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带我去哪?”尹栀莲神情紧了紧,围着自己的士兵把自己带去三楼,旁边还跟了三两个男妓。
通体壮厚,面容粗糙,皮肤黑黄,身上的味道…更是令人无法接受,熏的人闻不出是什味道。
衣着也是怪诞,上身是男式的长衫马褂,脚上却穿女式绣花布鞋;头发虽短,却经过精心卷烫,还要涂脂抹粉,看了真令人恶心。
“军爷交代,换了衣服才能回去,你这身已经暴露了。”
暴露,他们这么大摇大摆的带着自己走,才更容易暴露。
“是何衣服?!”尹栀莲接过衣服,这大小,花纹,明明就是女士旗袍。
“唱旦的计较这么多干嘛?”男妓吊着嗓子阴阳怪气。
“闭嘴,军爷的人你也配说!”士兵头抬脚就将男妓踹在一旁。
男妓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叫疼。
尹栀莲换上旗袍,由于大小不够旗袍紧致的贴在身上,由于长短不够从膝盖裂到了腿根,未上妆的清秀面容与这一身着装形成的反差,也仅次于他与这些男妓的差别。
谁也不曾想自己也成了可笑的男妓混迹其中,还是自找的。
“在这儿放下我就好。”尹栀莲坐在魏笙的军车上,后面跟着一辆车装那几个男妓,几侧的窗帘拉着,透过前面的车窗尚且在黑幕中看得见戏院门口的灯还依稀亮着。
“军爷的命令是我们全程看送您。”一侧的士兵挡着车门,车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何意,已经到了。”尹栀莲下意识摸着放枪的位置,可是早已被魏笙那厮拿走了。
该死……中套了。
车在一处停了下来,尹栀莲的注意力被引出车外,是哨岗,在街市大路上,如果方向对的话,前面就是那座桥。
“下车检查!”车外的人拍着车。
“一连用车,车牵引器坏了,回军营修修。”一旁的士兵下车。
车外的人俯身瞅了瞅车内的人,尹栀莲别过去头,那人嗤笑出了声,贴着士兵头子耳朵说了嘴。
“你们魏军爷原来好这口,怪不得先前师座送去的女妓原路打回来了。”
“您得给保密,我们军爷特地交代不能传出去。”
“欸~这秘密必须是你知我知师座知,我能跟谁说去。”
士兵头回到车上,尹栀莲正暗暗生着气,酒自己是个幌子,原是和那大官一伙的,将自己当成男妓了,才做出这些个举动。
尹栀莲不再说什么,扭头看着窗帘露出的缝隙,局势不明,只能观察时机。
“军爷吩咐今晚归后还要与您交谈,您先在营里稍作歇息。”士兵平淡回答,还未有发现尹栀莲不对劲的情绪。
下了车,尹栀莲跟在士兵头的身后,准备伺机把他挟持了。
“把这些男妓从后门送回去,给点赏银,你们也下去,您……”士兵头说完,其余人散去,两人走到门口,
转身间,士兵头就被尹栀莲从身后勒住了脖子
“您……”
“送我回去。”尹栀莲将反抗挣扎的士兵头又向后拖了两步。
士兵头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又不敢出声,除了魏笙,还没有人能挣得过尹栀莲。
“您…先放开,有人,有人。”士兵慌乱的拍着尹栀莲的胳膊,有些喘不上气。
尹栀莲稍松了松,将人推进门中“说,到底带我来此做什么。”
“我们见过的,您不记得?”士兵举起手摸着脖子,被勒出了一道红印。
身上的旗袍勒的尹栀莲懒得动弹,他也不想理会这个士兵,这种时候。论谁保命的话也是真假参半,他不愿过多思索这些。
尹栀莲不说话,单是找了个地方坐下,被带到这,还是他轻敌了。
“您是信不过军爷,您可以按下我,等着军爷回来,会有交代。”士兵将装备卸下,子弹拿出弹夹散在桌上。
“你知道多少。”尹栀莲将桌上的武器推到地上,清出桌面。
“军爷来了,您自会知晓。”士兵头只重复一句话,跟个呆子无二致。
尹栀莲只管敲着桌面,是摩斯密码,“能听懂吗?”尹栀莲敲击着,抬头看了眼士兵头。
士兵头皱了皱眉,无奈叹了口气还是敲了回去“能。”
“门口查岗查的是什么?”
“是今日刺杀,前出过了多次,但今日却是偏的离谱。”
“结果如何,查出何人?”尹栀莲起身,猛地出了声。
“小人不能知道。”士兵头吓了一跳,鞠了好几躬。
“明知故问。”魏笙闯进门,瞧见了自己的属下和一个美人在桌旁,还有地上的一摊枪械零件。
“军爷!”士兵头快速站直身板,向魏笙敬了个礼。
“带着东西出去。”魏笙敞开了门,走到尹栀莲身旁,尹栀莲身上淡淡的花香味悠然飘到魏笙的鼻尖。
许是穿着旗袍,肌肤裸露的更多了些,才会如此。
“那群狗碎给你穿的什么。”魏笙皱了皱眉头,猛地收回目光,退掉军大衣,转而披在尹栀莲的肩上。
“你…不是您挑的?装什么好人。”尹栀莲嘴上嘟囔着,将下摆往下拽了拽,遮住自己裸露的腿,将裸露的皮肤缩藏在大衣中,余温在大衣内回流。
军大衣上除了弹药烟火味,只有一股淡雅的檀木香,十分的好闻。
“今日却是不该把你比作男妓,可任谁会信,我养了个头牌戏子只当普通下人,故才出此下策。”
这漏洞百出的话术,尹栀莲不禁偷偷翻了个白眼。
“我说真的。”魏笙清了清嗓子,收回禁不住打量的眼神,奇了怪了,男子着旗袍也……
“谁杀的。”尹栀莲深吸了口气,眼下重要的不是自己。
魏笙抬眸,看向缩在军大衣里的猫“我并不认识你口中的人,但今日,你为何出现在儿。”
魏笙说罢,从口袋里拿出尹栀莲的枪,放回尹栀莲面前。
“所以今日带我来这,是要质问我?”尹栀莲起身拿起枪对准魏笙,缓慢的上膛。
他不想这么被戏耍,还老老实实的招供。
“是要护你。”魏笙目光对准枪口,勾了勾嘴角,目光转而落在掉落的大衣。
“别过来。”尹栀莲退了两步,这把枪不是他的,枪的重量也不对,军大衣落在地上。
魏笙向前挪了两步,俯身到尹栀莲身后,将尹栀莲摁回椅上,隔着手套,他能感知到尹栀莲的蚕丝旗袍薄的贴着身子,能感知到肌肉的线条,如若不是手套,怕是皮肤纹理也能摸着。
这个距离,尹栀莲有些难以呼吸,他的耳朵最为敏感,可偏偏,他的手就在离耳朵一尺的肩上。
“你是我的人…我指着你进钱,怎么会让你去做这些。”魏笙将衣服再度给尹栀莲披上。
“笑话,今日我若是呆在这,明日戏院就会慕名来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正经的戏院变成相……”尹栀莲不知怎么,心里话就这么说了出来,许是心乱了。
听着回答,魏笙有些忍不住笑出了声,这笑声传到尹栀莲耳朵里,带了些讽刺的意思。
尹栀莲乍然起身,不知怎的,在他面前,总是会被搅动心水,思索总是会被他牵着走,净想一些不相干的杂事。
魏笙拉起尹栀莲的手,将子弹放入尹栀莲的手中,将子弹摆出了个形状“收好。”
不是他的子弹……
尹栀莲回神,才从魏笙的身后门上透过的身影,真是哪里都隔墙有耳。
尹栀莲将子弹放入口袋,抬眸便与魏笙的目光交汇“爷说的,奴知晓,可奴着实想家,今夜不若去奴那儿?”尹栀莲突然换了个神情,搂住魏笙。
纤纤细指缠绕在魏笙脖颈上,戏痒的电流感从皮肤碰触的地方传入神经。
“你?!”魏笙镇静的神情忽然有些紧张,忽如其来的逢场作戏令他招架不住。
“爷的耳朵,今儿个瞧着有些眼生~”尹栀莲抬头看着魏笙的下颚,棱角分明,面周依稀还有些酒精味。
“莲官如此这般,是想试探我的忍耐几何?”魏笙搂住绷得紧致的腰,几乎一只手就足以抱住。
尹栀莲咬着牙笑着,今天这出戏,可真是自己打的烂牌,“送我回去!”尹栀莲低声诉斥。
“别忘了你是自己送上来的。”魏笙搂的更紧了些,分明就是妄想假戏真做。
“今日那一枪是我开的,该爷了”尹栀莲被搂的整个人埋在魏笙的怀里,魏笙心脏的跳动,猛烈有序,他也在紧张……
他能通过心跳,试探他在不在撒谎。
“既然不愿在这,回去便是。”魏笙避开话题,搂着尹栀莲出门上了车。
这一晚,来回折腾,可还是甩不掉那群跟屁虫,而尹栀莲,也被迫上了这艘贼船。
两人从军营后门出,又从戏院后门入,这一切,仿若是做给别人看的。
“…”魏笙无言,这后院,他也是第一次来,院内安静的很,应是已经到了休整的点。
“军爷怀疑我是谁的人。”尹栀莲想了一路,他这些异常举动,是试探,绝不是贪色。
“你很聪明。”魏笙瞧着缸里的一株青莲,着实难见,却又盛开的如此旺盛,向着缸外了望,禁不住想抚摸那鲜嫩沾着露水的花瓣。
“军爷还是不要碰为妙。”尹栀莲上前阻拦。
“若是非碰不可呢?”魏笙犀利的目光落在尹栀莲身上,手却已然放下
答非所问,他们都想听真话,说的话却似真似假。
“您不会。”眨眼间,尹栀莲又换了个神情,似乎他看透了此时的魏笙心思,互相试探,却又不按兵不动,深入狼穴却又坦然自若。
尹栀莲走进屋内,换了身衣服,把旗袍顺手扔进火盆里
“尹栀莲…”魏笙在院中默念,若是敌人如此,他会觉得危险,但若是猎物,他倒觉得有趣万分。
他的名本就是清廉高雅之意,素来本不该沾染任何污衲,他该是一朵枝头栀子,可如今却只能困在这方缸之中
栀子花生来脆弱,莲花本出淤泥,人固脆弱,却是出淤泥最能屹立枝头。
他不适合这个烟花柳巷,可又有谁适合这个为集团利益而战火纷飞的肮脏年代。
“军爷,大衣。”尹栀莲叫醒愣神的魏笙,他愣愣的看着青莲许久了,离得有些远,但入神。
魏笙将目光聚焦到尹栀莲身上,他换回了一身素衫,合身,也不紧致,他的身形不需这些凸现,夜色压得很重,但面前的人似是本身带着弧光。
“嗯。”魏笙接过大衣,搭在手臂上。
“夜深,军爷怎的不披上……怎的嫌我?”尹栀莲故作玩笑道,他每次碰触自己,都常常带着手套。
下意识的避开,是不同道的最佳表现,
魏笙抿抿唇“这院中确实清冷,怎的只养这一朵莲。”
“一朵足矣,无论何。”尹栀莲听出魏笙话中有话,他一直如此,说些看似无心,却是句句带着试探,句句深藏埋伏。
“怎的不养栀子花。”魏笙带着笑意,他说的这话后,尹栀莲尚未反应过来。
毫无逻辑意义,怎的忽然提起栀子花。
“栀子花?”南方常见,北平不常。
唯有南京总部和家中院落种了些,那是母亲爱的花,他从前从不在意,此花难养,母亲从不让碰,南京总部的那几朵,倒是生的坚韧些,只是比不过其他花来的茂盛有生机,土壤的养分也抢走大半,他思念母亲常常投浇水,反倒蔫了。
魏笙看着尹栀莲,尹栀莲神情有些许慌张,这是解开谜底的某种快感,他想知道,真正面具之下的他是何样子,从角落里站起来之前的样子。
尹栀莲回过神,才看清他脸上那种玩味的表情,他,又被戏耍了。
尹栀莲低着头,不再盯着那双摄魂的眼神“栀子难养活,需多加用心,甚至拼尽全力才尚可,莲花只放入水中便可养活,但,他需自在,只可远观,不可亵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