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嫡系,在这个婚姻讲究门当户对的年代,容蕙确实高攀了。话回来,安静茹比容蕙高攀的还厉害。用安静雯的话,自己就是走了狗屎运的那个。
安静茹看着韩睿华,道:“我觉得你也很厉害。”
亮晶晶的眸子流露出来发自内心的崇拜,让韩睿华觉得无比舒坦,心情好了,胃口也好了,比往常多吃了一碗饭。
饭后安静茹才将自己的杰作拿出来给韩睿华看,然后紧张地等待他的结论,只见韩睿华眉头微蹙,一双黢黑的眸子紧紧盯着纸上的东西,活像看到了怪物一样。安静茹的自尊心受到小小的打击,不至于这么差劲吧?她努力了一下午。
哪里知道韩睿华那个表情是惊讶,看第一张大概不知道到底是做什么用的,而看了后面简易的分解图,他已经明白。不禁好奇,“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这不是我想出来的。”别人的设计她虽然剽窃了可也不能当成自己设计了,安静茹道,“以前见过这样东西,我觉得公公可能用得上,就是不知道京城什么地方能做出来。你看看,如果可行的话,我再拿给母亲瞧。”
韩睿华皱着眉头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如果只是看见这东西,你能画的这样详细,连大小尺寸都标出来,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安静茹满脸黑线,能不能不要纠结这个问题?至于为什么能把分解图画出来,还是归功与前世,身为孤儿所有事都要依靠自己,接电线换灯泡不在话下,隔壁的老婆婆就经常找她帮忙,结果老婆婆的轮椅坏了,也找她……
“这个,我不是过嘛,小时候家里管教不严,我瞧见这东西好玩,就给人家拆了……”
韩睿华一副惊呆的模样,喃喃自语,“原来如此,以后可别随随便便拆人家的东西。”
安静茹想找块豆腐一头撞死,韩睿华又加了一句,“也别把我拆了,不过,静茹好像对这方面很擅长,拆了也能装回去。”
这个冷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安静茹木木地盯着他,做垂死挣扎,“到底行不行?”
韩睿华放下草稿图,炫烂笑道,“明儿拿给母亲看看吧,母亲应该不会反对。”
安静茹木着脸把草稿图收起来,刚刚洗了澡,里面穿着睡袍,外面随意罩了一件家常粉色褂子,珠环卸下,脸儿很干净,透着自然健康的红晕。
韩睿华抱住她,安静茹挣扎未果,也就乖乖坐在他腿上不动了。想着明儿将图纸拿给姜氏,就想起今儿早上姜氏情绪不好的事儿来。
“对了,那二廊上住着的是什么人?”
安静茹脱口问出来,却清楚地感觉到韩睿华浑身一僵,本来在她身上游走的手也突然停下。安静茹更觉奇怪,扭头看着韩睿华,只见方才还满脸笑容的,如今却微垂着头,脸上的笑容几乎没有,唯独嘴角还轻轻扬起,长长的睫毛让安静茹看不清他的眸光,却能感觉倒一股沉寂从他眼里透出来。
那二廊上住的,难道,莫非是韩睿华的亲人?安静茹联想到那日那个妇人,瞧着岁数……可不过见了一面,下午就在没瞧见那个妇人了。
如果真的是自己猜想的这样,韩睿华大概也不想提吧,安静茹有些后悔,不知道该怎么结束这个话题。
韩睿华突然开口,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你见过她了?”
她?指的是那个妇人么?安静茹揣测着道,“听品菊,早上二廊上的人去找母亲。”
韩睿华的手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但安静茹还是感觉到了,心里酸酸的,反过来抱住他。他不,她也不会多问,屋里安静下来,唯有窗棂子外,隐隐约约传来的夜虫鸣叫。
隔天,安静茹拿给姜氏过目,又细心地解释了一遍用途,姜氏倒没怎么细问,看了一遍就放在桌上,朝安静茹道:“这两日天气炎热,叫小厨房熬些清热解暑的,翰林的伙食也就那样,叫华哥身边跟着的人中午回来取了送去。”
安静茹羞愧地垂下头,自己只想到他吃的不好,却没想到法子去解决。点点道:“谢谢母亲提点。”
姜氏垂下眼帘,“这些事儿你自己多留心,我也管不了那么多。”
安静茹笑道:“母亲已经想的十分周全了。”
姜氏便指着桌上两匹缎子,道:“这是王妃送来的,你瞧着做些小孩儿穿的衣裳。”
安静茹顺着望过去,玄色和银色,适合男孩儿穿。忙应下来,走过去摸了摸,十分柔软细腻,便笑道:“这料子做贴身穿的才好。”
姜氏赞许地点点头,便端起桌上的茶杯,安静茹示意春香和夏香将缎子抱起来,福福身告退。
从正屋出来,却觉得背后有人盯着自己。安静茹回头看去,只看到两个小丫头在屋檐下除尘。兀自摇摇头,继续朝前走。刚跨出门槛,金嬷嬷迎面走来。
安静茹停下和她打招呼,金嬷嬷仿佛很急,看见安静茹行了个礼便道:“三奶奶正好在这儿呢,方才门上的婆子传了话儿,三奶奶娘家人有事儿,问三奶奶能不能回去一趟?”
安静茹想了想姜氏派下来的活计,横竖王妃生产还有几个月,衣裳倒不必急。因此返回来与姜氏,姜氏嘱托一句:“早去早回。”
安静茹一行人离开荣景园,隐藏在花丛后面的品绣才慢慢走出来,咬着牙关盯着安静茹离开的方向。金嬷嬷看见她,横了她一眼,见她一动不动,跑过来拉着她到了后面无人的地方。
“夫人开了恩叫你好好在屋里做嫁衣,你跑出来做什么?还嫌我这张老脸没被你丢尽么?咱们夫人什么眼力,她哪里看不出你的心思?若不是你起了二心,夫人如何会不待见你?”
品绣知道母亲和自己根本不是一条心,咬着牙不话。
金嬷嬷气得磨牙,“你呀,丫头的命就是丫头的命,还妄想什么?自己嫁了人,一妻一夫,你在夫人跟前体面,家里的事儿什么不是你了算?非要将自己弄得没脸才好看么?三奶奶看起来文文静静,夫人却很是器重她,她身边的赵嬷嬷也不是好惹的,凭你这颗脑袋就能比旁人强么?”
金嬷嬷是真气的打她的心都有了,三爷虽不是姜氏亲生的,抚养三爷却是尽心尽力,当初选了紫苏过去,还不是瞧着那丫头脑袋不灵光,不敢轻易生事。身边的其他丫头,也不要姿色好的。再瞧瞧二爷,十五岁屋里便有了通房丫头,成亲那会子,屋里通房便是两个。
二奶奶前后都给打发了,可二爷在外面如何谁知道?如今有一事倒是大伙有目共睹的,二奶奶怀不上孩子。这男人,在哪方面过盛,弄垮了自己身子不,子嗣上也会薄弱,弄得不好,断子绝孙也是有的。
金嬷嬷兀自摇头,二房的事儿她没资格去操心,不过等着看就是了。而眼下,因为品绣她在三奶奶跟前都难做人。金嬷嬷心一横,将木呆呆的品绣拉去屋里关着,叫来两个丫头守在门口,没有她的话不许她出来。
且安静茹,坐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带了些礼物,便领着品翠、夏香、赵嬷嬷等人赶回安家。
这人还没从马车里下来,就听到围墙里面的嘈杂声。把安静茹唬得一愣一愣,赵嬷嬷急急忙忙赶下去瞧,彻底被院子里的景象吓呆了。
安晋松被绑在院子北面那颗碗口粗的槐树上,安老爷怒火横生手持一把皮鞭,陈氏和文姨娘一左一右拉着安老爷的手臂,其他丫头婆子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而安晋松的胸口,手臂已经皮开肉绽,只看着就叫人觉得心悸。
文姨娘眼尖瞧见赵嬷嬷,连忙给陈氏打眼色。安静茹正好从马车里下来,瞧见这幅景象,也呆了呆。
陈氏哽咽地朝安老爷道:“静茹回来了,老爷就消消火吧。”
文姨娘亦哭着劝道:“老爷就二爷这么一个儿子,万一打坏了可怎么办?”
安静茹走过来安慰陈氏,看了一眼被打的安晋松就不忍看第二眼了,哪些伤口仿佛痛在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事儿让父亲这样生气,忙走过去朝父亲道:“弟弟已经这么大了,父亲这样打他,他还怎么出去见人?这些都是小事,可父亲因此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女儿又不能时时在跟前尽孝。”
陈氏道:“静茹好容易回来一趟,老爷就当看在静如的面儿上,今儿打也打了,他难道还能不知错么?”
赵嬷嬷也上来劝解,几个人得安老爷气得丢了手里的鞭子,青着脸去了书房。陈氏忙叫人解了绳子,安晋松痛的嘶哑咧嘴,陈氏又气又心疼。叫人扶着回房,又派人去请大夫,抹着泪道:“万一真打坏了,我可怎么活?好容易拉扯这么大。”
安晋松躺在床上,叫道:“哪里这么容易就能被打坏?”
瞧他根本不知错的模样,安静茹瞪着他问道:“你到底又做了什么?幸亏奶奶不在家,若是叫奶奶瞧着你这样,还不心疼死。”
安晋松不好意思地撇开脸,仿佛觉得难以开口,陈氏气道:“这些日子,你父亲叫他在家读书,他倒听话,大字也越写越好,你父亲今儿沐休。便想着问问他的功课,就捡了昨儿他写的那些字帖问,结果他一句也答不上来,你道是什么缘故,哪些大字根本不是他写的,是他花了钱叫街上摆字摊的人写的!”
安晋松还真做的出来,安静茹也会气得想打人。“你叫别人帮你写字帖,改明儿吃饭也叫别人替你吃得了!如此,你答应我的事儿没做到,我答应你的也算了!”
完气恼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安晋松急了,挣扎着要爬起来,又疼的直冒冷汗,陈氏又是一阵心疼地抹泪,文姨娘连忙过来相劝,又好言好语朝安晋松道:“夫人因为大爷,早饭也没吃,大爷就好好躺着吧,以后别这样胡闹了,咱们家就指望你了。”
安晋松不吱声,安静茹叹口气过来安慰陈氏,陈氏抹了脸上的泪,伤心地道:“若他有你一半听话,我就省心了。”
“母亲没吃早饭,这样饿一顿饱一顿对身子不好,弟弟这里我劝着,母亲先去吃饭吧。”
陈氏把安静茹叫回来,一来怕安老爷真把儿子打坏了,二来他们姐弟从小就亲近,安晋松也肯听安静茹一二。因此便叫文姨娘抚着去正屋,陈氏一走,安晋松就安分不下来,也顾不得疼痛,一脸愧疚地望着安静茹道:“静茹,我知道错了,所以你答应我的不能反悔。”
安静茹答应他不过是想拖住他,可目前瞧来,拖住根本不是法子。安晋松从小就脾气倔,小时候为了不读书离家出走都做得出来,那次把陈氏急得昏死过去,后来找到他,自然少不得被父亲打一顿。如今长大了,万一又来一次,才真正是折了夫人赔了兵。
安静茹白了他一眼,“实在不明白,你怎么就是我弟弟,还打娘胎里就在一处。”
安晋松撇撇嘴,极不情愿地叫了一声“姐”。安静茹不答应,他扯着她的袖子摇了摇,安静茹思来想去,道:“我只能尽力服父亲,可若是父亲不答应,我也没法子。不过,你自己也要努力,武举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考上的,更重要的一点,武试也不是单纯的比骑术、箭术和力气等,也要能读书写字的。虽不像一般科举那样做文章,但目不识丁的连报名资格也没有。你又没有请师傅教习,骑术、箭术这方面未必比旁人强,所以只能在另一个方面多努力。”
安晋松高兴地差点儿跳起来,讨好地笑道:“姐不通的话,就请姐夫吧,我瞧着父亲很欣赏姐夫,他的话必定比姐的话还管用。”
安静茹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你倒算的精,如果把这些心思用在读书上面,那就是咱们安家烧高香了。”
安晋松不乐意地努努嘴,“哪些又酸又臭的书生有什么好?得比唱的好听。”
“既让你这么看不起读书人,还求你姐夫做什么?他也是读书人。”
“姐夫不一样,姐夫不会像那些书生那样,酸腐得叫人掉牙。”完就催着安静茹去找安老爷,赵嬷嬷看不下去,道:“老爷这会子正在气头上,姑奶奶去了未必管用。”
安晋松想想也是,踌躇着道:“要不我去书房外面跪着,不定父亲就不气了。”
太阳升起来,到了外面就热的冒汗,他去跪着还不是叫陈氏心疼,安静茹道:“你有这个精神头,还不如好好写几篇大字,多背几篇文章,父亲见你上进了,就比什么都强。”
安晋松想了想问:“是不是我认真读书,你就帮我服父亲?”
“这个问题我不想听第四遍,耳朵都起茧子了。不过,若是这一次你话不算话,我就真的不管你了。你就等着被父亲关在家里,连门也出不去!”
安晋松心潮澎湃,立马叫人预备笔墨要起来写字。众人忙劝他等好了再写,安劲松却算计着今年秋天的武试,众人劝不得只好随他去了。
可是父亲那里,安静茹还真没什么把握,若是能通老太太就好了。但老太太又心疼安晋松,舍不得他吃苦。
安静茹从安晋松屋里出来,就觉得头大,老太太不在家定是去了观音寺,一般要小住三五日,估计今天也不会回来。只好琢磨着先给母亲,叫母亲探探老太太和父亲的口风。
赵嬷嬷觉得不乐观,“老太太的心思,老爷的心思,姑奶奶不是不知道,奴婢觉得根本不通。”
所以必要的时候可能会请韩睿华出面,安静茹叹道:“还能怎么办?弟弟岁数不小了,这样下去更不是办法。”
他想要当兵,武举人出身总比那些服役的强吧?“早些让他试试,不成他也好早些死了心,不定就能静下来心来读书了。”
赵嬷嬷摇头叹气,安静茹给陈氏,陈氏果然大惊失色,还没完就摇头否定。赵嬷嬷用那种早就知道的眼神看安静茹。安静茹又把利害关系分析给陈氏听,特别是弟弟离家出走的那次,慢慢的陈氏也听进去了,后来想想,韩家的关系,安晋松如果真考了武举人,未必一定要去战场,在京城做个守卫什么的也成。
反正她目前对儿子不报多大的希望,只盼着他稍稍听话一些。等成了年娶了媳妇,就能安分下来了。
陈氏不但答应去探老太太和安老爷的口风,还决定试着服老太太。安静茹喜忧参半,还真不知道这样对安晋松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安老爷还在气头上,午饭在书房吃了,陈氏、文姨娘、安静雯陪安静茹吃饭,饭后安静茹才把带回来的东西拿出来。姜氏给了一盒养荣丸是带给陈氏的,陈氏很激动,笑道:“你婆婆这样心细,你可要好好侍奉。”
文姨娘笑道:“只看着盒子就十分精致。”
陈氏道,“那自然,这是王妃给的。”想起那日面见王妃,陈氏又道,“王妃实在是和气,这是王妃给你婆婆的。你婆婆叫你带回来给我,你怎么轻易就拿了?”
赵嬷嬷笑道:“大夫人要给就是实心实意地给,不收她反而不高兴呢。”
安静茹拿了一匹缎面给文姨娘,文姨娘千谢万谢。安静雯的自然就是首饰了,本来她还不想要的样子,听夏香是王妃赏下来的,就立刻揣在怀里,生怕别人抢了似地,假意推辞道:“王妃给二姐的,二姐这么大方就给了我,以后不会收回去吧?”
文姨娘瞪了安静雯一样,安静茹无所谓地笑了笑,她们姊妹从小就好像不对盘,安静茹也习惯了,横竖这个家不会像韩家,叫人觉得压抑。
一转眼出嫁已经几个月,除了回门那次,这是第二次回来,陈氏不舍得,安静茹也不舍得,硬是待到日落十分,冬香喜滋滋跑进来道:“姑爷来了!”
陈氏忙站起来,理了理衣裳问道:“在哪里?”
冬香道:“去拜见老爷去了。”
陈氏一脸满意的笑,“今儿突然叫你回来,他还能来接你,可见是把你放在心上的。”
夏香笑道:“那是自然,姑爷心里只有姑奶奶一人,其他阿猫阿狗姑爷连看都不看一眼的。”
话间,安老爷和韩睿华一前一后进了屋,韩睿华朝陈氏见礼,陈氏忙站起来,简单了两句话就催着安静茹快跟韩睿华回去,好像慢一步就回不去似地。
安静茹郁闷地上了马车,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韩睿华满含笑意望着她,道:“难道泼出去的水,你还能收回?”
安静茹摇头,不过韩睿华来接她,她心里自然很高兴。眼睛笑成一条缝儿,问道:“今儿怎么这么早?”
“明儿考核,今儿就回来的早。”
“那应该好好歇着,回去了给你做些好吃的。”
“你亲自下厨?”
安静茹斜眼看他,“怎么,不相信我的手艺?”
韩睿华笑得暧昧,“是想给我补补身子么?”
安静茹红了脸,好没正经地瞪他:“大热的天气,你还想补身子?不怕流鼻血?”
“不怕,你做什么我都吃。”
回到韩家,安静茹和韩睿华去见过姜氏,得知明儿韩睿华考核的事儿,大老爷就把韩睿华叫进去了。姜氏放安静茹回去,晚上也不必过来立规矩。
安静茹这边刚刚走到荣恩轩院门外,立在门口张望的春香瞧见安静茹,立马迎上来,“姑奶奶总算回来了。”
安静茹见她神色有异,微微蹙起眉头,春香也不等安静茹问,就低声道:“今儿紫苏跑过去把品绣打了。”
安静茹一惊,“好端端的怎么会?她人在何处?”
品绣在荣景园,这个紫苏胆子未免太大了。“夫人可知道?品绣如何?”
春香道:“幸亏当时夫人去了太夫人屋里话,金嬷嬷把事儿压下来,品绣的脸被刮伤,倒没把紫苏怎么样。”
这个丫头,还真是没半点儿眼色。金嬷嬷是姜氏的陪房,安静茹待她都气着,她在府里待了这么些年,真不知是怎么混到大丫头的。
安静茹问了紫苏在屋里,便转身走进去瞧。只见紫苏木呆呆地坐在窗前的木椅上,顺着敞开的窗口盯着对面墙角下的海棠。开门声也没惊动她,还是春香过去推了推她,她才恍然回神。
涣散的瞳孔一点点有了焦距,看清楚安静茹立在跟前,“噗通”一声就从椅子上跪在地上,委屈的眼泪似珠儿落下来,也不话,就一个劲儿地哭。
春香鄙弃地别开脸,安静茹知道紫苏和品绣不对盘,可没想到这小蹄子连打人的事儿都做得出来。她身形娇小,个头也比品绣矮一些,怎么就能将品绣打伤?
安静茹叫品翠先扶她起来,又柔声问到底怎么回事,紫苏却一句话也不,眼泪却没断过,哭得嗓子都哑了。安静茹也失了耐性,淡淡道:“今儿不必出来伺候了,明儿一早就过去给品绣赔礼道歉。”
回到正屋,赵嬷嬷拿了家常窄袖衣裳出来服侍安静茹换上,琢磨着道:“奴婢觉得这丫头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安静茹吐口气,“她跑过去将品绣打了,可见是我连身边的丫头都教管不好,又何谈其他?”
赵嬷嬷点着头,语气十分担忧:“奴婢也是这样想的。再者,品绣是夫人屋里的,这些日子便是夫人不待见她,可还有金嬷嬷。俗语打狗也要看主人,紫苏打了品绣,金嬷嬷未必不会恨上姑奶奶您?品绣那丫头的心大,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金嬷嬷求了夫人恩典,要放品绣出去配人,已经这样还被打了。难道她就不怀疑,是咱们挑唆的?或者,姑奶奶气量大,连夫人屋里的大丫头都欺压上了,品绣到底是她的亲女儿,又不是干女儿。”
安静茹觉得头疼,她不过回了一趟娘家,就发生这样的事儿来,她还专门留了春香在屋里守着,就怕出什么事儿。
便叫夏香去将春香叫进来,春香自责地道:“奴婢一整天都看着紫苏的,再她手上的那些红疹子没有好,午饭出来过,吃了饭她就回屋里了,奴婢根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跑出去的。等金嬷嬷将紫苏送回来,奴婢才知道这事儿,奴婢当时就已经替紫苏赔了不是。”
夏香听了赵嬷嬷和安静茹分析其中的厉害关系,气得瞪眼,“横竖都是紫苏的不对,春香姐姐明知她这两日阴阳怪气的,怎么就不叫个小丫头一直守在她身边?”
“我哪里就知道她还有这个胆量,真是……”
安静茹深吸一口气,“算了,这事儿已经发生了。”就只能想办法补救,安静茹朝赵嬷嬷道,“这会儿我过去太打眼,就有劳嬷嬷过去找找金嬷嬷。赔礼道歉,看病请医,银两咱们出。就,明儿一早就把紫苏交给她,要怎么处置听她和品绣的。”
赵嬷嬷道:“那夫人哪儿?”
“不过丫头之间不合拌拌嘴,没必要惊动夫人,相信金嬷嬷也明白。”她将是这事儿压住,也是不想姜氏知道,但到底是不是等着安静茹,就不一定。
安静茹去,一点儿好处也没,本来就是自己屋里的丫头打了人。可若金嬷嬷真恨上了,随便挑拨两句,以后她在姜氏跟前如何做人?
赵嬷嬷福福身,从安静茹从娘家带回来的礼品中选了两样,便趁着暮色急忙忙朝荣景园去。春香给安静茹倒了一杯茶,又垂着头认错。安静茹想起前儿早上那一束夹竹桃来,叫来春香低声吩咐道:“瞧着品翠和紫苏倒是亲近,叫她去问问,紫苏是从哪里得知夹竹桃可以驱蚊?”
如果知道夹竹桃可以驱蚊,必定就知道那花虽好看,却是轻易碰不得的。
春香去了之后,夏香才小声地提醒,“姑奶奶不是要下厨么?奴婢先去厨房瞧瞧有什么食材?”
安静茹头靠着椅背,闭上眼点点头,聪明的丫头心思多,不聪明的丫头容易被利用,在用人上面,她知道自己不足的地方很多。
韩家每个有人住的院子都设了一个小厨房,配备两个婆子,平时烧水或做点心,所以现有的食材并不多。夏香找了一遍,倒是找到了几片新鲜的荷叶,是预备明儿做点心的,恰好送来的是硬米饭,想起安静茹煲的荷叶粥十分美味,便道:“这天气倒是粥更容易入口,且七姑娘送来的酱菜还有,姑爷也喜欢吃。”
安静茹暂且抛开其他,绾了袖子下厨,将大厨房送来的火腿切碎成肉丁,婆子生火烧水,夏香帮着洗米,洗好的米与火腿肉丁混合,又用荷叶包起来,放在锅里小火慢炖,直到荷叶的清香味儿散发出来,锅里的水变成青黄色,才将荷叶解开,将米倒出来,加少许白糖,少许盐继续熬。
做法很简单,不过这粥颜色清新,看起来就十分有胃口,粥熬好了,韩睿华也从荣景园回来,一进屋就闻到那清香的味道,顿时食指大动,接连吃了四碗,安静茹见他吃得欢喜,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饭后,韩睿华去净房更衣沐浴,赵嬷嬷才打着灯笼面色阴沉地从外面进来。启蒙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