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三人的人影很快消失在了门口, 马车咕噜噜驶离定国公府,逐渐消失了无影。
文泽瞧着自家五爷,一直站在路口, 看着门前的方向, 不知在想什么。
他揣着五爷的心思, 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五爷,要不要小的去打听一下, 姨娘做什么去了。”
他说了,詹司柏也听到了。
男人缓缓闭起眼睛,又睁开了来, 压下溢出的情绪。
“不必。”他道。
俞姝先去了魏家, 魏北海果然不在。
沈氏哪想到她这么早就来了, 吓了一大跳。
“姨娘, 是出了什么事吗?”
天边只隐隐泛白,可论起时辰,却是不早了。
俞姝暗暗着急, 可也只能沉下心先问了沈氏。
“我记得太太说过, 北海和楚娘子从前关系甚好。”
沈氏说是的,“远书那孩子自小没了父母, 去了外面同小孩子耍玩,常被人欺负。”
她说北海从小身强体健, 只要瞧见小孩子欺负远书,必然要打上一架。
“后来周围的小孩子都晓得远书也是有人护着的人,再见着远书就不敢欺负, 反而怕北海打人,躲得远远的。”
“还有,北海有一回偷了家里的钱, 那一笔钱可不少,上百两。当时我家还是皇商,虽不把这些钱看在眼里,但孩子偷钱这事本身,就不是小事。老爷气得不轻,问北海拿钱做什么去了。可那孩子是个嘴硬的,就是不肯说。”
俞姝想想魏北海在牢里的行径,确实如出一辙。
“所以拿钱做什么了?”
沈氏说问了好久,“他不说,甚至胡乱说拿钱去赌了,赌没了。老爷气得将他绑了手脚吊在了门上,用鞭子抽了一顿。北海始终没说,我怎么都问不到... ...”
可在那后的第二天,楚远书就听说了这事。
小姑娘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一眼瞧见北海被抽得皮开肉绽地趴在床上,眼泪叽里咕噜地往下掉。
“你疼不疼?还能不能走路了?”她眼泪掉个不停。
北海训她没出息,“一点小伤,根本不疼!说了不许掉眼泪!再掉
眼泪我生气了?!”
远书抽泣着不敢哭了,却说要去找沈氏,“我去跟伯母说,我知道你拿钱做什么了!”
北海一惊,挣扎着要拉住她。
“你怎么知道... ...不是,你不许去说!”
可远书跑得快,直接找到了沈氏。
沈氏看见小姑娘跑了过来,手里还抱了个匣子,匣子里不知是什么,叮叮咚咚作响。
她怕小姑娘磕到,连忙让她慢点,“有什么事慢点说。”
远书却抽泣着把那匣子放到了沈氏桌案上。
“伯母让伯父别生气了,这事都怪我,北海从家里拿了钱,都花在这上面了。”
她打开了那匣子,满室流光溢彩。
竟然是一套琉璃茶壶茶盏,放在窗下映着日光,五光十色的。
远书说她见到金家的表姐表妹从福建回来,各有一套,羡慕的不行。
她没有要有一套琉璃盏的意思,毕竟那东西太贵重,他们这些小孩子家根本买不起,只是忍不住嘴上夸了几句,却被北海听到了。
她抽泣着给沈氏认错。
“都是我不好,不该在北海面前乱说话... ...北海听说了,这才偷拿了钱,给我买了一套回来,还不让我说出去... ...”
她忍不住抽泣。
北海撑着自己被抽到直不起来的身子,一路扶着墙从后面赶来,见她已经竹筒倒豆子,都说完了,气得锤墙。
“你这个没用的... ...”
他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只是跟沈氏说这跟远书没什么关系。
“没得别人都有,她没有。反正我是看不下去,娘不要怪她!”
沈氏当时看着这两个小儿,只觉得这桩亲事好的不得了,再不忍责怪一句,把这事揭了过去。
可五爷的生母闹出事,魏家失势,接着北海被不知是谁狠狠打了一顿。
北海重伤,躺在床上大半年,但伤好了之后,性情却变了。
他不肯再和远书说话,见着远书就赶她走,冷言冷语地说话伤人,连沈氏都常常听不下去... ...
后面的事情,俞姝也都知道了。
从那之后,魏北海渐渐变了性情,成了如今的模样。
说起往事,沈氏眼中有了泪意,“原本两小无猜的一对人儿,怎么就
到了这般地步?”
俞姝在这话里,默了默。
“太太一直都没明白吗?”
沈氏一愣,“姨娘知道?!”
窗外有雀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俞姝垂了垂首,声音低了几分。
“我想,北海的身子从重伤之后,根本没有养好。他可能从那之后... ...和远书不能有孩子了吧... ...”
话音落地,沈氏倒抽一气。
俞姝站起了身来,叫了沈氏。
“分头找人吧,或许还有机会。”
楚家。
一身红嫁衣的人,突然从妆台前站了起来。
“姑娘,妆还没上好。”丫鬟惊讶。
远书说等会,“我有些事要做。”
她转身进了内室,有个箱子一直摆在窗下,每日都擦拭的干干净净,却在确定要嫁给曹家冲喜后,没再一日打开过那锁在箱子上的锁。
丫鬟提醒她,“姑娘,吉时快到了,接亲的人就要来了,不能拖了!”
远书充耳不闻,抱起那箱子出了房间,走到了后院的桃树下。
丫鬟着急地过来想再劝劝她,却看见她拿起树下的锄头,在地上一下一下锄起来。
“等我半刻钟就好。”
她温声说着,语态与平日里没什么不同,可丫鬟瞧见她眼眶水光一闪,手下的锄头上,落下了一地泪来。
丫鬟张张嘴,不知要说什么了,奶娘却从后面走了过来,眼见远书在桃树下挖出了一个坑,她从袖中拿出一个东西。
“姑娘既然决定了,打开箱子再看最后一眼。”
她把钥匙交到了远书手上。
远书看着那把钥匙,怔了半晌,“我还是... ...别看了吧... ...”
“看看吧姑娘,兴许就是最后一回了。”
奶娘从小看着她长大,把她的事情一点点全都看在眼里,此时忍不住抹了泪。
远书捏着那把钥匙轻颤,到底是打开了锁。
箱子被打开,满满当当的东西映在了眼前。
过往的回忆像是瀑布一般从山顶冲下,将人从头到脚的浇灌。
远书笑起来,擦了一把不争气往外冒的眼泪,看着那一箱子大大小小的花簪、灯笼、玉佩、香囊... ...以及那一套流光溢彩的琉璃盏。
琉璃盏仿佛
有神力,斑斓的光亮散了出来,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乍现——
远书听见了少年爽朗的声音。
“远书,这一套琉璃盏你不是一直羡慕别人有吗?现在你也有了,快收好!”
她那时惊诧极了,“这是从哪来的?”
“你别管,给你就拿着!以后就是你的了!”少年将那叮叮咚咚一匣子琉璃塞进了她怀里。
她的眼睛里不知怎么就冒出了滚烫的眼泪,而后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少年却急了起来,“哎呀你哭什么?我说过,别的姑娘有的,我们远书一件都不能少!还要比她们都好才行!”
... ...
楚远书笑了起来,也哭了起来。
风吹动桃花树,落下深秋的最后一片树叶。
她终究没有比任何人好,因为她最爱的那个少年,终是将她推开,再不许她陪在他身边了... ...
远远的,迎亲的仪仗中敲锣打鼓的声音传了起来。
远书捧起了那琉璃盏,琉璃盏接住了她晶莹剔透的泪。
她想用指腹抹掉,却怎么都抹不掉。
“以后都不能用了,都不能了... ...”
奶娘突然上前抱住了她,眼泪砸了下来。
她从小看着姑娘长大,姑娘爹娘早逝,她那时想这孩子真可怜,可未曾想过,她指腹为婚的小夫婿,竟将姑娘疼在了心里。
那时她只觉,这是老天爷对姑娘的补偿。
可世事无常,兜兜转转,老天爷又把这补偿收了回去。
姑娘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落在心头沉甸甸的东西。
奶娘抱紧了姑娘,“我的姑娘,怎么就吃尽了这人间的苦?!”
敲锣打鼓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远书哭着哭着又笑了。
她细细把琉璃盏放了回去,用大红喜服的袖口擦干了里面的泪。
“好了,吉时快到了,我又要... ...嫁人了啊。”
她把那箱子合了起来,重新上了锁,放进了桃树下的深坑里。
“都结束了... ...”
把满满一坛酒浇到头上,魏北海只是微微张了嘴,喝到了一小口。
那酒苦极了,苦到他的喉头发出呼呼噜噜的声响,像极了哽咽。
酒馆的掌柜早就与他相
熟了,见状都忍不住走过来。
“魏家大爷,这个喝法是要人命的,使不得使不得!”
魏北海却笑了,“有什么使不得?我本就不想活了,又要留着这条命做什么?!”
“哎呀,这话怎么说的?人活一口气,怎么都得活着呀!”
“可若本就是个废人,又哪来的这口气?!”
魏北海一下就把掌柜的问住了,掌柜不说话了,他却哈哈大笑起来,俯身又抱起一坛子酒,拔开塞,浇到了头顶。
酒和眼里滚烫的东西一起落下,除了他知道,别人是怎么都不会知道的... ...
可他却在这时,看到了走上前来的人。
“韩... ...韩姨娘?”
“是我。”
“你来做什么?又劝我去楚家?”魏北海脚底打晃地笑问。
他说去不成了,“别耽误了楚家的大喜日子。”
俞姝却问他,“真不去了吗?这次再不去,以后,你再也没机会去了。”
魏北海身形僵了僵。
他摇了摇头,“不去就不去了,本也不该打扰。”
但俞姝说不是,“你以为是打扰,可远书呢?她恐怕只会觉得,是你放弃了她,再也不肯给她机会了。”
魏北海突然激动了起来,“你又知道什么?!”
俞姝淡淡,“我都知道,你从重伤之后,身子并没有康健起来。”
魏北海怔住,半晌,咬牙压低了声音。
“你既然都知道,也该晓得我这样的废人,什么都给不了她!我给不了她孩子,还可能给她一个不能繁衍子嗣的污名!”
他喃喃,“这样一来,别人有的,她都没有了... ...”
酒馆里酒气浓重。
俞姝在这句话里,鼻头微微泛酸。
“把她赶走,这是你给远书选的路,是吗?”
“... ...是。”
“那你有想过,远书想选怎样的路吗?”
酒馆里静了一时,只有酒水从桌案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声音。
俞姝声音轻了许多。
“远书心里有你,所以在你反复将她推开后,她终于明白留下只会让你痛苦,所以她默然离开了。她尊重你的选择。可你有没有想过,她自己到底是想走,还是想留?”
魏北海一时没说话。
俞姝在酒气的氤氲里,觉得自己也有些醉了。
她道,“站在她的立场上,用她的方式替她想,我以为这才是真的爱意。”
她声音渐轻,“我虽然不曾或许也不会拥有这样的爱意,但我羡慕你有,我也希望远书也可以拥有。”
她说完,“看”向了魏北海。
昏暗的酒馆里,好似透进来一束光,也许是清晨的第一缕晨光,俞姝黑暗的视线里亮了几分。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叹了出来。
“我想,此时此刻,远书在流泪。”
话音落地的一瞬,魏北海捂住了自己的脸,眼泪决了堤一样地奔涌而出。
从他发现自己好不了了之后,他再看到远书,他没办法去看她的眼睛。
他曾想给她别人有的一切,可他却只能给她这具废了的身子!
他要解了这桩婚约,可远书怎么都不肯,不管他多少次撵她离开,她始终不肯走。
宁愿站在他们家门前落泪,被别人笑话“姑娘家上赶着巴结夫家,必不会被人敬重”,她也只低了头,却不肯离开。
那段日子,他难受到似乎伤口被反复撕裂,最终熬不下去了,他还是娶了她。
也许再看几年大夫,他能慢慢好转。
远书嫁进来那天,穿着大红的衣裳坐在床头,他挑开她的盖头,她不知道她在他眼里,有多漂亮... ...
他的秘密不想让她知道,可她是他的妻,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从没有嫌弃过一丝一毫,可她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嫌弃自己的紧。
婚后六年,他想尽了办法,远书陪着他看遍了大夫,始终都做了无用功。
他知道再拖下去,七年无出,没有子嗣的他们,别人或许会说他无用,可更会针对远书。
这个世道对女子,从来都不宽容,对失怙、失恃的远书更是。
他要和离,她不同意,他只能以休妻作为威胁,最终逼她答应了和离。
那些日子,她落了多少泪,说了多少软话求他,他狠下心不去看她。
因为过了这个坎,她又能有新的人生了!
可她和离之后却不肯再嫁,一年
两年过去,不乏有人上门说亲,都被她拒之门外。
他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有每日醉生梦死的时候,才能稍稍喘一口气。
可她终于决定要嫁人了,却是要嫁给皇商曹氏冲喜。
那根本不是良人,她竟然是为了他,愿意委屈了她自己... ...
魏北海仰天痛哭。
俞姝长叹一气,“天是不是快亮了?赶在吉时前,你还有机会,给远书她真正想要的选择。”
话音落地,酒馆里发出一阵桌椅被碰倒的声音,叮咚咣当之间,魏北海狂奔而去。
楚家。
金易名过来催促楚远书,“快点快点,结亲的人就快到了,这大喜的日子,你怎么磨蹭起来?”
他这边说完,外面突然有了吵闹声。
他听到了,远书也听到了。
外面的喊声乘着风跃进了高深的宅院。
“远书!远书!”
远书腾的站了起来,“是北海!”
她连一丝犹豫都没有,提起红裙向外奔去。
金易名急了起来,“你都要成亲了!还去见魏北海做什么?!他就是个没用的酒鬼,是个废物!”
可楚远书根本不理会他,径直向外跑去。
金易名暗觉不好,立刻叫了人上前拦住她。
“不行!你不许去见他!”
他直接叫了两个婆子,将楚远书拉住。
楚远书一声冷哼,“这里是楚家,还轮不到表哥你做主!”
这话一出,婆子们自然都不听金易名使唤了。
楚远书毫不犹豫,提着裙子在那一声声呼唤下跑了出去。
金易名急的脸色发青,“好好好,我使唤不了楚家的婆子,且看我叫不叫得动金家的护院。”
他立刻传了话下去,“所有金家护院跟我出门!”
他倒要看看一个废物魏北海,能怎样?!
门前。
魏北海连声唤着,“远书!远书!”
门房赶他,“魏家大爷,我们姑娘早与您和离了,您忘了?还是您亲手写的和离书!”
门房早看不惯他了,姑娘那么好,却被他从魏家撵走。
魏北海心里难受的紧,门房又赶了他,“走吧走吧。”
这时,宅门里面
传来了奔跑的脚步,魏北海只听那脚步声,眼睛就亮了起来!
“北海!”
“远书!”
姑娘一身红衣从门内跑出,穿堂风吹起她的裙摆,吹起她的鬓发。
魏北海眼眶烫了起来,他看着姑娘,一双手抖得不行。
他忍不住张开了双臂,看着她睁大了眼睛,却毫不犹豫地向他扑了过来。
可忽然一群人出现在视线里,魏北海被人猛地拉住,金易名突然出现。
“敢在大喜的日子闹事!给我打!”
场面一下子混乱了起来,魏北海势单力薄,直接被护院拉去了一旁的巷子里。
楚远书连番叫金易名放人,金易名完全不肯。
“吉时马上就到!你回去老实嫁人,我就放人!”
一旁的薛薇听着,急的叫了俞姝,“姨娘!这可怎么办!”
俞姝虽然看不见,但听得出来,金易名带了许多人手,恐怕还都不是寻常护院。
但她一下子想到了什么。
她转身吩咐了车夫和随身带的国公府护卫。
“说什么都要把北海拉出来,把他拉到车上去!”
几人先是一惊,毕竟这事女眷的马车,而后明白过来。
场面更加混乱了,但国公府的护卫显然比金家的护院强得多,几番撕扯下俩,终于就把人拉到了马车上。
魏北海本就在牢里受了伤,金易名又下令不许留情,眼下已经被打得满脸是血,直不起身来。
魏北海被救上马车,楚远书立刻扑了上去。
金易名恨得不行,叫着那些金家护院,“都是废物!把人抢回来继续打啊!”
但护院们比他理智,指着那马车上的黑漆字牌。
“爷,这家的马车... ...咱们哪有胆子上去抢人?”
金易名顺着他们手指看了过去,看到了那黑漆字牌上,笔力遒劲地刻着一个字——
詹。
詹府,定国公府。
金易名头痛了起来。
可街道上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的声音近在了耳中,曹家人在街巷里绕了三圈,要来楚家接亲了。
他可是跟曹家说好,一定把楚远书按时交到曹家人手上,曹家人也会履约帮他疏通进入皇
商的队列,到时候金家就能一跃成为大富商了!
可现在魏北海和楚远书都在詹家的马车,这让他怎么办?
金易名一急,顾不上许多了,“别理会这些!京城姓詹的多了,他们不过是狐假虎威!给我上去把两人都抓下来!”
护院们犹豫,又在金易名的反复命令中,围上了俞姝的马车。
俞姝在旁听着,暗暗惊讶于金易名的胆大,但她心道,既然要狐假虎威,那不如彻底一点。
她不急不忙地,在旁笑了一声。
“看来你们是不知道,我夫君是谁。”
金家的护院都看了过来,俞姝在他们的目光中,淡定地一字一顿告诉他们。
“我夫君,可是定国公詹五爷。”
她说了这话,金家的护院全都不敢乱动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詹”。
这话说出,顺着风飘了起来,一下飘到了从后面赶来的巷子口的人耳中。
男人骑在黑色高头大马上,刚刚到了此地,就听见了这一话。
他从巷口看了过去,看到了站在墙下的女子。
... ...
文泽跟着自家五爷一路离了国公府,直奔城门离开。
彼时城门还没开,守城的官兵在清理门前路障,官兵们一眼看到了黑色西域马上的男人,齐齐行礼,不用男人开口,便加速清理为他开门。
文泽心里还想着方才瞧见韩姨娘的场景。
韩姨娘因为什么事情,那般着急?
可五爷却不让他去问,反而越发匆忙地出了府,加速抽着马儿出城。
不知道的,还以为城里有什么抓着了五爷,五爷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文泽不敢问,偷偷去看自家主子的脸色,男人唇下紧抿,眉间紧锁。
守城地官兵似乎察觉了什么,又叫了好些人手来准备打开城门。
可就在城门即将被打开的前一刻,男人突然勒马掉头。
夜风裹着城门上的旗帜呼呼作响,马儿发出了一声嘶鸣。
文泽听见五爷开了口,那声音沉的不行,但又似放弃了挣扎一般。
“回城。”
... ...
此刻,男人骑马立在巷口。
他看住了挡在马车前
的女子。
金家的护院一个个虎背熊腰,在金易名的指挥下围上前去。
她撑着自己单薄的身子站在马车前,静默地对抗着一群人,没有丝毫的惧意。
詹五爷感受到了自己再次收紧的心口,可又在女子方才那句话里,莫名就不在意了。
是啊,他到底在意什么?
不管怎样,他是她夫君啊... ...
一旁的文泽瞧着自家五爷,原本都要出了城门了,不知怎么就勒马掉头,往城中而来。
眼下见了姨娘,那阴沉了许多天的脸色,在一瞬间和缓了。
雨过天晴了。
他眨巴着眼睛瞧了瞧自家五爷,又瞧了瞧不远处的姨娘。
可惜姨娘看不见五爷,同样没看见的还有那金易名。
金易名也晓得俞姝是詹五爷的妾,可他却不怕。
詹五爷对妾是什么态度?旁人不知道,难道他还不知道?只怕早就是厌恶极了吧?
这个女人倒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想用这个来糊弄他。
狐假虎威,真是可笑。
他当即冷笑,“定国公的妾?那位爷可是最讨厌妾室了,别人不知道,你当我不知道?我今日就是闯了你的马车,那位爷也不会替你出头!”
马车前,俞姝皱眉。
连金易名都晓得那位五爷厌恶妾室,晓得自己在他眼里,恐怕没什么分量... ...
金易名给自己壮了胆,叫了护院上前,“给我把人弄下来!”
他言罢,见俞姝还在车前站着,分毫没退。
他冷冷哼了一声,抬手就要把这狐假虎威的盲女推去一旁。
然而他刚伸了手,忽然一阵劲风卷了过来。
马蹄声和鞭子破风的声音刹那入耳。
下一息,金易名被马鞭抽卷到了手上,他惊诧未及反应,被那力道强劲的鞭子,直接拉起至双脚离地,接着被翻身抽倒在地!
阴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是谁说我厌恶了妾室?!”
男人声音如黑云压城一般,紧紧又问了一句。
“又是谁说,她夫君不会替她出头?!”
咣当摔在地上的金易名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手腕被鞭子抽得渗出血来,却不敢再出一声。
而什么都看不见的俞姝,只循声向马背上的男人抬头“看”去。
男人翻身下马,直接跃到了她身后。
“伤到没有?”
她愣了愣,不敢置信他的出现。
“五爷?”
男人声音低了低,又轻了轻,在她耳畔问。
“不是‘夫君’吗?”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唉?五爷今天忘记戒糖打卡了?
五爷:拒绝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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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明晚9点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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