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姐妹本就长得相似,连眼角下的那颗泪痣都几乎一模一样,不熟悉的人根本分辨不出有什么区别。
大家都知道祝星体弱、灵根不稳、实力低微。
沙棠正好阴差阳错地符合这些。
温聿怀顺着自己的怀疑,想起在路上杀春尧后抬头瞥见的一幕,愣在原地的少女怔怔地望着他,浑身湿透,与周遭格格不入。
像被遗弃的小狗,陷入彷徨,已经失去了寻找主人的力量。
在那个瞬间,只要有人唤她,她就会跟着这个人走。
从小被身边人宠爱长大的世家大小姐,不可能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闻今瑶就是最好的例子。
想起闻今瑶,温聿怀眼中划过一丝讥讽。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但处境却是天差地别。
闻今瑶喜欢被万众瞩目,又确实讨喜,无论是长辈还是同龄人都不自觉地宠着纵着。
她也更爱缠着温雁风,倒也不是不喜欢温聿怀,但更多是喜欢温聿怀听自己的话。
温聿怀这几年确实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上次拒绝了在静思堂与闻今瑶见面,就是想看看她那边会有什么动静。
如果他无法拒绝闻今瑶的任何要求,是因为受人控制,那控制他的手段是什么?
如何才能做到不接触他却又让他受控?
温聿怀想了好几种办法,并提前做好准备,以防万一,就算再次受控,也要给自己找到点有用的消息。
直到夜里第一道铃音响起时,温聿怀的心神一荡,意识逐渐抽离。
似铃响,又似钟鸣,悠远古老,低沉悦耳。
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却又近在耳旁,震颤心神。
哪怕温聿怀提前给自己套了清音咒、定神咒,双手掌心各自写了附灵符,却还是会受到影响,无法反抗,神魂都听从对方的掌控,在那瞬间失去自我。
平日感受不到跳动力量的胸腔,寂静得仿佛死去的心脏,随着铃响开始缓慢地跳动,像是在回应某种秘法或是咒术。
以前铃声结束后,温聿怀就会忘记这短暂的遭遇,什么也记不住。
这次因为他提前准备,力量似乎被削弱了,他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以及对自己的影响。
水花声唤回温聿怀的思绪,目光焦距重新落在水池边的人身上。
沙棠终于发现这种办法并没有多大用,她双手酸痛,神色略带沮丧地站起身,一抬头就望见站在前方石道上的青年。
雨后的天空充满阴霾,乌云环绕,低得触手可及。
温聿怀换了身衣衫来的,偏黑灰的色调,衣襟、腰扣、袖摆上的纹路都是暗沉的色调,瞧着十分压抑阴沉。
他全身上下,似乎只有那一双琥珀眼瞳才能算是明亮的浅色调。
沙棠不知道温聿怀在那里站了多久,一手下意识地抚上脖子,露出温聿怀熟悉的犹豫目光。
喉间火辣辣地疼,不知是不是被突然出现的身影吓倒,还有些紧张的缘故,灼烧感似乎直往她心里钻。
温聿怀说:“过来。”
这话说得不轻不重,听不出是训斥,还是命令。
也辨不出喜怒。
有时候什么都察觉不出反而更好。
沙棠提了提沾湿的裙摆,踏着水池边的台阶上去。
温聿怀目不转睛地盯着沙棠乖乖走上台阶,到了平地后,她似乎怕对方久等,小跑着过来。
沙棠来到温聿怀身前几步远的位置停下。
她脸上挂着水珠,不知道是池水还是汗水,扬起脸看温聿怀,脸和眼睛都是湿漉漉的。
温聿怀见她在几步远的位置停下,只好主动走了过去。
沙棠微微睁大眼。
温聿怀却一言不发,伸出手点在她咽喉,传输着灵力治愈她受伤的喉咙。
沙棠的肌肤很烫,温聿怀的手指却冰冰凉凉,输送的灵力也有着一股凉意,指腹点着她的咽喉轻轻往下划去,冰与火融合的触感让她绷紧神经。
温聿怀的视线落在沙棠白皙纤细的脖子,估算着她差不多能说话的程度后,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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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沙棠被他问得吓一跳,害怕被发现替嫁的事,焦急开口:“……祝星!”
等她发现自己能出声后又是一怔,下意识地抬手要去摸脖子,却无意间触碰到温聿怀冰凉的手指,又忙把手缩回去,有些不知所措。
沙棠感觉喉咙好多了,只剩一点干涩的痛感,还能开口说话,哪怕嗓音还有些低哑,本该松口气,却因为温聿怀的问话和停留在喉间的动作,让她不敢放松。
温聿怀的视线往上移,落在沙棠眼里,瞧出她的紧张和害怕,点在她咽喉的手指,还能感觉少女因为紧张而吞咽的动作。
她越是紧张害怕,温聿怀越怀疑。
温聿怀目光平静地盯着沙棠:“祝小姐,父亲下令,要你今晚和我一起去妖海。”
他冰凉的手指仍旧在沙棠咽喉,感受着她微颤的肌肤,淡声道:“若是祝小姐不幸在妖海遇见危险,缺胳膊断腿也没事,要是死在那里,还要你在水中多泡几日,再将你送回飞玄州,交给你父亲祝廷维。”
温聿怀故意吓她,让她心怀恐惧。
可沙棠不觉得自己会死在妖海,就算会死在妖海,也该是两年后吧。
但缺胳膊断腿……
沙棠低垂眼眸,看了眼自己的手,若是断了,那确实有些害怕。
不过也是她活该。
“去妖海,可以见到云祟吗?”沙棠重新抬眼看回温聿怀,闷声道,“你们说好放了他的。”
温聿怀收回手,目光微眯着打量沙棠。
说她脆弱,又比想象中坚强,方才的紧张和害怕在此刻都被镇压,只剩下对她口中的男人透露出的真切关心。
连自己的生死安危都不顾,只顾着那个男人的安危,很难不让人多想他俩的关系。
温聿怀差点忘记了,祝家肯答应这门婚事,还有一个原因是温家在妖海扣着一个云祟,为了救人确实会妥协。
只要这人对祝家来说足够重要。
也许不是对祝家重要,而是对“祝星”来说足够重要。
从祝星几次三番问云祟的情况就看得出来,她很在意这个人。
温聿怀淡声说:“可以。”
沙棠眼里浮现一抹亮光,温聿怀又轻声笑道:“到了妖海,你自己想办法去找人就可以。”
温聿怀收回视线,没看沙棠愣住的表情,转身往里屋的方向走去。
沙棠回过神来,忙追上去道:“谢谢。”
温聿怀头也没回道:“我没说要帮你。”
“不是的!”沙棠抬手摸着脖子解释道,“谢谢你帮我治伤。”
温聿怀脚步一顿,侧身回首望去。
他一停下,追上去的沙棠也停住,与他保持距离。
凉风拂过,吹着沙棠滚烫的肌肤,面对温聿怀回首看过来的冷淡目光,沙棠感到说不明的压迫感,便低下头去,避开目光对视。
这是她唯一擅长做的事。
可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又强迫自己抬起头,鼓起勇气看回温聿怀,直直望进那双浅亮的琥珀眼瞳,轻声说:“谢谢。”
然而对视不过片刻,她就自然而然地低垂了目光。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凉风吹拂,撩起她的几缕鬓发划过脸颊,沙棠却感到之前的压迫感消失了,此刻的平静反而令人心安。
温聿怀什么也没说,只静静地看了会沙棠,在凉风停止时重新离去。
沙棠特意等温聿怀先走后才动身,她回到屋中,发现人不在,偏殿也挺大的,屋子也多,温聿怀不一定要歇在她这里。
他若是真的来了,沙棠反而不知该如何才好。
得知晚上要出发去妖海的消息,沙棠心里就静不下来,她总是在想云祟师兄在妖海怎么样了。
胡思乱想到最后,沙棠也只剩下满心沮丧,就算她去了妖海,也救不了云祟师兄。
等到天色将暗时,温聿怀带着侍女敲门进屋,沙棠刚从床边起身,看见侍女们带来的衣裳怔了怔。
“把衣服换了。”温聿怀说。
沙棠身上穿的是闻今瑶给的衣服。
温聿怀现在看见闻今瑶相关的东西就烦,可哪怕他心里烦得要死,对闻今瑶本人的言行却又十分温顺。
沙棠不明所以,却也听话地随侍女去屏风后换衣。
她听过侍女说温家二少爷爱慕闻今瑶的话,看起来也确实像那么回事。
可能是不想看见她穿着闻今瑶的衣服。
沙棠换了身墨绿衣裙出来,样式和面料都是青州最近新出的款,衣上的花纹也很适合年轻的姑娘,她穿起来倒是显得有几分活泼俏皮。
温聿怀只扫了眼,没有多看,便转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