……教主此刻在何处?我有些事想和她商量。”
这都不是早餐,而是招呼请朋好友的宴席了。
他必须和紫嫣说清楚,以后不用这么麻烦。
“教主吩咐过,若一切顺利,当会于正午回返,若因故耽误,应是傍晚才归。而大人可随意走动,但需属下随在身侧。”
唔,这么不放心我的安全么?
陆谷雨本来很想拒绝,毕竟自己接下来想要确认的事情,在不确定翠柳是否足以信任之前,他实在不愿意让对方旁观。
然而他只是稍有疑虑地打量了对方一下,翠柳就忽而跪倒在地了。
却又一言不发,只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任凭处置’的含义。
陆谷雨深感头痛地揉了揉额头。
“别这样,快起来吧。”
“谢大人宽容。”
翠柳应声而起,垂首而立。
陆谷雨只好心下叹息,站起身来。
“那我们回去吧。”
看来只能等紫嫣回来了,才能去确认了。
比起故意刁难对方,不过多等一段时间而已,也正好再整理下思路。
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
“喔,对了……”
陆谷雨先是顿了下,才向翠柳露出了严肃的神情。
“我先说好哦,待会我要说的事情,是真的没有隐藏什么别的意思,听好了,是一丝一毫都没有!所以,妳可别理解错误了啊!”
“……还请吩咐。”
翠柳懵了一下,给出了回应。
陆谷雨抬手指向了桌子。
“这些菜,我都没动过。所以,如果刚才忙前忙后的那些……唔,姐妹们,不嫌弃的话,别浪费了,明白了吗?”
翠柳有些呆呆地眨了眨眼,又慢慢地点了点头。
“大人的意思是……给她们分膳吗?”
……不是!你确定没有别的意思?!
这种事情,就不是随意能做出来的好么?!
翠柳心下惊呼,却看到陆谷雨态度肯定地点头。
“对!就是这个意思,而且绝对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所以,妳真的明白了?”
翠柳神色为难地硬着头皮点头。
“属下……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
“嗯……属下这便唤她们出来分膳,如此,大人可能放心了?”
陆谷雨却是摆了摆手。
“我就不给妳们添堵了,妳吃完出来喊我一声就好。”
“啊?……”
翠柳这次是彻底愣住了。
所以……绕了半天,你依旧在打着我的主意啊……但是,你就不怕教主事后知道你一口气要了这么多人,气得连你也不放过?
她心下叫苦,但眼看陆谷雨根本看都没再看她一眼就朝门外走,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是该跟上去直言不讳,还是听从陆谷雨的吩咐,留下来和其他人一同分膳。
目视着陆谷雨去到门外不远的亭子里坐下,又站在原地想了片刻,翠柳也只好苦着脸转过身来,看了一圈那些其实已经听到了陆谷雨所说的话,从后堂走出站做一排的女子,神色各异的表情,最终无奈地轻叹了一声,摘下了面纱。
“大家,来坐吧。大人昨日已成了主君,既已吩咐,我们自当照办。”
说完率先坐到桌旁,心不在焉地等待其他人递来碗筷,又神情呆滞地挟过盘中菜,味如嚼蜡地吃了起来。
今后……还会有多少姐妹遭这个畜生迫害呢?教主她……又依旧还会纵容吗?……
一行清泪滑落,翠柳当即放下了碗筷,抬袖擦拭,随后站起身来。
“我已饱了,大家收拾过后,便去做好准备吧。”
说着转身便要离开,却又忽而停步回首。
“还有,别怪我没提醒大家,委屈,自然是委屈了些。贸然而动,却恐会祸及家人,可听清楚了?”
看到一众人神色各异地相视一圈后,皆是缓缓点头,翠柳在心底再又深沉地叹息了一声,才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