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6章(2)

直到六月份陆竞到T市参加一个老同学的婚礼,想起游曳在T大读书,而自己又考上了T大的研究生,心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去逛逛T大,找她一起吃顿饭吧。

天气很热,他站在她们宿舍楼前的一棵榕树下,游曳穿着一条纯白的连衣裙从楼上走下来,如瀑的黑色直发垂在胸前,衬得她整个人越发唇红齿白。看到他,她微微一笑,金色的阳光在她的脸上和身上跳跃着,她的身体笼罩在一圈暖光下,整个人仿佛被阳光羽化了,就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空灵少女。

陆竞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越走越近,他甚至不敢眨眼,心底有种荒谬的错觉,似乎自己眨一下眼睛,她就会倏地消失不见。

“等很久了吗?”她走到他的面前,她那天的心情格外好,不若之前的冷淡客套,她豪不吝惜地对他展露灿烂的笑容。

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少女的馨香若有似无地飘至鼻尖,四周的一切突然之间都虚幻了,成为无声的黑白背景,陆竞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女孩恍惚失神。

他的心沦陷得那么突然,又那么自然。

那天以后,陆竞经常有事没事的给游曳打电话,闲扯一堆有的没的,有空的话还会到她学校看她。

聪明如游曳怎么会不懂他的意思,然而这并不是她乐见的,她干脆直接地对他说:“你别浪费时间了,我对你没感觉,我们不可能的。”

陆竞又恼怒又沮丧,她要不要这么快就一棍子把人打死,他都还没正式展开追求攻势呢。他到底哪里不好了,念大学的时候多少女孩喜欢他啊……

两人之间又一次冷了下来。

再度见面是在D市一家餐厅,那天是七月一号,游曳二十岁生日。那是全城海拔最高的一家餐厅,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D市全城的夜景,明月和星子就在眼前,近得似乎抬起手就可以摸到它们。

她穿着一条新买的白纱小礼服,头发自然地披在肩上,餐桌旁身穿黑色燕尾服的小提琴手把那首《生日快乐》拉了无数遍,时不时地偷看她一眼。

游曳慢条斯理地吃完牛排,垂着脑袋一次又一次地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不通,不通,永远是不通。

她只是希望那个人能对她说一声生日快乐而已,为什么这么卑微简单的生日愿望,上天都不肯帮她实现?!

心底一片怆然。

就在这时,陆竞和一群年轻男女说笑着走进餐厅,他一眼看见坐在落地窗边略显寂寥的她,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走过去跟她打招呼,结果意外地看到餐桌上点了蜡烛还没吹灭的蛋糕,他问:“你今天生日?”

游曳心情不佳,不想搭理他,敷衍地淡淡嗯了一声。

“这么巧?我也是今天生日!”陆竞有些激动地说。

游曳惊讶地抬起头。

“我订了包厢,不如一起庆祝?人多热闹点……”陆竞提议道。

游曳没有吭声,她要是想热闹的话,早就把谢君宜和程笑叫过来了。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着。

朋友们都在等自己,陆竞见她不愿意,虽然失望,也没再勉强。

整晚和朋友们吃喝玩闹,他心底却一直惦念着游曳。虽然以前见到她也觉得她身上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忧郁,但她今天看起来和平时很不一样,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悲伤和绝望,她整个人的状态有点不对劲,他有些担心。

凌晨将至,朋友们嚷着要去酒吧续摊,陆竞的眉心毫无征兆地突突直跳,他好说歹说保证第二天再请客,这才把那一帮子朋友劝回了家。

他马上打给游曳。

第一通她没接。

他再打,她还是不接。

听着手机里单调绵长的嘟嘟声,他莫名的心慌着急,挂了电话疾速开车去她家在景明山的那幢别墅。不需再打电话问,他看到灯火辉煌的宅子就知道她肯定在里面了,D市很多人都知道她外公去世后,这幢D市最豪华的别墅就一直空置着,平日没有人住在这里,只有几个佣人看屋而已。

按了门铃,陆竞没想到游曳会亲自来开门。她身上披着大大的白色浴袍,头发濡湿的披在肩后,脸上犹带水珠,浴袍下隐约可见红色的泳衣,白皙修长的颈脖和两条长长的美腿露在外面。

陆竞看着面前的美景,呆了一瞬。

游曳表情迷蒙,嘴唇发白地看着他,用几不可闻地声音说了一句什么。

夜风凛冽,陆竞没有听清,下意识地俯下脸问她:“你说什么?”

他没有听到回答,她的两只有些沁凉湿滑的手毫无征兆地环上了他的脖子,她整个人贴了过来,一个轻盈冰凉的吻落在他的唇边。

“喂,你——”陆竞大惊失色,想要阻止游曳。

她却偎上来,紧紧地抱住了他,一个个吻像羽毛般轻柔地拂过他的额头,眉心,眼睛,鼻上,脸颊和下巴,最后停留在他的嘴唇上长久地流连。

她的呼吸间有酒的味道,她的手掌和嘴唇越来越滚烫,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陆竞猜想她是喝醉了,他艰难地推开她,声音有些暗哑地说:“你别闹了,醉了就去睡觉吧……”

“不。”她固执地又一次扑上来抱住他。

陆竞简直欲哭无泪,她这是借酒行凶吗?她知不知道他是谁啊?

她消停了一会儿,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陆竞,你不是喜欢我吗,那为什么不愿意?”

她是喝了酒,但她没有醉,她认得他,她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夜风中,陆竞与她静静地对视,和理智激烈地对抗着,他的脑子一片混乱。

长久的沉默对峙,游曳的勇气逐渐消失殆尽,她对他笑了笑,眼眸渐渐黯淡下去,脸上又浮现起那种深深的悲伤和绝望。

陆竞的心莫名的一阵钝痛,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她拉入怀中,闭上眼睛吻了下去。

那一刻,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个慰藉品,可惜,他已经坠入深渊,无法自拔。

六(3)

陆竞接连唱了几首信乐团的歌,嗓子有点受不了,这才把麦松开让别人唱。他坐在屏幕前的高跷椅上,没有回头看游曳一眼。

游曳知道他在生气,她也有点心虚,当时和卓誉在乱色的游戏亲吻是她太乱来了,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实在拉不下脸去哄他。

去了趟洗手间回来,陆竞又把麦克风抢到了手,这一回他十分专注地唱了一首陈奕迅的《给你》,“不要把我推开,当坚持像无赖,当钻石也变尘埃,我信你在,唯有寂寞慷慨,骨牌倒了下来,想安慰却找不到对白那空白,可是我相信爱,我信异想才有日会天开……”

他的唱功其实很一般,但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而有磁性,认真唱歌时,有一种很特别的味道。

KTV包厢里仍然很吵,大家各玩各的,只有游曳静静地听着陆竞唱歌。他仍然没有看她,但她心知肚明这首歌是特地点来唱给她听的。

从认识陆竞以来,他就是一个很简单很直接的男人,他诚实、率直,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从不掩饰自己。游曳从未怀疑过他对自己的感情,她清楚因为她的善变态度他心里多烦闷不甘,她更清楚他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

他不是付出多少就要求她相同回报的瞿家明,他也不是冷傲到连恋爱都不愿放下架子的顾惜南,他更不是……他更不是因为气她而远走大洋彼岸的那个人。

陆竞是个普通男人,被游曳折磨得会气馁,会发脾气,但他就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遇到阻碍郁闷一会儿马上又重燃斗志,越挫越勇。

国庆前,陆竞跟她说起过一件小时候的事,十岁的时候他很想要一辆新出品的四驱车,可他房里已经堆满了各式各样不下百辆的四驱车,他父母怕他整天顾着玩耽误了学习,那次坚决不给他买了,他又哭又闹,他爸爸就说要是他期中考试能考双百就给他买。这对于当时成绩一般的陆竞来说不是件易事,他却做到了。

游曳很是惊讶,她最佩服那种临时抱佛脚能考高分的人了。

陆竞狡黠一笑告诉她真相,“你以为双百那么好考啊?我作弊了,用四份KFC买通了我四周的同学给我看卷子。”

“……”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就是少年时期的陆竞。

“小曳,想什么呢,表情这么严肃。”旁边的周佳琪推了一把她的胳膊。

游曳回神,“噢,没什么,有点困了……”

“别发呆了,过来一起玩色子吧。”

“好……”

游曳跟着她走到玩色子玩疯了的那群人那边,周佳琪和她男友卢晓成腻在一起,只剩下卓誉旁边有个空位。

她没多想表情淡淡地就坐下了,卓誉的脸却腾的红了起来,不自然地往后挪了一点,然后齐期期艾艾地朝正在唱歌的陆竞瞄了一眼。

陆竞专注于歌唱事业,没注意背后的暗潮涌动。

游曳有点好笑地对卓誉说:“你这是什么表情?那次的事情就是个游戏,你别太在意了。”

“嗯嗯,我们都把它忘了!”卓誉的脸有些红,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

游曳没再说什么,开始摇色子,“你先猜吧。”

卓誉还是有点紧张,“五、五个六……”

“五个四。”

“六个六……”

玩了好几轮,都是卓誉输。游曳骗术虽然高超,但卓誉也不赖,之所以输得这么惨都是因为卓誉还有些不自在,每次说谎都是无一例外的目光闪烁,别开眼不看她。

“玩得挺开心的嘛。”身边的沙发往下一沉,陆竞突然坐了过来,笑着看一眼卓誉,然后紧盯着游曳的脸。

卓誉心头一跳,倏地站起来,“呃,陆竞你陪你女朋友玩吧,我去下卫生间……”

他逃也似地出去了。

游曳对上陆竞那双在昏暗灯光下显得绿幽幽的眼眸也有点头皮发麻。奇了怪了,她干嘛要怕他啊,她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难道因为那个玩笑性质的吻,她就要一辈子避开卓誉吗?不跟他说话,也不看他一眼?

拜托!!这也太好笑了吧?!

陆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我们赌点彩头吧。”

此时周佳琪正矫情地唱着一首SHE的老歌:为什么只和你能聊一整夜,为什么才道别就又想再见面,在朋友里面,就数你最特别,总让我觉得很亲很贴……

昏暗的包厢里,男男女女们嘻嘻哈哈,天花板上几盏频闪灯转动着,暧昧的彩光打下来,陆竞的脸看起来有些模糊,他一双眼睛却明亮如同钻石,闪耀着细碎的光。

游曳看着他,心跳没来由地乱了一拍,“你想赌什么?”

陆竞低垂眼眸想了想,“赌一个要求吧。”

他的声音很轻,游曳没听清,凑过去问:“你说什么?”

陆竞在她耳畔大声又说了一遍。

游曳的目光闪了闪,看着他的眼睛,“你的意思是谁输了谁就要无条件服从对方的一个要求?”

陆竞点头,见她表情有点严肃,挑衅道:“怎么,你不敢赌?”

游曳一笑,“我有什么不敢的,开始吧。”

两人约定赌十把,不知道是中了哪门子的邪还是陆竞看人的眼神太锐利,游曳屡屡不顺,不管她说实话还是撒谎,陆竞都一猜一个准。

十把下来,她只赢了两回。

陆竞笑得嚣张欠扁,游曳使劲摇着色子,狠狠地瞪着他,“我不服,再来!”

陆竞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拿出一根在手里把玩着笑道:“服不服再另说,先把赌注兑现了。”

“再赌一次,我要是又输,你可以提俩要求!”游曳信誓旦旦地保证。

“那这回要是我输了呢,你想抵消?”陆竞斜睨她一眼。

游曳摸摸鼻子干笑,“不小心被你看穿了,好吧,我愿赌服输就是了……不过你的要求不能太过分啊,必须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而且还不能违背我做人的原则……”

陆竞翻个白眼,“胡思乱想什么呢你,你以为我会对你提什么变态要求?”

游曳表情警惕,没吭声。

陆竞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很久,直把她看得发毛了,才凑到她耳边,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垂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齿地说:“以后、不准、再让、别的、男人……吻你!”

他吐出的热气令游曳战栗了一下,不怕死地开玩笑说:“那亲吻以外的就可以?”

陆竞笑得阳光灿烂,声音无比温柔,“你试试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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