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寨。
灵泉药田。
作为寨子里最核心的位置,往日里从不让外人进入,不过现如今整个清泉寨别说活人,连个会动的玩意儿都没有,陈慈跟在那些凡俗好手身后,一路无惊无险的就进到了核心区域。
所以说,这葛老道虽苟,然并卵。
还浪费了挺多的时间。
不过,才进到寨中灵泉药田的位置,众人就发现了不对。
一股浓郁的血气从药田方向传来。
左边,是六根祭柱,上面挂着一张又一张完整的人皮,有的穿着山民的服饰,有的身着锦衣,有的衣服破烂。
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像是被风干的腊鱼,瞪着双眼,死死盯着一行人来的方向。
风吹过来,眼睛翻白,摇摇晃晃。
祭柱的中间则是一口燃着柴薪的青铜鼎,也不知是在炖煮着什么。
右边更远些,是一间间围着口清泉水的药棚,甚至能看到每个药棚四角残留的火盆,想来是用来保持温度用的。
不过药棚里并非药材,而是一排排种在地里,胸腹长满了青绿色菇帽的人...形物件?
若盯的时间久了,仿佛还能看到那人形物件胸腹在微微蠕动,好似呼吸。
......
淦,陈慈是真有一种因为自己不够变态而丢了禾山教弟子脸的感觉。
他本以为,禾山教弟子制阴魂,提精血,抽骨吸髓,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可这种场面,还真没见过。
也不是怕,就是有点渗。
“来人,取火油,把这些秽物都给烧了。”
葛老道冷声吩咐。
陈慈欲言又止。
这都不用猜了,右手边药棚里的玩意儿,估计就是林半山要的五气培元菇,一般人还真种不了。
虽说人不能为了底线连钱都不要,但让他亲手采摘,还真需要做做心理预设。
还得加钱。
眼看几个胆大的衙役在王庆元的带领下就要去泼火油,陈慈刚要开口让他们别去右边,忽的左边那口药鼎生出变化。
“咕,咕隆,咕隆隆。”
鼎内忽的像是沸腾了起来,不多时,竟然从里面走出一道淡淡的虚影,飘飘忽忽,面容隐约是个老年人的形象。
这人影头脸处覆盖着一团血气,五官似在来回扭动,对着众人嘶吼着什么。
听不懂,问题是根本听不懂。
半响,这人影冷静下来,从鼎内吸起一股血色液体,其五官终于稳定,嘶哑着问道:“你们是何人,来老夫清泉寨干甚!”
陈慈却不理他,下意识鼻头微动,嗅了几下:“这是...精血?好像掺了什么,有些稀薄。”
作为禾山教的行家,陈慈算是知道清泉寨的人,都去什么地方了。
光看那鼎的体积,其内精血何止万滴。
就算稀释了许多,怕也是以千滴为单位的计数。
“发了!”
陈慈下意识开口,却被葛舟老道淡淡打断:“陈道友,还请自重。”
陈慈:“......”
我真该死啊,当初怎么就不莽一波,直接冲进来呢。
当真是搏一搏.....算了,安全第一。
陈慈吐出口浊气:“葛道友,右边的药材与我有点用处,我等会拿走,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葛舟老道扫视了下右边的药房,眉头有些微皱,但还是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这样一算,也不是很亏。
那五气培元菇不好估重,但十斤似乎是有的。
而且这精血葛老道也不好出手,到时按成本价买下来,也是可以的。
陈慈还在这打着小九九,却没去管那鼎内人影。
一道气息不过二十窍上下的血影,还能翻上天不成。
“老夫知道了,你们都是来阻我长生的恶人!”
这血影的苍老声中充满了委屈不满:“老夫只想本本分分的过日子,安安稳稳的活着罢了,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来逼我!”
“我就知道,长生路上多曲折,我无害人心,人有害我意,这世道就不允许小人物好好活下去!”
陈慈:“......”
等等,你这词儿是不是有点不对?
话音落下,这血影往鼎内一指,一道道血絮似的东西往那祭柱那些人皮里钻去,不多时,那些人皮竟也充盈了起来,和活人无异,慢慢从祭柱上跳了下来。
讲道理,这诡异神通,当真用错了地方。
合计十八道人皮傀儡,绝大多也就是凡俗高手的水平,有修为者两具,最高者也就两三窍的修为。
还有点眼熟,似是那日宴席上跟在王家公子哥身边的剑客。
陈慈也稍微凝重了一点,如果光这一道血影,他估摸自己应该有九成的胜算。
但加上这么多的人皮傀儡,胜算就陡降到八成,危险增大了整整一倍!
“哼。”
葛老道不屑一笑,掏出一把符篆,丢给场上诸人:“此乃龙虎山兵煞符,贴于腰间可撕虎豹,去把这些诡物剿了,逃兵,斩。”
连王县尉也领了一张。
所谓,军令如山,等级森严。
‘森严’二字可不是说笑的,葛舟老道令既下,以王县尉为首二十四人,无一人敢撤半步,将所得符篆贴在腰间,结成简陋的阵型,冲杀上去。
只一個回合,双方就各被砍倒七、八人。
那些人皮傀儡中的血絮飘回到鼎中,跟漏气了似的,王县尉这边死伤也有些惨重,毕竟肉体凡胎比之邪法,还是多有不足。
看到友军被痛击,陈慈下意识想抬一手,可才按到五阴煞气袋上,却被葛老道微微拦住:“道友毋须出手。”
陈慈:“.....”
不是,都这时候了,你还这么苟,不至于吧?
“葛道友,你这兵煞符似乎效果不是很好啊,是他们用的方法不对?”
陈慈又观望了一会,看到局势越发不对,忍不住开口问道。
“兵煞符?那是带了丝真气的符纸罢了,略微激发点潜力,没甚大用。”
葛老道淡淡道:“最便宜的符篆都得百两银子一张,老道如此拮据,哪用的起,不过是鼓舞他们的杀敌之心而已。”
陈慈:“......”
这样坑队友,真的好么???
似是看出陈慈眼中不解,葛老道解释道:“陈道友,作为仙道名门,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诚实守信,有口皆碑,否则和邪魔外道有何区别,你说对吧。”
......
不是,话是这个话,理是这个理,可跟坑队友有什么关系?
“老道既然和长平县里的同道说过此战凶险,那此行就必须得危险重重,九死一生。”
葛老道微微摇头,语气唏嘘:“要是咱们一行人跟郊游似的全须全尾回去,岂不是在说老道骗人?老道可不能坏了口碑,总得让那些同道知道此行的辛苦,此行的惨烈,才能显得老道我实诚。”
“诚信为先,陈道友在禾山教中,也要时刻牢记此言,才能行在正途。”
顿了下,似是看到陈慈一幅悟了的表情,葛老道又补了一句:“另外,总不能让道友你白跑一趟,这遇难之人就是老道予给道友你的弥补,应该还算可以吧?”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场上已经死了个七七八八,血腥气弥天,还有七人站在场上。
两个入道的人皮傀儡。
王县尉,其家三子,以及仅剩的一个衙役好手。
特别是那人皮剑客,手持宝剑,寒光闪闪,一招一式杀得几人汗流浃背,即使王县尉身上涌现出一层厚厚的煞气,和修士十窍真气修为相差仿佛,但也只能处在劣势。
忽的,那一衙役好手拼死将一张符篆贴在另一具人皮傀儡上,王县尉乘着停顿的空档期,纵身一斩,将其斩成两半。
但那剑客也是两剑,先将这好手刺死,然后从嘴中吐出一口白芒,围着背后一个偷袭年轻人的脖颈一转,就收回腹中。
“老三!”
王县尉目眦眼眶,却也只能持刀掩护住剩下两子,拉开距离。
陈慈沉吟片刻,终究是看在那四千两良心钱上,一拍腰间五阴煞气袋。
一道五阴黑煞朝着那剑客卷去。
血战至此,从未发过声的人皮剑客忽的轻啸一声,提纵数步,朝着陈慈杀来。
口中吐出一道金白雾气,带着锐气,和五阴黑煞缠在一起,竟提剑从这道五阴黑煞中杀了出来,周身虽受伤冒出丝丝血絮,但锐利犹存。
陈慈伸手一指,另一道五阴黑煞飞出,随即五指轻握,须臾间便将这人皮傀儡绞成碎片,将其手中宝剑卷了过来。
白阳。
陈慈看着剑柄上两个小篆,忽的解释道:“葛道友,九死一生,现在好像也差不多哈。”
二十四活三,倒也不差什么。
葛老道瞥了陈慈一眼,悠悠说道:“陈道友在理。”
“对了,葛道友,我不会也成为诚信的代价吧?”
“怎么会,你我皆是仙道名门,自然是以诚信为先。”
两人互视一眼,皆都一笑。
“呵呵。”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