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四合一

卫泽言远远瞧见了俞姝, 便让她不要乱动。

“这山路不好走,你等着,我过去接你!”

他沿着山路大步过去, 俞姝听到熟悉的脚步,就仿佛听到哥哥亲自来接她了一般。

她眼泪都落了下来, 洇湿了丝带。

卫泽言已经到了她身前,见状“哎呦”了一声, “怎么哭了?这些日在京是不是受委屈了?”

何止受委屈... ...

说来话长, 俞姝摇了头, 接着便问, “卫大哥没被人发现行踪吧?”

卫泽言说没有,一路引着她往山下古亭去。

“终于找到你了,你不知道你哥哥多着急, 当时离京还中了詹五的穿肩箭, 一条命差点没了,若不是心里想着找你, 未必能挺过来... ...”

俞姝一听就急了,连忙让卫泽言把俞厉当时的情况说了出来。

听到詹五爷一箭穿肩,将哥哥死死钉在地上,她双手发紧,又听到哥哥昏迷了许多日夜,眼看着不行了才挺过来, 她眼泪又不值钱似得,不住地往外冒。

“幸而哥哥好了。”她叹着。

卫泽言拿了帕子给她, “没事了,你别担心。眼下回虞城去了,正好能休养一段时间, 等我们回去了,他约莫好的差不多了。”

俞姝大松了口气,在如自己兄长般的卫泽言面前,免不了露出姑娘家的模样。

“我可太想虞城了,一时一息都不想在京城待,快点回去吧。以后,再不来这京城了... ...”

卫泽言闻言,险些笑出了声来。

“可若是袁王有一日攻占了京城,咱们可不还得来吗?”

俞姝被这话说得一愣。

若有那一日,忠守朝廷的定国公詹五爷,是不是... ...已战死沙场了?

念及此,她怔了怔,不敢深想。

人各有命,如果有那一天,是天命,也是他五爷自己的选择。

只是卫泽言打量着她,问了一句,“你在京城怎么过的?怎么做妇人打扮?”

俞姝一时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到时想起了密信的事情。

她正要把这紧要事说来,恰好在这时,有个亲兵跑了过来。

“军师,山上好像有动静,您派过去的几个人是不是叫回来?

卫泽言皱了眉。

他怕山路不好走,俞姝不便往此处来,就派了几个人在周边寻她,也是护着这片古亭。

他听闻有动静,到先看看,立刻跟着亲兵过去了,安排了俞姝,“我去下面路口看一眼,你在亭中等我。”

言罢,他就动身和那亲兵去了。

他说得路口离着古亭不远,就在亭子下面垂直三丈高的距离。

但山路迂回,他沿路转过去颇有些路程。

卫泽言看了几眼觉得不对,立时把派出去的人都叫了回来,他还在山下,同上面的俞姝道。

“山上好像在调兵,咱们得赶快走了。”

俞姝在这话里,眼皮跳了一下,摸索着出了亭子,以便卫泽言上来接她。

然而就在此时,山林里突然传来了呼唤传令的声音。

俞姝眼睛失明,耳朵却聪灵。

那令声顺着山风,骤然刮进了俞姝耳中——

“国公爷有令,立即封山搜人!”

半天前。

詹司柏从宫中出来,比想象中要早的多。

他回到定国公府的时候,突然想到了昨日妾问他的话。

她几乎从不过问他在外的事情,昨天竟问了他一句,今日要做什么?

詹五爷揣着他那妾的问话,在国公府门前默了默。

门房早就打开门等着他了,但见五爷负手立于门前,似是想进门又犹豫的样子。

门房正思量着,要不然问一句,就见自家国公爷突然转了身,极其利落地翻身上了马。

“去灵螺寺。”

求子之事,应该两人都在,神明才觉心诚吧?

... ...

一路快马加鞭赶到灵螺寺,天色尚早。

他突然来了,穆行州闻讯跑过来迎他。

“夫人和姨娘呢?”五爷一路往里面走,将马鞭交给了文泽。

穆行州说夫人在禅房歇息,“姨娘和慧姑娘去了后山。”

“去后山做什么?”五爷挑眉。

穆行州说到了灵泉的事情,“约莫去寻灵泉了吧,身边都有丫鬟跟着。”

五爷没见到自己的妾,只能自行去了大殿拜佛。

另一边,有人本来要上前来寻穆行州,结果看到了突然到来的五爷,吓得连忙缩了身子回去。

此人不是旁人

,正是前来寻穆行州的魏连凯。

魏连凯怕极了他那定国公亲外甥,见都不敢见一面,但穆行州就跟在五爷身旁寸步不离,他找不到机会。

他思量再三,将树下扫地的小沙弥叫了过来。

“麻烦小师傅去跟大殿里的穆将军说,就说慧姑娘和韩姨娘去了后山,结果慧姑娘掉进深坑去了,请穆将军过去救人。”

小沙弥被这么一串陌生名字,搞的晕头转向,来不及问一句魏连凯又是什么人,魏连凯就先跑走了。

小沙弥去了大殿,寻了穆行州,叽里咕噜地把话说了。

穆行州听得发愣,“掉坑里去了?”

小沙弥点头。

詹司柏也听见了,立时问了一句,“姨娘呢?”

小沙弥却摇了头。

詹司柏眼皮跳了一下,叫了穆行州带着人手,当即去了后山寻人。

两人恰在半路上,遇到了姜蒲。

“你怎么没跟在姨娘身边?!”五爷问。

姜蒲连忙把情形说了,但她还不知道詹淑慧落坑的事,当下引着五爷和穆行州直奔那深坑而去。

然而一行人到了,只看到坑底脏兮兮的詹淑慧,却没看到俞姝。

詹淑慧委委屈屈道,“姨娘替我采止血草药去了。”

她也不敢直说,俞姝是跟着沈氏走了,不然五爷追究魏连凯和沈氏是怎么过来的,她又该怎么回应呢?

难道说是她叫过来帮忙的?

詹淑慧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可韩姨娘一个盲女,怎么在这山林里行走?

她没说,五爷也没问,只是脸色完全沉了下来,惊得詹淑慧冷汗淋漓。

宴夫人闻讯也赶了过来,穆行州原本想亲自跳进坑里,把詹淑慧捞上来,见宴夫人带了婆子,便退到了一旁,由着婆子捞人。

詹淑慧一条帕子拧了起来,又在五爷沉沉的脸色下,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姜蒲和文泽他们在附近寻了一圈,都没有俞姝的身影。

詹五爷脸色已十分不好看,恰在此时,有麾下将军派侍卫来报。

“国公爷!属下等在灵螺寺附近,发现了放烟花之人的行踪!”

这话一出,山风都烈了起来。

不明行踪的一伙人在灵螺寺附近出没,而他

的妾却走丢了。

男人嘴角扯成的线深深压了下去。

“传我的令,立时封山搜人!”

男人说完,让穆行州带兵去搜查可疑之人,宴夫人这边也不落下,带了人向另一个方向寻找俞姝下落。

詹五爷自己则亲自动身,去寻他那妾,他那盲妾... ...

“国公爷有令,立即封山搜人!”

这令传来,俞姝几乎怔在了当场。

而接着,她隐隐听到了士兵紧急下山的声音。

几乎与此同时,卫泽言的刺候发出了信号。

“军师,情形不妙,有官兵搜过来了!咱们得立即撤退!”

卫泽言一听,眉头紧压了下来,他往不远处看去,果然看到了林中有兵。

只要官兵向下再行进一小段,封了他们下山的路,他们这群人,必然被困山中了!

而他怕被发现,带的人不多,根本无从抵抗!

卫泽言一怔,回过神连忙朝着俞姝跑了过来。

“咱们得快快下山!”

可俞姝眼睛看不见,跌跌撞撞走了两步,险些从山上落下来。

卫泽言连忙叫住了她,“别动,我去接你!”

她和他虽然只隔了三丈的高度,但迂回的山路却远得很。

亲兵立时拉了卫泽言,“不行了军师,得赶紧走了!”

与此同时,俞姝几乎听到了搜山的官兵脚步靠近。

他们这些叛军在詹五爷掌控下的京城地界,一时一息的耽误都可能致命!

虽然她多想离开这京城,离开定国公府,离开那个男人,回到哥哥身边... ...

可她不能害了别人,坏了大事。

“别过来了!卫大哥快走!快走!”

卫泽言一愣,“不行阿姝... ...”

他刚好不容易把人找到!

他向她看了过去,俞姝却朝他摆了手。

她突然俯下身急着朝他喊了一声。

“卫大哥快走!快回虞城!记得告诉哥哥,襄王要抢虞城军火库,定国公的兵马届时会偷袭,让哥哥万万小心,不要中计!”

这话一出,卫泽言目露惊诧,但是他来不及再问了,侍卫拉着他就走。

“军师快走,不然要晚了!”

卫泽言看着山上的俞姝,姑娘站在古亭下的风口间,被山风吹打着。

官兵搜山

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可他只能心一横将她丢下。

“阿姝!保护好自己,过些日我会派人来找你!去西大街海生药材铺,你留意... ...”

卫泽言声音很快消散在了山林间。

俞姝看不见什么,慢慢直起了身来,只听到他们远去的声音,和身后渐近的搜查声。

山风猎猎,吹得她衣袍翻飞。

层峦叠嶂的山间,只有她独独一人,静默立在凛冽的山风里。

终于还是走不了啊... ...

约莫此处有了喊声,搜查声立时近了不少。

俞姝一时脱不了身了,若是再行踪诡异,被那五爷瞧出端倪,可就麻烦了。

她暗暗摇头,口中发苦,没想到沈氏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不远处。

“韩姨娘怎么下到亭子去了?方才在跟谁说话?”沈氏冷不丁一问。

俞姝被沈氏问得心下一提,她不动声色地回问过去,“刚才有个和尚师父带我下来的,太太没看见吗?”

她想知道沈氏到底看见了什么,又听到了多少。

可沈氏走到了山崖边瞧了瞧,“我没看见啊,只是隐约听到姨娘在往下面喊话。”

俞姝仍面色不动,“太太也没听见吗?”

沈氏确定地回答她,“没有。”

得了两重的否定,俞姝大大松了口气。

沈氏小跑了过来,俞姝道,“我方才以为有寻我的人,在回应他们。”

“那他们要过来了吗?我似是听见他们回应了姨娘。”

俞姝心下砰砰跳了跳,庆幸没被沈氏看清楚听明白。

她刚要说什么,魏连凯自山上跑了过来。

他一把拉了沈氏,“五爷来了,还要封山,咱们快快下山!”

不然被五爷发现他们出现此处,只怕越发对他们误会。

沈氏吓了一跳,“就算我们走了,韩姨娘怎么到此处来,也没法解释啊!”

俞姝心想,是这个道理。

魏连凯夫妇一时束手无措。

就在此时,山下有人上来,是个下山采药归来的和尚。

魏连凯急急招手请了和尚过来,就让俞姝假装是跟着和尚采药的。

两人做了这安排,再不敢多待,朝着山下奔了下去。

只是沈氏走之前,把采到的草药塞

进了俞姝手里。

“韩姨娘,我们夫妻实在不敢见五爷,但我家的事还请韩姨娘帮我们一把,我们夫妻只能先下山去了!”

俞姝一阵头疼,她这边尚有秘密不得见光,却要帮着魏家两人另守秘密。

但她也只能麻烦了和尚,“麻烦师父带我回去。”

“阿弥陀佛,施主跟紧贫僧。”

俞姝敲着地面,一路跟着和尚向上走。

而向下寻来的五爷,没走多远,就听见了类似盲杖的声音。

他循声向下看去,一眼瞧见了他那妾。

妾在弯曲的山路上走着,被山风吹得单薄纤瘦。

俞姝仍跟着和尚走着,忽觉一阵风同山风全然不同,径直卷了过来。

男人熟悉的气息将她包围,“怎么又乱跑?有没有受伤?!”

俞姝怔住了。

“五爷?”

她以为只是传了令,没想到人也来了?

俞姝昨日还特特问了他的行程,看来都是白问了。

他并没跟她说实话。

也是... ...

俞姝默然垂了眼眸,从他身边退开半步,人山风从两人中间呼啸而过。

她这般,五爷抬起要护她在身边的手,顿在了半空,

她身上干干净净没有灰尘,手里还拿着几株草药,神色淡漠地仿佛这危机四伏的后山没有危险,而他才是让她避闪的存在。

男人手下微攥,收了回去。

他沉声问她,“为何又乱跑?谁带你下来的?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走失了,遇到贼人了怎么办?”

他那么多问题,俞姝没有回答。

她只是道,“婢妾没事。”

五爷从京城一路奔来,一听她不妥就来寻找。

悬着一颗心找了半晌,终于找到了人,却只得了这般敷衍的四个字。

烈烈山风吹在詹五爷心头。

他抿了抿嘴,盯着她看了几眼,没有言语,只同一旁的和尚道了句“师父辛苦了”,自己转了身,让姜蒲扶了俞姝回去。

山风凛冽了一时。

只是他们刚走了没多远,便有侍卫来报。

“何事?”

“国公爷,发现了那伙人的行踪,穆将军已领兵去追了!”

俞姝心下颤了一颤。

她默默攥紧了帕子,听见那五爷沉声吩咐。

“告诉穆行州,尽量活捉。届时严刑审问!”

卫泽言也看出来追上前来的人,想要活捉他们的想法。

他抓住朝廷官兵这等想法,铤而走险抄险路而过。

若是穆行州让人动了弓弩或者火/枪,他们必然要亡。

但穆行州领了要活捉的命,弓弩火/枪在手边犹豫,只几息的工夫,到底让卫泽言逃了。

卫泽言带人很快就没入林中,逃出生天。

卫泽言听到穆行州气恼地勒马的声音,长舒一气。

不过他们一行也完全不敢放松。

他看了一眼远处凝成夜空中的星一般的京城,头也不回地奔着虞城而去。

襄王要打虞城,定国公还要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虞城危矣!

只是他不由想到了今日见到俞姝的情形。

姑娘的头发挽了起来,虽然穿着华服,确实妇人打扮?

卫泽言眼皮跳了一下。

她知道定国公的秘密行动,而定国公前些日纳了妾。

韩姨娘么... ...

卫泽言一时无法证实什么,他只能一鞭子抽到了马上。

“加速返回虞城!”

万万要赶在襄王和詹司柏动手前,让俞厉得到这个紧要消息。

灵螺寺后山。

詹五爷走在前,他的妾走在后,他不开口,她亦不出一声。

没过多久,就到了詹淑慧落进的深坑里。

五爷看见詹淑慧的眼神,掩饰不住地对他的妾打量,而他看过去,詹淑慧又急忙错开了目光。

他没有戳破任何人,只是在回到禅房的时候,独独叫了俞姝过去。

他觉得自己也不该过于意气用事,他的妾也只是与淑慧相仿的年纪罢了。

“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他和缓了口气,问她。

俞姝没想到这位五爷还真的要刨根问底。

但她肯定不能如实把自己的事情都说出来,但若是只说到詹淑慧和魏连凯夫妇这一层,也就把魏连凯夫妇的事情直截了当地说出去了。

那倒也与她无关,但是,方才沈氏听见了她和卫泽言的传话声。

一旦五爷寻了沈氏说话,不定沈氏就会说出来。

而且刚才,詹淑慧明显也没有多言。

既然如此... ...

俞姝

道,“慧姑娘要寻灵泉,结果落入深坑,婢妾跟了采草药的师父,去给慧姑娘采止血药来。”

半句没提魏连凯和沈氏。

俞姝这么说了,并不能看到那五爷的神色。

但詹五爷看着自己的妾,脸上彻底沉了下去。

没说实话。

明明詹淑慧眼神躲闪很有问题,明明需要止血草药,让和尚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可她一个字都不肯跟他多说。

詹司柏说不出自己此时此刻是怎样的滋味。

他只是看着他的妾,亲手垒砌一道山海的屏障,横在她与他之间。

禅房里气氛底下,只有檀香气息游走。

詹五爷也一句话都不再多问,最后看了一眼俞姝,抬脚出了禅房。

俞姝不知他这是什么态度,向他的方向“看”过去,但他已出了门。

穆行州刚好回来了,声音满是颓丧。

“五爷,属下追击不利,被那伙人逃了。”

詹司柏听了沉默下来,禅房里的俞姝,却一口气呼了出来。

但穆行州又道了两句。

“属下办事不利,请五爷责罚。但这伙人确实是从灵螺寺后山逃遁的,咱们封山紧急,他们竟然也能及时逃遁,属下怀疑... ...有内应!”

俞姝听见这话,刚松了半口的气,又摒了回来。

她似乎感到了那位五爷在迟疑之后,转头看过来的目光。

俞姝垂着头站着,半分没动。

五爷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在穆行州说“有内应”的一刹那,想到了自己的妾。

难道他宁愿怀疑妾是内应,都不肯相信她其实只是跟自己疏离冷淡吗?

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沉着脸同穆行州一道,去见巡查搜山的官兵。

男人走了,熟悉的脚步远去,很快消失在了俞姝的耳中。

她扶了窗沿,慢慢坐了下来。

... ...

方才那点怪异的想法,早被詹司柏压了下去。

她一个盲女,能做什么内应呢?

只不过封山搜人的官兵,也都没有什么异常。

但有个官兵上前报了一桩事。

“国公爷,我们在后山拦住了两个仓皇下山的人。”

官兵说着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威严的定国公,有在国公爷的目光下,道。

“那二人乃是京城商户魏连凯和其妻沈氏。”

詹司柏挑眉。

男人突然想到了什么,禁不住回头望俞姝所在的禅房方向看了过去,眉头锁了起来,

就在这时,寺庙里忽然一乱。

“五爷!夫人喘症犯了!”

俞姝也在仓皇的喊声里,从禅房摸索了出来。

“夫人犯了喘症?”

姜蒲说宴夫人确实有喘症,是以轻易不出门,“但灵螺寺里没有太医啊!这可怎么办?!”

话音一落,俞姝就听到了那五爷紧而沉的命令声。

“立刻去京城请太医!我与夫人沿路迎过去!凡有误事者,当即杖毙!”

三声令下,寺院里凌乱的脚步声陡然变得有了目的,而那五爷的脚步声也变了一变。

他先是急急奔了过去,而后脚步声一重,又向山下奔去,几乎一院子人的脚步,追着他往山下去。

他是抱了宴夫人下山了吗?

俞姝循声“看”过去,匆忙之间,隐约察觉有目光扫过来。

她听到了他对她的冷声吩咐。

“你自行下山吧。”

话音落地,脚步声紧随消失。

寺院里一下冷清起来。

郑氏因为詹淑慧落进坑里崴了脚,和住持商量在此住上一晚。

而俞姝却不得停留。

天色已经不早了,她昏暗的视野更加暗下来。

闻声过来的詹淑慧啧了一声,“五爷抱着夫人回去了,韩姐姐要自己回去了呢!”

在宴夫人面前,一个妾算什么呢?

倒是郑氏好心问了一句,“姨娘怎么回去?”

灵螺寺地方有限,国公府上山没有大张旗鼓,来时仅有的一辆上了山的马车,已经送宴夫人回京了。

如果还留下马车的话,那么只在山下。

俞姝谢过郑氏关心,“我走下去好了。”

山路陡峭,寒风凛冽。

俞姝瞧不见下山的台阶,每一步都走的艰难。

姜蒲小心扶着俞姝,主仆二人用了近一个时辰,才到了山下。

幸好还有马车等候。

定国公府,正院一派忙碌,老夫人亲自过来看望宴夫人,守在宴夫人床前一步不离。

詹司柏被荣管事从几个太医中请了过来。

管事回了话,“五爷让老奴去查魏家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他说魏连凯夫妻为了这个儿子伤了不少神。

“魏北海确实是与人斗殴,而且是当先出手打人的。人家也不是善茬,使了银子让衙门关着他不放。”

荣管事说着,瞧了五爷一眼,“衙门的人您也知道,免不了捧高踩低,知道您与魏家不和,便也故意出难。”

他说到此处一顿,轻声问了一句。

“五爷,要不要老奴跟衙门说一声,把人放了。”

无非就是放不放人的事情,又不是什么大事。荣管事是这样想的。

可他瞧着五爷脸色不大对劲。

半晌,那五爷开了口,“此事不必管。”

荣管事一愣。

不用管的意思,就是任着衙门继续扣人了?

他有些闹不清五爷的心思了,但这是文泽过来禀了一声。

“五爷,姨娘回来了。”

话音落地,那五爷就吩咐了下去,“请姨娘过来。”

俞姝被叫到了正院,自然也听到了太医们的紧急诊治。

她倒是想去探问一番,却被那五爷径直叫去了西厢房。

庭院里脚步杂乱,西厢房静悄悄的,指点了一盏孤灯在高案上。

詹司柏瞧瞧自的妾,见她身上还满是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气,蒙眼的丝带落了下来,被她缠在了手腕上。

詹司柏看着俞姝,想想自己之前对她两次三番的误会,他觉得这一次,总要再给她说清楚的机会。

他不由地问了她。

“今日是不是见了什么人?你说吧,我不怪你。”

她要是实话实说了,他也就真不怪她了。

毕竟魏家情况复杂,她不知怎么应对也是有的。

可他那话落进俞姝耳中,却令俞姝怔了怔。

她今日着实见了不少人,比如,卫泽言。

在他先行回府,而她快到天黑才赶到的时间差里,他是不是已经见过沈氏,甚至问出了什么呢?

俞姝心下提了起来,不知他到底是何想法,抿着嘴没有回应。

但她的态度落在詹司柏眼中,让男人眉头瞬间压了下来。

她还是不肯说吗?

他讶然看着她,“你没想好怎么说吗?”

俞姝在他含义不明的话语里,仍旧沉默。

这一次,男人也沉默了。

她见了魏家人,却一分都不肯给他透漏,来来回回他问了好些遍,她始终保持缄默。

她对他就这么戒备?

相反,她才见了魏连凯夫妻一回,就想维护他们?

他不由语气沉了几分。

“看来... ...你要替魏家在我面前求情了,是吗?”

俞姝在这问话里,终于明白了他指的到底是哪件事。

她提着的心一松,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多言。

不过她眼下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就顺着他的话。

“看来五爷都知道了。”

谁想她这话一出,那五爷突然哼笑了一声。

“若我不派人去查,你也是不肯说得,不是吗?”

俞姝一愣,没明白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但这整个西厢房,气氛却陡然一变。

俞姝盲着一双眼,什么都看不到,只是听到坐在上首的五爷,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一声里,是俞姝听不懂的情绪。

他说,“魏连凯一家是什么样的人,你全然不知,却就想去维护包庇他们。”

男人说道此处顿了一下,那让人听不懂的情绪更重了几分。

俞姝听到他沉沉的声音,“可你夫君与你朝夕相处,你全然不信,只一味地提防质疑... ...可真是好!”

这话如浪潮一般劈头盖脸席卷过来,俞姝懵了懵。

可回过神来,她却突然想笑了。

她哪来的夫君?

眼前这位五爷,难道不是宴夫人的夫君吗?

俞姝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和这位五爷,从来都说不到一处去。

她原本只是进京看眼,越被弄进了这国公府给他做妾;他规矩重,对她严苛她无所谓,只要能让她逃了就行;可卫泽言亲自过来寻她,他却屡屡现身,以至于她三次都没能走脱;如今她一时半会走不了了,他还要揪着她折腾。

俞姝真是太累了,累到不想再去应对这些,也不想去去弄明白她这位“夫君”的心思。

她淡淡道,“婢妾位卑,本也不该管这些事,五爷若是觉得婢妾所作所为不合规矩,婢妾认罚就是。”

她这般说了,心想可以歇了吧

但话音未落,只听上首突然有了茶盅摔在地上的碎裂声——

砰!

西厢房中的气氛,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詹司柏紧紧看住了自己的妾。

妾在一愣之后,垂头跪了下来。

“是婢妾的不是,五爷莫要惊扰了夫人。”

詹五爷笑了。

他想,自己真是处处替她想得太多了。

因为她昨日无心问得一句话,快马加鞭地去了灵螺寺;听说她下山采药,只怕她走失甚至与贼人撞见,出手封山;又两次三番的问她原委,怕她被别人算计;如今得了魏家的情况,他第一反应就是再给她机会,跟她说明白。

可是她呢?

倒是维护其魏家,提防了他,如今又“规矩”地很,主动求罚,还怕惊扰了夫人。

他不知自己心里又怎样的波涛翻涌,只是忍不住道。

“你说这个?可夫人就是因为找你才犯了喘症。”

他说了,却见她头低得更深了,但她只有更加冷淡的四个字。

“婢妾有罪。”

男人不知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态度和回答,但现在不是她眼下的所做所言。

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低头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妾。

“好!你既然想受罚,那就受罚吧!禁足浅雨汀,三月不得出门!”

话音落地,甩袖而去。

房中紧压的气氛没有半分松快,俞姝却在这紧压里,扶着凳子站了起来。

她朝着外面喧闹的庭院“看”过去,太医在给那位五爷说宴夫人的病情,那位五爷在听完之后,又去了夫人的正房。

她扯了扯嘴角。

如此怒火,不仅是怪她与魏家牵扯,更怪她令他的妻子犯了旧病吧?

那五爷倒是爱护他妻子的紧,只是不知纳妾做什么用?

哦,是生子。

俞姝讽笑着默了默。

深秋的夜风吹得窗棂发出咣咣铛铛的声响。

反正她一时半会走不了了,在这国公府里,禁足就禁足吧。

经太医的手,宴夫人很快平稳了下来。

是夜,京城又下起了秋雨,淅淅沥沥,绵绵不断,将寒意遍布京城的每一个角落里。

冷武阁。

文泽在廊下磨磨蹭蹭,侍卫首领林骁瞧见了他。

磨蹭什么呢?”他说完,看到了文泽手里的酒。

“给五爷的?”林骁问。

文泽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第五瓶了... ...奴才真不敢再拿过去了,五爷已经许多年没喝过这么多酒了。”

林骁也甚是惊讶,回头看到了假山上的凉亭,有人独自一个坐在雨幕的凉亭里,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他喝得极快,一仰头就饮尽一杯。

林骁叫了文泽,“你没劝劝五爷?”

“当然劝了,但五爷眼神吓人,奴才也不敢多劝啊。”

林骁为难了,“那到底是为什么啊?”

可文泽也不知道,“今日除了夫人犯了旧病,其他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 ...”

他犹豫着,林骁催促他快说。

文泽压低了声音,“只是从五爷在正院罚了韩姨娘禁足三月之后,脸色就变得极其难看。”

林骁挠了挠头,没明白。

“五爷罚了韩姨娘禁足,自己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林晓觉得,要是脸色难看,也该是受罚的韩姨娘吧。

他问了文泽,文泽却说不是。

“韩姨娘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五爷就... ...”

话没说完,亭中饮酒的人一个眼神瞧了过来。

“拿酒过来。”

文泽不敢再说了,别了林骁从雨里跑了过去。

但他看着桌上歪倒的空瓶,实在没忍住,又劝了一句。

“五爷别喝了,您今日喝得太多了。”

男人扫了一眼桌面,拿起一盅仰头饮尽了。

“多吗?”

他说了,让文泽把刚拿来的酒,给他斟上,还道,“再拿两瓶过来。”

文泽一听,直接跪了下来。

“五爷今日喝得太多了,实在不能再喝了。”

他见五爷一连饮了两杯下去,把心一横,道。

“奴才斗胆说一句,您若是和韩姨娘闹了不痛快,奴才去把韩姨娘请来,您再和韩姨娘重新说说,行吗?”

詹司柏听了这话,足足愣了几息,几息过后,笑出了声来。

“瞧瞧,连你都以为我是因她不快!”

他继续笑着,醉了酒的眼眸中却一片涩意。

他目光扫到隔岸只有隐约灯火的浅雨汀,说怎么会呢,“她只是个妾室而已,能有什么要紧?我

又凭什么因她不快?!”

话音落地,又是一杯酒仰头饮尽。

“不要废话... ...去再拿酒来!”

... ...

浅雨汀。

俞姝膝盖肿了。

姜蒲和薛薇帮她用凉毛巾敷了膝盖,“姨娘眼睛不好,从灵螺寺一路石阶走下来十分费力,天又冷得紧,约莫是伤了膝盖了。”

姜蒲说着叹气,薛薇道,“那就请大夫来给姨娘瞧瞧吧。”

姜蒲犹豫不定,端着水盆进了房中,看到自家姨娘就坐在窗边的小榻上,推开了窗户,吹着雨夜的风,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蒲放下水盆,拿了衣裳给她披上,又瞧了一眼她的膝盖。

“姨娘,要不要奴婢去给您请刘大夫瞧瞧?”

俞姝笑了笑,摇了头。

她仍然“看”向外面,“五爷前脚关我禁闭,后脚我就请大夫,在五爷眼里,岂不是装病跟夫人争宠?”

“可姨娘不是装病,是真病了呀!”

俞姝说没区别,“五爷觉得我装病就是装病,真假并不重要。”

就像他觉得魏家有罪活该,又觉得是她害夫人犯病一样,没差。

她说算了,“你就算去了,五爷也未必答应替我延医问药,反而该盼着夫人安稳。五爷那般看重夫人,夫人好了我就能松快些,若是夫人不好了,我在他眼里就是犯了滔天大罪。有什么资格请大夫?”

俞姝说着,笑了一声。

可姜蒲觉得完全不是这样。

“姨娘,不是这样的,五爷也很看重姨娘的... ...”

俞姝摇头。

她说这话不用再说了。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来这国公府的原因是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谈什么看重呢?

俞姝突然觉得禁闭也不错,至少不用对怀孕的事担心了。

又是一阵风从冷武阁的方向吹了过来,俞姝亲手关上了窗。

... ...

宴夫人休养的这几天,除了老夫人和五爷各去了两趟正院看望她,其余事情几乎没有。

阖府上下恢复了从前的安静,安静到会有人以为府里还是原来的样子,那位侍奉五爷的韩姨娘,从来就没有来过。

詹兴武和郑氏要回去了,前者还有公务在身,后者惦记着家里的孩子

可是詹淑慧说她脚痛根本无法长途跋涉地回家,虽然涿州并不远,但她道,“我还是在京里养几天吧,等哥哥过些日子来接我。”

詹兴武答应了魏连凯办事,过些日是要回来的,便道了好。

只是郑氏瞧了瞧她,“你可真是沉得住气,你未婚夫,说不定已经在涿州等着你了,你还是快快养好,早点回去吧。”

詹淑慧在“未婚夫”三个字里抿了抿嘴,转身回了房中,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未婚夫?那个瘸子吗?

她是定了亲的,但是他那未婚夫是个千户家中次子,不似长子能承爵,也不如幺子得宠。

她觉得这样下去,岂不是什么都得不到,就和那人说,该去外面累积军功。

如今兵荒马乱的,但凡能领兵杀些人,有了军功就好升迁了,不用靠着家里了。

谁想那人出了门去,人没杀到,却被人砍断了一条腿!

她接到他来信的那天,眼睛差点哭瞎了。

难道她就只能嫁给一个不受宠还断了腿的次子?!

这消息旁人还不知道,她也没有说出去,听闻哥哥进京就跟了过来。

她原本只是想哥哥能得了五爷青眼,也能提拔那没用的次子一把。

但她进京第一天,就看到了穆行州。

从前她也是见过穆行州的,那会,穆行州被五爷捡了养在国公府,没名没分地像个家奴。

但这些年不见,穆行州竟然成了五爷的副将,是五爷的绝对亲信!

她立刻就让人打听了,穆行州没有成婚,甚至没定亲,五爷也不着急。

这难道,不是给她的机会吗?

说起来,她可是五爷的亲表妹,穆行州娶她不是正合适?

但那穆行州木得很,见了面一句话都不肯多说,绸缎铺那次,她故意将韩姨娘带了过去。

好歹韩姨娘同穆行州熟络,能帮她留穆行州多说几句。

谁想穆行州还是要走,她一心急,就趁乱推了韩姨娘一把,顺势把穆行州留了下来... ...

后来她又把簪子故意落在了穆行州处,之后她佯装去寻,宴夫人还提及了她和穆行州相配。

那时她面上羞怯,心中却是极高兴的。

若她能嫁了穆行州,就不用跟着瘸子过苦日子了!

可穆行州竟然转身就走了。

詹淑慧想到这,忍不住沮丧,难道穆行州也觉得自己是五爷生母的娘家人,所以不喜?

她没办法了,若是失了这个机会,就要嫁给瘸子了。

而她兄嫂对她那未婚夫十分满意,根本不在乎。

她只能自救。

于是她找了三舅魏连凯夫妻,让魏连凯夫妻给她帮忙。

作为回报,她把韩姨娘弄过去,让魏连凯夫妻有机会请韩姨娘给他们帮忙。

原本的设想是那位盲女韩姨娘落坑,她去找人救她。

她当然去找穆行州,但她会和穆行州一同掉进魏连凯之前替她挖好的另一个陷阱里。

孤男寡女共处,若是时间长了,可就说不清了。

而魏连凯夫妻这边,会把韩姨娘救上来,有了救人的恩情,他们求韩姨娘美言两句,也就顺理成章。

一切都这么完美。

可谁能想到,她没把韩姨娘引进坑里,反而韩姨娘推了她一把,把她推了进去。

她要怀疑那韩姨娘,到底是不是瞎子了?!

上次她推了她一把,让她和穆行州多相处一会,不是挺好用的吗?

怎么这次韩姨娘变得不好用了?

詹淑慧越想越觉得难过,偏偏她一贯在人前好形象,又怕被人发现她的计划,只能忍了这口气。

这个韩姨娘用起来不称手了,不仅不称手,还有点说不出的怪异。

明明是个无着无落的盲女,却“眼明心亮”的紧。

就好像能看穿自己似得。

詹淑慧这么一想,又多这盲女多了些害怕,更怕她看出自己的意图,告诉了别人。

可她一时也没办法,只能躲着点那韩姨娘了。

念及此,她委屈了起来,不由地撇了小嘴,拿起帕子抹了一会眼泪。

但随后传来的消息,让詹淑慧忍不住一瞬间破涕为笑。

“姑娘,韩姨娘犯了五爷的规矩,被五爷禁足了!”

詹淑慧这次忍不住了,径直道,“太好了!真是活该!”

一连几日,詹兴武夫妇回了涿州,詹五爷却只在冷武阁,不肯踏足国公府内院一步。

宴夫人病好了就开始犯愁,“五

爷不回来,韩姨娘又被禁足,这孩子的事情越发没着落了。”

她问周嬷嬷,“你觉得此时纳妾,合适吗?”

周嬷嬷笑了一声,“您都这么问了,可见您也觉得五爷不会愿意的。”

宴夫人闭起了眼睛,揉了太阳穴。

“那怎么办?前几日宫里还派了人来看我,顺道问起了五爷子嗣的事情... ...不行,要尽快让韩氏怀孕。”

她这么说,周嬷嬷倒是想到了什么。

“听说韩姨娘伤了膝盖,好些日了,还没恢复齐全。要不然夫人让老奴去问问五爷,看能不能给韩姨娘请个大夫。”

宴夫人一听就道好,“正好探探五爷的意思。”

周嬷嬷应了,这便去了。

冷武阁。

穆行州前来汇报消息,闻到了五爷书房的酒气。

据文泽说,五爷这几日,每晚都深夜饮酒,文泽因为送酒不及时,被训斥了几次,还丢了这个月的月例银子。

穆行州一连几日都在外面,今日才刚回来。

他小心瞧着这位五爷,把自己的消息汇报了来。

五爷神色寡淡,未置一评,半晌才问了一句。

“内应找到了吗?”

那日灵螺寺潜藏的贼人跑得那般快,穆行州有所怀疑。

但他说没有,“没查出来有内应。也许是巧了,或者听了风吹草动便及时撤退... ...不过,属下没查到他们去灵螺寺做什么。”

那日上灵螺寺的人实在太多,到过后山的人也不少,根本无从查证。

五爷垂眸思量,“这件事先放放。”

他又说起了另一件事。

“襄王那边让人盯紧点,传我的话下去,让人时刻做好准备偷袭,但千万不能走漏了风声。”

要是偷袭虞城这件事再出了差错,那他手下可能就真有细作了。

而且那细作,恐怕还是个消息有十分灵通、却藏得很深的细作... ...

他提醒了穆行州去传话,穆行州晓得这事的紧要,亲自去了。

只是走之前,小声道了一句,“五爷还是... ...少喝点酒... ...”

他说了,房中一片寂静。

那五爷什么都没说,只是眸色越发深重。

穆行州刚走,周嬷嬷就到了。

周嬷嬷先替宴夫人关心了一下五爷,瞧着这位

五爷脸色发沉,眸色冷清,要说的话就在舌边卷了一圈。

五爷瞧了她一眼,“嬷嬷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周嬷嬷赔笑一声。

“是这样,夫人听说了浅雨汀的事。”她说着,紧紧看着这位五爷。

“韩姨娘那日从灵螺寺下山,损伤了膝盖,没想到好几日了,也不见好转... ...夫人今日才知道,就打发老奴问五爷,要不要给韩姨娘请个大夫?”

话音落地,书房里静了静。

詹五爷拿着折子的手顿了一下。

他想起了那天,他抱了夫人回京看病,让她自行下山的事情。

男人将折子按在了书案上,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从灵螺寺上香那日到今天,已经好多日了,他完全没听说... ...

他开口就想问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忽然又别过了头去。

他脸色阴沉的厉害,继续拿起折子理事。

“韩姨娘的事情,以后都不用告诉我,夫人看着办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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