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街过巷,换了大裤衩圆领衫的严浊衣,混在景区游客里,像一个清塘土著,懒散随意。
一条街,两边大小店铺,卖力招揽顾客,有些挂着百年老店招牌,严浊衣极力搜刮记忆,却如何也想不起来。外地游客将信将疑,本地人也不拆穿,九舍一入其实也算百年,是吧?看着拿在手里一根被啃的干净的扇骨,严浊衣舔舔嘴唇,有些可惜,家里若是有条狗多好。骨头扔进袋子,又从里面捏出块油澄噔,粘呼呼的猪手,没什么形象的吸溜。
过了半塘桥,才是记忆里的市井。
五金店、裁缝铺、小食摊,沿用多年的老旧招牌旗幌。店主懒散,爱买不买;菜场人头攒动,挑肥拣瘦,讨价还价;藤椅脚边的土狗懒猫,横跨窄巷的晾衣竿上随风飘扬的内衣外衫,从a到e;搓不类小毕扬子的骂声不知道从哪里传出,回荡街头。严浊衣这才感觉熟悉起来,愈加自在,脚下人字拖在青石板的路上,踢里踏拉。
朱新年小店内一张餐桌,严浊衣对着两个碗,边拍视频边解说,“瞧瞧,肉汤团汁水饱满,肉质鲜嫩,芝麻汤团香滑细腻,软糯弹牙;还有这馄饨,汤头浓郁,皮薄馅多,不是你最喜欢的?回来呗......”视频发给安叔,一直没有回应,切,死撑。
严浊衣揉着肚子打着嗝出了门,点开手机地图,找到一家叫“红袖招财”的宠物店,跟着箭头转向。
专诸巷口,树荫掩映的一块大门头,外面一圈俗气的小彩灯,粉红色氛围的店面,严浊衣拿出手机在门口确认半天,才迈步进门。
说是宠物店,其实只对了一半,三四百平的面积,大部分被用来做了猫咖。严浊衣也是头回遇到四五十只各色品种的猫主子一起出现的场景。
撸猫的不少,多是嗲声嗲气的姑娘;也有拿着本英文书的白领男,坐在临街窗口,貌似装逼的概率大些;倆程序猿,一边撸猫一边默默敲着代码,php?呵呵,活该你们秃顶;还有左青龙右白虎皮皮虾在中间的大哥,抱着猫一脸笑容,这里莫不是九龙冰室?
一个老板模样的男子走过来,伸脚驱开一只准备碰瓷严浊衣的逻辑猫,温柔开口道,
“欢迎光临,有什么需要?”
“呃,我买点猫粮。”
“噢,这边。”指个方向带路,跟在后面的严浊衣,看着走起路来甚为妖娆的老板,顿时觉得这店名,也没那么奇葩。
“这是我们的猫粮区,您家猫多大?”
“五岁还是四岁......最大不过五岁。”
“嗯?”老板疑惑,
“流浪猫,小时候捡到的。”严浊衣解释,
“呀!您真有爱心。”老板在贴着胸口拍手,小拇指倔强的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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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您家猫什么品种?”
“橘猫。”
“做手术了没?”
“手术?”
“就是那个,咔嚓!”老板做个向下切的手势,严浊衣想起大橘屁股后头时隐时现的一对铃铛,摇摇头,
“以前吃的什么牌子?您看看我这里有没?”
严浊衣扫了眼货架,指着一款,
“这个,不过不是冻干粮。”
“你说的是这种?”老板从货架下的柜子里拿出盒罐头递过去,
“对。”
“一直吃k9的主粮罐头?”
“还有一些饼干鸡胸鸭腿新鲜三文鱼什么的。”
“明白了。这样,我按照这个标准给您配一些?”
“麻烦你。”
“嗨,应该的。”老板说完,招呼过来一个店员,“给这位先生一杯蜜桃乌龙。”
严浊衣端着饮料,找了根月野兔星月逗猫棒。许是对新来的客人好奇,有不少猫围在身边献媚,有只胆大的英短,跳到腿上,翻着肚皮撒娇,随手rua着,英短发出咕噜咕噜的低吟,速度慢了,还会扒拉几下,示意保持。这么不矜持的?严浊衣觉得比自家那个主子要精明。
撸了一会,有店员走过来叫了声,“先生,您的东西好了。”
收银台前,老板一样样数着东西,
“这是主粮罐头,估计够半个月左右,这是多春鱼、化毛膏、猫条、冻干鹌鹑......一共一千三。”
严浊衣正要付款,不经意间看到收银台后墙上挂着的照片,面前这个有些妩媚的男子,穿着车手服,抱着头盔和几辆公路赛摩托的合影。
“这是穆杰罗赛道吧?”
“咦,你知道?”老板眼前一亮,
“去过。”
“您也喜欢玩赛车?”
“喜欢看,但是自己玩,没那个胆量。”
老板像是遇到同类,拿出手机找了几张合影显摆,
“呐,您看,这是和罗西,这是和马奎兹。”
“没有斯通纳?”
“不喜欢他。”老板姑娘似的撇嘴,
“钱转过去了啊!”严浊衣拎起袋子要走,
“等一下,这是店里的联系卡,上面是我的手机,猫咪有什么事尽管打给我。”
接过张橙色的卡片,“店长桑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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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要是玩车,也可以找我。我们在明珠和吴城这周边城市都有车友,每个季度还会有比赛,正规赛道。”桑南山强调,
“好,有机会一定去看看。”
摆摆手再见,扭头看见一辆放在树后的川崎h2,呵,也是个不差钱的。想着回家要走的这段路,严浊衣有些腿疼,要不买个艾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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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花厅,严浊衣把袋子里的罐头什么的摆好在橱柜里,留出一罐,招呼大橘。可能闻到其他猫的味道,有些嫌弃,远远看着。僵持一会,还是禁不住罐头香气,颤悠悠跑过来,一头埋进食盆,吧唧吧唧开吃。“就这点志气?”严浊衣弹弹猫耳朵。
叉腰在正厅转了圈,严浊衣从旅行包里翻出一个如意纹锦盒,来到没被打开的东花厅,轻轻推开门。
一阵书香袭面,偌大的东花厅,三面墙的紫檀嵌螺钿亮格柜,各种线装、现代书籍把书柜填的满满当当。窗台下一张黄花梨六屉书桌和一把四出头官帽椅,一旁的卷草纹花架上摆着株半开的青山玉泉。
打开窗,入眼即是天井处搭造的小景,换了角度看这块瘦皱漏的怪石,伴着几道流水和点缀其间的青草绿苔,透着凉爽清秀。倚窗瞧了会儿,严浊衣从锦盒里取出一个青花折枝纹水盂,在手里摩挲着,自言自语道,
“瞧瞧,您最喜欢的。那年打碎了,絮絮叨叨小半年。这次在那边拍卖会找到只一样的,给您放这儿,慢慢看哈。”说完,将水盂放在书桌正中。
打定主意睡到日上三竿,却早早睁眼。一夜安稳,没了梦也没了往日醒后的疲倦,似乎本该如此。
侧耳,寻着晨曦里阿婆们河边捣衣声响,寻着窗后水巷“阿要白兰花!栀子-花!”撑船而来软语情韵;卖花小娘鱼踮脚船帮,扶着窗沿送上几串带着清晨露水的白兰、栀子花,买家接过,一句“蛮鲜鲜盖,小娘鱼,过两日再来!““晓得哉!“应答声已从过去几家河埠头的水面荡转来。一句“生小吴娃脸似霞,莺声嘹呖破喧哗,长街唤卖白兰花,回眸一笑髻鬟斜”引得多少暧昧;寻着“平湖西瓜!介好格西瓜买伐!“豪迈男声,悠悠地入几道小巷人家。
等了好久,终究没有,严浊衣拍床而起。
赏了上门催促的大橘几个小鱼干,严浊衣从小楼杂物间找到一根晾衣杆,来到金桂树旁,活动几下便舞了起来。
左右换手,身子伸屈吞吐,晾衣杆劈、挑、点、撩、戳、拨、架、推,击打空气的响鸣,回荡小院。一个转身上步下劈,手中晾衣杆卡啪一声,终究材质不行,受不住力,从中间劈裂。严浊衣挠挠头,把晾衣杆立到门后,想着今天去哪儿买根牛筋木或是白蜡杆来。忽然听到门铃响动,开了门,与来人对视几秒,严浊衣笑道,
“沈伯,饭阿吃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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