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以后,经法医鉴定,尸骨确定就是刘羽微本人,尸骨上面还有衣服残片,以及一只和
在峡谷找到的一模一样的登山鞋。
孟思期根本没有去探看刘羽微的遗体,她是通过尸检报告看到了几张照片。
尸骨并非完全白骨化,还残留着一些高度腐烂的皮肉,可能是严密的登山服对尸体起到了一定延缓腐蚀。按照冯少民和唐小川的描述,当时刘羽微的遗体像是坐在石头之间,头被石头撑起,她好像在遥望黑色的森林。经过长期风吹、日晒、雨淋,还有虫噬,她的身体早已液化溶解,头颅骨骼仅残留腐蚀干薄的皮肉,几撮头发依旧在风中飘浮。孟思期没有心情再去看更多的内容,与此同时,几辆警车已经包围住了滕飞的住所,很快他就被逮捕了。两个小时后的审讯室里,孟思期是最后一个到达,她心情沉重,捧着笔录本坐下。
而韩长林、冯少民、唐小川和赵雷霆已经坐在审讯室内,表情严肃庄重,这次审讯由唐小川主持。
坐在大家对面的,是已经戴上镣铐的滕飞,和以前坦然自信的表情不同,这一次他面色晦暗,眼睑半垂,似乎已然认罪。“嫌疑人滕飞,现在证据确凿,请你仔细回忆杀害刘羽微的全部过程。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唐小川的语气义正辞严。审讯室里一片肃静,“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就像是悬挂于高空的正义之剑,任凭谁都无法逃脱他的火眼金睛。片刻后,滕飞说:“我认,羽微是我杀死的!”
”我对不起她!”
滕飞语气潸然,终于说出了和小说相似度并不高的故事。
去年底,滕飞的妹妹滕蓉查出了重症,医院要求做手术,当时接待滕蓉的主治医师是宋仁爱,他提出的包括手术费在内的所有费用大约五万元。滕飞一直在户外店工作,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收入,全部加一起再加上朋友能借的,都不足两万,看着妹妹一步步陷入绝境,滕飞越来越焦急了。
他一遍遍想起梦中,母亲要他照顾好妹妹的画面。他不能让妹妹有事。
因为以前他有一些小赌的习惯,但是手气很好,他以为这一次他也可以,带着不足两万元的现金,他去了一家地下赌坊。那天晚上以后,他身上的全部积蓄全赌光了。
身无分文的他无法面对妹妹,那段时间他陷入了绝望。
在绝境中,他想起一件事,以前他帮助过一个女孩,当时那个女孩搬家,重东西没法抬上楼,是他一件一件帮搬上去,那个女孩还一直说要感谢他。那次,女孩还向他吐露过,她是一个孤儿,在这里没有亲人正是因为这则孤儿的信息让他联想起,他户外工作签署的人身保险,如果意外死亡,那么受益人只能是她身边最亲的人。春节前,滕飞正式认识了她,女孩的名字就叫刘羽微,因为受过恩惠,刘羽微对他的印象很好,再加上滕飞平时喜欢写点文字,气质算得上儒雅,戴上一副眼镜,给人的感觉很稳重。一来二去,两人恋爱了。
一个月后,滕飞就向她提出结婚的打算,刘羽微很意外,但是也很惊喜,她没有父母,所以人生大事她都可以自行决定,然而这件事她答应得很快,因为她认为,滕飞就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两人正式进入了同居生活,滕飞对她很好,除了无微不至地照顾,还有每天对她亲密的嘘寒问暖。那是刘羽微最幸福的时光,从父母离世后,她终于感受到了最贴心的温暖,她觉得她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结婚前,滕飞提出婚前出行的想法,刘羽微知道他是户外运动爱好者,对户外运动一直产生浓厚兴趣,因此早就按耐不住内心的期盼。而就在出行的前半个月,刘羽微签署了一份人身保险,在意外死亡的受益人处,她主动提出:“受益人就写你!”当时滕飞很严肃地拒绝:“不可以。我可不希望你发生意外。”
他忧伤的样子让刘羽微很难受。
“如果我死了,希望留下一笔钱给妹妹治病吧!”
那是刘羽微发自肺腑的话,保险公司当时负责签署这份保险的业务员甚至都记得很清楚。
滕飞计划好了一切,但进山时,他犹豫了,其实他一开始并不喜欢刘羽微,但是在相处的过程当中,他偶尔会产生害怕她离开的感觉,如果这辈子他和她在一起那似这样矛盾的心理滕飞后来写进了小说,那是他很真实的感受,他曾经确实爱上过刘羽微。
但是现实和理想是不一样的,进山的犹豫只有那么一刹那,他就冷静了下来。
他故意改变主意说:“羽微,你不是喜欢看日出吗?要不我们不去峡谷,我们去那,我带你看一次日出?”刘羽微将这一切当作滕飞对她的爱,她很感动,马上就同意一起去往小别山。
小别山的进山路线很艰难,但是刘羽微却始终感受到了滕飞的细心照顾,他虽然身背重重的行囊,但几乎是一直紧紧拽住她的手。当滕飞被荆棘扎出血的时候,刘羽微还哭了。
那天晚上,他们在一块平地上搭了一个帐篷,刚坐下来,刘羽微就发现小腿上有个肿包,血溢而出。“别动,这是山蚂蝗!”滕飞很冷静地抬起她裸露的足踝。
听说是山蚂蝗钻进肉里,当时刘羽微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都在颤抖,但是下一秒,她就看见,滕飞趴了下去,嘴巴含在她的肿包处,生生用舌头将山蚂蝗吸了出来。这是刘羽微这辈子最感动的时刻,她趴在滕飞的怀里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她对滕飞说:“这辈子,我要对你好,我要和你永不离弃!”滕飞望着空洞的夜色,他被她的誓言触动了。
帐篷里,刘羽微很主动,虽然野外夜晚很冷,还有野兽的鸣叫,但似乎滕飞在身旁,刘羽微就忘记了一切危险。她要滕飞要她,就在这四野无人之处。
一阵虫鸣之后,滕飞吁了口气,他将套子拧了个结,放在帐篷角上。看着依偎在怀里像个兔子的女人,他又一次陷入了沉思。本来这天晚上他就打算动手的。
可是他并没有,说这句话的时候,滕飞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里突然闪出一道莫名令人寒冷的邪恶。他和她共度良宵,直到第二天大清早,天还没亮,他就将她叫醒了,刘羽微还拖在他身上撒娇责备他。但是提到看日出后,刘羽微又麻利穿上了外套。离山顶只有一小段路,这段路滕飞走得很慢,而刘羽微却很轻快,她甚至在幻想着日出的时候,她要说些浪漫的话。两个人终于站在山顶,刘羽微一只手拽着滕飞,一边望着逐渐发白的东方。
“你看,你看.....”
东方变红了,一轮朝阳喷薄而出,刘羽微沉浸在最美好的时光
这个过程中,她主动亲了滕飞,对他说:“我爱你”。
她早就准备了这份誓言,这是她对滕飞的感激,感激他在她人生卑微的时光中,他出现了,善待着她,保护着她,给了她与众不同的关怀。也是对他真正的爱,自从父母去世后,她就像大海里的孤舟,一支在风里飘来飘去的羽毛,是滕飞让她安然落地,让她体会到家的温暖,她要一辈子与他不离不弃。她记得八岁时父母双双离世,她来到了福利院,但是她一直都生活在孤独的阴影中无法自拔,她不喜欢与其他小朋友亲近,她骨子里越来越自卑。十岁时,一对富有的夫妇看中了她,想领养她,但是她却逃避了,她躲进暗无天日的宿舍漆黑柜子里,让福利院的老师找不到她。最后泪流满面的她被找到的时候,她不愿透露任何原因,她知道自己配不上那个条件的人家。
这么多年,她没有告诉别人她心里的自卑,直到遇见滕飞,她才慢慢将内心的秘密慢慢敞开,于她而言,滕飞就是她的一切。面对滕飞温存宠溺的笑容,她幸福转身,在朝阳中沉醉。
滕飞站在她身后,将她紧紧拥抱,她依偎在他怀里,享受无与伦比的幸福。
这是她自八岁父母离世以后,真正感受到幸福温暖的美好时光,她无比珍惜。
但是下一秒,她的脖颈猛地被什么勒住,勒住她的是一根细细的红绳。
也许一开始,她以为这是滕飞要为她戴上订婚项链。
面对审讯,滕飞几近冷血地说
“...她没有反抗,而是用手紧紧拽住我,连我口袋里的那把刀我都没有拿出来....
刘羽微面对火红的朝阳,她的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飞过,那些曾令她痛苦、迷茫,或是幸福的往事在她死之前依旧清晰如昨,就像一部快速流逝的黑白电影,只是快得令她来不及回味在确定刘羽微已经死了后,滕飞将她抱在了怀里,那一刻他有些心疼,因为她的脸上满是泪水,她应该很痛苦,也一定很悔恨,但又很奇怪,她嘴角似乎还有一丝淡淡幸福的笑容。为了模拟被石头撞脱登山鞋的假象,滕飞用尽全力拔掉她脚上一只系得紧紧的登山鞋,整个过程非常残忍,她的脚踝差点断裂,然而那脚踝上曾被山蚂蝗叮住的血却很清晰,刘羽微不离不弃的誓言在他脑海里不
滕飞紧紧抱住她,镇定住不断颤抖的手,在她沾满泪珠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猛地将她抛下了悬崖!说到这里,孟思期全身都在颤栗,从头到脚都渗透冷汗,她根本不会想到这个故事原来这么残忍,几乎她记录下的每一个字都像鲜血淋漓!杀害刘羽微后,滕飞发现自己的时间并不够,因为原计划他是要在头天晚上杀害她的。所以当天上午,他拼尽全力将小别山的所有物品原封不动带向了峡谷。并且按照提前设定的路线,放置了帐篷,又走了几百米,将她的一只鞋丢在瀑布下面。
做完这一切,他确保无误后,才返回入峡谷口处,很焦急地向救援队打去了求救电话,为了防止漏洞,他只得撒谎说他在峡谷里找了半天。后来妹妹凭借那份意外死亡险做完了手术,但是好景不长,病情发生了扩散,实际上他已经无能为力了。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发现有人因为写一些奇怪的东西引起关注和赚钱,他也萌生了再次写小说的想法,不过这一次,他打算将他和刘羽微的故事写出来。没想到,以他为原型的故事很快受到了追捧,甚至被一些粉丝追捧为最惊心动魄的作家。
滕飞说:“其实杀死羽微后,我经常在梦里看见她,她挥之不去,写那本书以后我才缓解了许多,后来,我开始淡忘和刘羽微的故事,我觉得书里面的故事才是真实的!她一直永生!”“永生个屁!”韩长林猛地捶了一下桌子,情绪爆炸,他站起身走向门口,门咔嚓甩开了,在墙壁上撞出砰砰的巨响。外面空气迅速流入,原本沉闷难受的空间一下子清朗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