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
满脸褐斑的严曲文,端起茶水,静静的抿了一口。
跪在他面前的史大笔,头磕着地,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严曲文放下瓷杯,声音沙哑道:
“我知道了,下去吧。”
史大笔诚惶诚恐的退下。
他这一走,旁边立即有年轻官员笑道:
“苏幕这状元,果真是名过其实了!”
“是啊,想他六年前,是多么的光华照人。
结果,四年的市井生涯下来,反倒变得这般愚笨了。”
“天天和那些黔首愚夫混在一起,变蠢笨也在所难免吧!”
“他现在天天看兵书,呵呵,真正的学问哪在兵书里?
这官场的人情故事,他懂几遭?”
众人议论纷纷。
很快,角落里有一名年轻官员高声道:
“诸公所言,晚生不敢苟同。”
众人闻声看去,发现是和苏幕同一年参加科举的榜眼,袁啸天。
当年若不是苏幕的文章才华实在惊人,那年的状元当属于他才对。
袁啸天见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微微一笑,朗声道:
“在晚生看来,苏幕的愚笨,并非是这四年市井生涯所造就。
或许他,早就是如此迂腐呆板之人,只是侥幸得天助力,写得一手好文章。
要不然,如何解释,我们冰雪聪明的女帝陛下,在与其耳鬓厮磨两年后,变得与他现在一样呆板呢?”
这话一出,顿时哄堂大笑。
“是极,是极!
袁侍郎所言极是!
这女帝不也与他一样,自作聪明,实际上都是纸上谈兵么?”
“是啊,都是被架空,却毫无自觉的人。”
“这夫妻俩,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绝配!”
众人纷纷打趣,浑然没把女帝武倩雪放在眼里。
这时,坐在首位的严曲文却是咳嗽几声,冷哼道:
“他苏家小子若是当真愚笨,四年前就不会想办法休妻脱身了。
在座的诸位扪心自问,如果你们是他。
哪怕看破了背后的风险,但又有几人,能躲得过权力的诱惑呢?”
此话一出,文渊阁内诸多官员,顿时哑了火。
的确,君临天下的诱惑,有谁抵得住?
历史上,多少野心家穷极一生,为了哪怕只做一天的帝位,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
但苏幕他,却硬生生的抛下了这宝贵机会!
换自己,能做到么?
众人陷入沉思。
而袁啸天则是心思急转,辩解道:
“这难道,不更能证明其蠢笨之处么?
到手的帝位都能放弃,而不愿与之一搏。
何其胆小怕事,何其愚昧蠢笨!”
其他的官员也纷纷道:
“袁侍郎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是啊,傻子的逻辑,不能按常理思虑。”
“或许是,我们想的太多吧!”
严曲文听到这些,抬起沉重的眼皮,浑浊的眼睛看着袁啸天,道:
“苏幕若是傻子,那么被他挤到榜眼的你,又是什么?”
袁啸天顿时憋的满脸通红。
严曲文悠悠道:
“你们参考那年,是我最后一次督考。
你们二人,按礼,都是我的学生,最后一届关门弟子。
这其中,你和我都是师出万古书院,这些年,我对你也多有提携。
而苏幕,是野路出身,后来做了驸马,我也与之接触不多。
但他的文章才华,我是记得的。
不亚于我见过的,任何书院学子!
若是蠢人,写不出那样有深度的文章!
我常常教导你们,要拿出万古书院的自信,不可轻易妄自菲薄。
但是,你们也不该,如此狂妄!”
最后一句,音调都变得尖利了。
俨然动了真火。
袁啸天见到严曲文动怒,急忙跪倒在地,道:
“阁老息怒!老师息怒!学生知错了!”
下面的群臣一齐跪下,道:
“学生知错了!”
这山呼海啸的场面,属实是不亚于女帝所在的朝堂了。
严曲文见状,缓缓点头,道:
“我不是故意打压你们。
只是,苏幕此人,虽然年纪尚轻,但市井历练多年,而游刃有余。
其城府,并不简单。”
说着,端起茶杯,轻轻吹了一口,道:
“看着吧,明天朝堂之上,他第一次上朝,必然会闹出大动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