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上午的阳光明媚到有些晃眼，树影斑驳，魔女的庄园刚到路口，就扑面而来一股浓郁的花香气息。
还伴随着一点独特的药草香。
中原中也停好车来到庄园入口，就看到隔着一层篱笆栏，少女蹲在田地里背对着他，她两只手一直在小弧度的动作，透过手臂线条的变化也能看出来，她应当是用了不小的力气。
他抬脚走进去：“你在做什么？”
闻言，雪莉娅转头看过来，茶色的眼眸明灿如星火般，从田地里站起身，朝他小跑过去。
“早上好啊帽子君，你真来了？”
中原中也语气费解：“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是我让你来的啊。”
可我也没想到，你明知道送钱还真来啊？
她没说完的后半句，中原中也自动在脑子里补上了，他抽了抽嘴角，忽然也觉得自己可能是有那么点……有违常理。
“我又不是自己要来的！”他啧了一声，像是在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刻意辩解道，“还不是你在电话里说什么第一天开张，在我们这个世界里，开店第一天没人来是，很严重的事故，所以我才来的……”
“谁知道你没有客人会不会哭啊。”
他最后嘀咕了一句。
雪莉娅：“……”
你还挺善良的，真的。
中也被她盯急眼了，连忙找了个话题：“你刚才在做什么？”
“在种药。”雪莉娅摊开掌心给他看自己手上的泥土，小声抱怨，“种一上午了呢，才种了一丁点。”
中也：“不能用机器吗？”
雪莉娅指了指一旁还在生长中的魔药，解释道：“会破坏掉旁边的药，而且我也达不到需要用机器的那种量产数目，所以还是手种比较方便点。”
中也抓了下头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最后，他干巴巴问了句：“那，那你需要帮忙吗？”
雪莉娅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圈：“你吗？”
中也：？？？
他一下子被激起了斗志：“我怎么就不行了！？”
不就是种地吗？
谁还没……谁没种过还不会学啊？
“……哦，那行叭。”雪莉娅一副勉为其难的语气，点点头。
她将两株淡绿色的药草递给对方，蹲在药田附近，叫着他过来：“你先看我怎么种的，然后再自己上手，记得不要踩到我旁边的药草了。”
中也：“……哦。”
拿着两株药草，他额头的冷汗已经下来了。
他忽然意识到，她不会是故意激将法坑他的吧？
等他蹲下来种药草，她可能会突然跳起来指着他脚下说他踩到她的隐形珍贵药材，要他赔偿两百万。
又或者，他种下药草后，她过两天说他种过的药草都坏死了。
“两株四舍五入就算你个五百万吧。”
他都能想到这个魔女说这句话时的语气了。
“魔女。”中原中也踌躇着，没跟她一起蹲下。
满手泥巴的少女转头看过来：“嗯？”
恰逢云层浮动，浅金色的光辉映照在她眼底，那双茶色偏绯的眼瞳在此刻被点缀成如秋日暖阳的色彩，沉静又温暖。
他一时愣住，竟恍惚间生出一抹“她应该不会坑我”的荒唐念头。
中原中也颤动眼睫，蹲在她身边。
少女的手指白皙纤细，只是被深色的泥土裹挟着，看着有点怪异。
就像是，钢琴家漂亮珍贵的手指，在用来玩泥巴？
她将湿润的泥土拨开，徒手挖坑，将自己手中药草种进去，又徒手填充那些泥土。
“不能用铲子吗？”他下意识问。
“能啊。”雪莉娅说。
“只是我不太习惯？唔怎么说呢，药草是很重要的东西，一丁点地破坏它的可能性，我也不想要。”
说完，她又低下头，专注种植起了药草。
中原中也没说话，他想，这个魔女看起来像个半吊子一般随性，对待药草还挺用心的。
嗯，当然这份用心的背后也可能纯粹是因为，这些药草能卖钱。
他学着她的样子动手挖了一个坑。
把药草种进去，又仔细地掩埋起来。
这块草地很特殊，没有下雨，却是湿润的，而且是一种很特别的湿润，不像是刚浇过水，因为它并不是纯粹的污泥，是松散的土。
中也：“这块药田也是魔法培育的吗？”
“不止药田，这个家你所看到的每一处都是。”雪莉娅的语气里隐隐带着几分自豪，“我的家，就算是在所有的魔女中，也是最令人羡慕的哦？”
“我出去旅行不能带它一起走的时候，只要说一句找人帮忙打理庄园，就有很多魔法师争先恐后地来报名。”
中也一脸不相信：“你瞎扯吧？一个花园，就算是你所有东西都是魔法培育的，也不可能一堆魔女排着队来，除非你给钱特别多。”
但是这个魔女显然，一毛不拔！
话不投机半句多，雪莉娅又低头挖起了土。
“你不信就算了。”
少女低头的时候别在耳后那几缕红色发丝垂落下来，挡住了她半张脸，联想她刚才说那句话时像是失落的语气，中原中也一时噤了声。
“……”
她不会是在难过吧？还是演的？
演戏也不至于头发跟着一起演吧……
“咳咳。”
“……”没人理他。
又过了一会儿。
眼看着魔女埋头种药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他试探性地开口：“那个，其，其实我也没有不相信你。”
雪莉娅：？
什么信不信的？她的药快种完了，这个人手里一共就两株怎么还有一株没种啊？
“我知道你做魔药很厉害的。”他又继续说，语气干巴巴地。
雪莉娅：？？
他到底在讲什么？这不是废话吗？
说起来，他们刚才聊得什么来着？
哦，是在聊她的魔法小屋。
少女转头扫了他一眼。
“你嘴上这么说，其实根本没喝我前两天给你的魔药吧？”
在他身上根本没感受到一丁点魔药残留的痕迹。
被拆穿了，中原中也有点尴尬，他低头挖起了脚边的土。
“我没喝是别的原因……”
雪莉娅：“……哦。”
中也：“真的是别的原因，不是在质疑你的药！”
雪莉娅：“……哦。”
中也：“……”
见她一直反应冷淡，像是在不高兴，中也有点急了。
“呃，该怎么说呢……其实我还挺喜欢我自己现在的生活的。”
雪莉娅：“……哦。”
她知道啊。
“就是那个，虽然一时冲动改变了身高实现愿望确实带来了一时的惊喜，但是我还是比较习惯自己现在的样子。”
而且混蛋太宰也不在黑手党了，没有人会提他的身高！
“……”雪莉娅忍不住了，她缓缓抬起头，看着他露出了难以理解的目光，“那你花这么多钱到底是图什么？”
中原中也：“……”
也是。
“……可能我钱多吧。”他干脆自暴自弃了。
雪莉娅：？？？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魔药种完了，她干脆拍拍手起身，走到院子里的水龙头旁洗手。
中原中也和她一起。
洗完手后，魔女走到一旁树下的桌子前坐下，拿着茶具开始调配花茶。
看着手上的泥土被冲刷走，中原中也后知后觉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劲。
他今天来，到底是干嘛的？
擦干手后，他朝树下的少女走过去：“魔女，你不是今天开店吗？”
“对啊。”
雪莉娅敲了敲桌面，示意他坐下。
中原中也扫了一眼她面前的两个空杯子，想了想，坐在她对面。
接着，他看到红发少女从瓷器里倒出红色的液体，朝他这边推过来。
“这是什么？”
他没敢喝。
“花草调制的茶水，可以缓解疲劳。”雪莉娅说着，用银质勺子搅拌起了自己面前那杯茶，还不忘补充道，“嗯，还能解酒。”
中原中也搭在桌面的手指抽动了一下，接着移开了视线。
他垂下头，耳垂隐隐染上绯色。
“那个，谢谢。”
雪莉娅：？
又谢什么？一杯茶而已？
但很快，她就想明白了。
他昨晚可能喝酒了。
但是昨晚他接她电话的时候沟通挺正常的，也没听到醉意，应该没有喝多。
不是吧，现在都第二天中午了，谁还能感觉出来你那根本不明显的酒味啊，又没有靠得很近。
算了。
误会就误会吧，说不定心情好了给她砸钱呢。
“你今天好像没有客人。”
急于遮掩尴尬的人匆忙找了个话题。
“我今天不出意外就你一个客人了。”
也不知道折原临也什么时候发现她跑路，开始卖她。
“那你……”他犹豫着，似乎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还是不自然地问道，“你要卖我点东西吗？”
毕竟是第一天开业，如果营收是0，那也着实有点不好看。
“……”
雪莉娅沉默了一会儿，用充满怜爱的目光看着他，形容一下的话就是，好像在看一个脑子不好的傻子。
中原中也一下子炸毛了：“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啊！”
“你找我来不就这点事吗！”
“……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干脆。”雪莉娅诚实地说，“我还以为我要卖个惨什么的。”
中原中也：“……那不是你自己说今天不可能有除我以外的客人了吗？刚开店负营业这种事你不觉得预兆很不好吗？”
“什么叫做‘还要卖个惨’！？你果然是打算坑我钱的是吧？”
雪莉娅眨眨眼，表情无辜且纯然：“你在说什么呢？我亲爱的客人。”
“你就是我唯一的啊！”
唯一的客人。
唯一的营业来源呢。
中原中也：！？？
恍若被巨大的潮汐迎面撞击，他猝不及防被海潮卷入夜海之中，哪怕再奋力挣扎，也一直在下沉，直至潮水将他彻底包裹。
青年的脸颊几乎是在顷刻间红了个彻底，他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从座位上暴起，砰地一下拍在桌面上。
雪莉娅：？
好凶。
“你，你你你……”
他红着脸，不知是因为着急还是羞愤，大声说：“就算是你很需要钱，也不要随便对别人说暧昧的话好不好！”
雪莉娅：“……啊？”
什么暧昧？哪里暧昧？
砰。
又是一声。
魔女被这一声给震地有点懵，扑闪着眼睫，眸底格外清澈。
“这个给你。”
青年将一张卡按在桌面上，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糟心玩意，不大高兴地说：“总之，你要是真的缺钱可以问我借，实在还不上就一直延期也没关系，或者我也可以以我的的名义促进你和我们首领的合作……”
“别想着靠你那不怎么样的演技，说一些奇怪的违心话赚钱了……”
雪莉娅：“……？？”
啊？？
魔女很茫然，很懵。
但是看着那张黑色的卡，她又觉得好像很值钱，错过她会很后悔。
“……可是，我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违心话啊？”她想了想，还是试图为自己辩解一下。
“我说的都是真心的。”
然后。
帽子君不知想到什么，脸颊瞬间又红温了一个层次，人直接倏地一下从她家庭院消失了。
雪莉娅：？？？
就是很迷茫。
但是他人怪好的，跑了，还把卡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