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可不是这样看了,夏天哪里知道,前几天曹书记上县城开会,会后王县长特意找到他问他上级派到他们那里夏天的表现。他给县长汇报时打了点折扣,县长是什么人,他一听曹书记的话就明白了几分,他没给曹书记点明,只是要曹书记从上一辈的角度出发,对夏天这样的年轻人好好爱护,县长的话还响在曹书记的耳边:
老曹,你是老领导了,干革命工作也有好几十个年头了,今后我们的干部队伍就是要年轻化,现在不给他们这批年轻人磨练的机会,将来怎能放心把重担交给他们。对他们在工作中所出现的许多情况,我们可能看不惯,他们的思路代表了现代,和老传统可能格格不入,他们也可能对我们这些老同志也附带的看不惯,这没什么。
王县长哎,你对夏天的关怀我是知道的,他的工作我可是尽百般的努力来支持他哟,当然在工作中我不可能做到百分之百地关照他,凭天地良心,我是尽到了你老人家所说的去做了,我是把他象星星一样地捧在手心里呢?
曹书记装得很无辜的样子,好象县长是在无中生有似的,王县长只是微微一笑。他心里明白得很,老曹你是什么样的人,其实不说也是知道的。
长者就是宽容,个人主义,地方思想,老子天下第一,所有这些只能代表过去,我们的国家要赶上先进的西方国家,仅凭有一腔爱国热情和对党的忠诚是远远不够的,社会在进步就需要有一批有文化有科学头脑的人来运转它,而象夏天他们正是这些人才中的一分子。老曹,听说你对年轻人也挺支持的,这就很对嘛。
王县长绕了一个弯,他要让曹书记明白他不是空穴来风,但是他又不能说得太露骨了。
我们青山县是全国的贫困县,我们这里的人民普遍文化程度都不高,每年就出那么几个大学生,而出去的人多数学成后都没有回来,要想提高素质那可是有心无力啊,夏天原本不是我们县的人才,我们通过挖墙脚才把他引过来的,本来我是想把他放在局里,可小家伙一心要到第一线去,我们就让他去吧,好了,你们冷水可捡了一个大便宜了。
听到县长说冷水捡了一个大便宜,曹书记并不是很赞成,夏天又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有什么了不起,不过人家是县长,还得听下去。
前几天农业局来了简报,我看了的,你们冷水今年的水稻收获可是超过了以往的任何一年,农民喜获丰收,对他们来讲是天大的好事。我们在高兴的同时也应该好好地反思,为什么那么多年来就没有今年好,是今年风调雨顺还是领导有方,我看都不是,是什么让冷水能在今年大打农业翻身仗,不是我们有多好的领导方法,过去几十年难道就没有好的方法吗,所以啊我认为事在人为。
说得好听,若是没有我们冷水的那么多人的共同努力,你夏天就是有十双手,也只抓得了冷水的五个大队,县长你把他抬得高了点哟。曹书记对县长的话不以不然。
今年全县的粮食收入都不错,就是你们冷水最为突出,找找原因嘛,不外乎你会说是大家共同努力,上级正确领导的结果。我认为你说的也不错,就是有一个关键的问题你给忽略了,以前我们输就输在科技这一板块,过去你们冷水也搞了杂交稻的种植,就是没有很好地对路,夏天来后他能通过所学的知识,结合你们冷水的实际情况对症下药,引来丰收三号,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并不是挂在口头上的一句空话,真要落到实处也不容易的。
过去那几十年我们不是白干了,老同志们都会这样报怨,我们一不搞一刀切,又不能放下那些老同志不管,主动让贤说起容易做起难,老曹你是老领导,又是夏天的直接的顶头上司,你一定要爱护好我送给你的宝贝呀。
中央一在强调要我们基层领导年轻化知识化,小平同志就最主张让贤,我们要紧跟中央的步伐,老曹你可要有心里准备哟,那些对年轻干部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人,他们不是真正的员,他们只能算是工作中的绊脚石,你过时了就得淘汰,我们的队伍就是要不断地补充新鲜的血液才不至于老化,不至于停止不前,只有这样,胜利才真正属于我们,革命的最终目的也才能达到。
看到曹书记脸上的表情,王县长想到曹书记毕竟是一方领导人,他只是开导却也不能对他说得过重了,既要给他留足面子,又要使他有所醒悟。
在下面有些杂音听起来不是那么悦耳,也有人对我讲,说有些地方的领导,热衷于搞个人山头主意,盲目排外,他们这种做法算什么呢?有能力的人来了,和你相比他优秀你就不满意了,心胸狭隘容不下人了,这种苗头不对,要学诸葛亮不要做周瑜,你有没有这种倾向我不能断定,没有就更好,古时候有一副对联,说的是:
大肚能容,容天容地,容天下可容之事,
开口便笑,笑古笑今,笑世间可笑之人
你老曹若是有时间,可以好好地去读懂它,既欣赏了又受益了,何乐而不为。
总的来说,你们冷水今年已有了一个不错的开端,要握好时机长久发展下去,千万勿要昙花一现,做了好事人们不一定能记住你,可是你若是负了人民,他们一辈子都会记恨你的,过去的亏我们还吃得少吗?记牢了,上对得起党,下对得起人民,在我们这个集体中还要善于团结,让大家来出力才能使我们的事业永远处于不败之地。
我知道你们基层工作的难处,有时候就得做小媳妇,上有公公婆婆,下有不懂事的儿子,那种耗子爬风箱两头受气的事是常有的,我们就是要学会做巧媳妇,虽然说无米之炊不好做,但是在有米的时候就一定要做好,在你这样的岗位上的同志,真的不容易,可是没关系,相信你比以前还会做得好,充分利用好夏天这一资源优势,让那小子把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不要保留,哪怕就是一点点。
冷水在这几年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过去老是上不去,有自然的成因,有历史遗留的痕迹,更主要的是人的问题,你们那里要说有文化的人也不是没有,就是没让他们把本事使出来,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人人盯位子,个个找路子,谁还有更多的心思去干正事,过去你这个家长当家没当好,你有责任我也有更大的不是,因为我没有领导好嘛。
看到曹书记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县长就转移话题,他把谈话变得轻松起来。
今年你们冷水赢了,赢得光彩,赢得有生气,你们赢在使用了科学技术这一生产力上,赢在了让信息走在前面,所以你们成功了。现代社会再不是过去那种跑马送信的时候,更不是必须要眼见为真耳听为实的世道,科学技术日新月异,人家外国已开始从温饱过渡到养身了,我们落后于他们。小平同志提出在两千年达到小康水平就是基于我们的现实国情,象你们冷水,要是去大肆宣扬让人们去减肥,那不被骂你是神经病才怪。
曹书记听得也笑了出来,减肥还真是个新名字,我们冷水的人们久不见面,碰上时若是问你又长胖了那才是尊敬你,若说你又瘦了,那才是不好呢,说明你是有病嘛。曹书记接过县长的话发了通感慨。
就是嘛,新的东西我们从未听过,说不定在两千年后,中国也是一个减肥大国,那才说明我们的国家真的富有了,县长也不敢肯定,他也只能用说不定来给将来下定意,曹书记用狐疑的目光投向县长,县长发觉不对,他纠正道:那时候我们国家是一定能富起来的,说完他还有力地挥了挥的手。
县长虽然没有点名说他曹炳贵,但他又怎能不知,这是在敲山震虎,他曹炳贵岂有不懂的,县长肯定是听到风声了,是哪一个小杂种还在背后放他的烂药,曹书记既惧县长的权威又憎打小报告的人,县长虽然没有和他一起来冷水,可他还是要把漏洞补好,不然让他们抓了小辨子,就有文章可做了。
不是太阳从西方升起来。曹书记主动找到夏天寻问他的工作进展,夏天当然还蒙在鼓里,他满以为书记就是书记,和常人不同,有一个宽广的胸怀,自己只有尽力去做好本职工作才对得起他的关心和爱护,夏天是单纯的,他从没想那么多,也不知身在官场就要学会人情世故,他所拥有的就是他的工作热情和奉献的一颗心。对他来说和曹书记相比,就如人家穿得华丽光鲜,而他却还是一样,夏天不知到,曹书记难道还能点醒他吗。
回到公社的曹书记心里很不平静,他对夏天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一味地反对,夏天引来的新品种他也是绝对赞成并大力支持的,那他为什么对夏天又是那样的不满呢?是他走在自己前面去了,还是他挑战了自己在冷水的绝对权威。连他也说不清楚夏天是在何时何地引起了他的反感的,总之一句话是说不清的,本来自己就要退下来了,多栽花少种刺他是一清二楚的,为什么要这样做,曹书记也问过自己多少次。
县长要找他谈心,曹书记就知没好事,本来我们书记这一块,是由县委管的,县府是管行政的,可是县长又是县委副书记,他找你曹炳贵你且能不听,虽然曹书记不知道县里是否也在划山头,但他也明白,县长和他老曹不是一条道上跑的车,还在老书记退下来时就给下任有过交待,他曹炳贵是老书记龙正一手提拔起来的,无论你风云突变还是烟波不兴,曹炳贵这个还算老同志的人,就得有个安排。你县长又不是从当地提拔起来的,从外县来这里任职,你就是看不惯我们这帮本地人,夏天和你一样也是外地人,你就看上他了,曹书记越想越难受,我革命工作了几十年,那时你县长还什么都不是,你牛什么,不就仗着你是大学生吗。
有什么了不起,解放后那么多工农干部,也一样把工作干好了,知识分子就是心多,和我们老粗相比,你们就不耿直得多了。
我们没有多少文化只能怪这个社会,要是早解放几年,我还不是和你一样,算有文化的人,曹书记对县长就是不满,但他又毫无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我服你就是服你的官位,就象我的手下服我一样,还不是叫心口不一。
人聪不聪明全看他在关键时刻掉头换尾时的速度,曹书记让县长摸透了心的时候,他要保持本色,要让下面的人看到他曹书记礼贤下士的一面。他要找回影响,不能让他们毁了形象,在路上曹书记就作好了打算,必须在面子上做给人们看,我老曹就是冷水的开明之主。
他刚回来时正好玉莲的二老伯在她处还没走,见书记回来就攀了过来,他把夏天要他们搞再生稻的事讲给书记听,并说出了他们的耽忧,在二老伯认为,再生稻是他们以前就搞过了的,没多大油水,若是放脱了一季小春作物他们就损失大了,要是每亩可产水稻两百多三百斤,当然谁都想搞,就是心里没有底呀!
二老伯的话其实就是代表着冷水的那些老百姓,他们也想这样做,可一个怕字当头还有什么可说的,曹书记听到这里,他放下了那张平时严肃的脸。他对二老伯说:我们要相信夏天同志,他的做法是正确的,就算失利了,也还有那几十百把斤的稻子收入嘛,再说你们在主产稻上不是多收了几百斤吗,就是扯平来算也是赚呀。
有书记这番话,二老伯心里也想通了,是呀,人家夏天来就是为我们作想,我们收得多了,他也没把一星半点装进自己的腰包,听他的应该不会错的,再说自己还称人家为送米神,现在突然就不认人家了,情理上也说不过去。二老伯在书记面前拍下了胸脯,他一定会让和他在一起的那几位同意夏天的作法,再蓄再生稻,不管它是有收还是无收,他们都认了。
再生稻的现场会如期召开,曹书记在夏天之前给在座的各位鼓劲,要他们相信公社的决定是正确的,大家被书记的分折所打动,他们都答应要为自己多打三五百斤粮,特别是那几个老大伯,在二大伯的带动下,更是群情高涨,他们一起哄,众人也就跟着通过了。
夏天再讲再生稻的管理时,他已沦落到了配角的地步了,其实对农业生产上的事,夏天的所谓经验只是在书本上,具体的事项他那有二老伯他们种了一辈子田的人多,到后来反而夏天成了他们的听众,那几个老农见夏天甘当他们的学生,乐得连嘴都合不拢,他们争先恐后地给夏天提供他们的种地经。
夏天本来就生长在农村,对那些农活也不陌生,只是没有好好地去干过,什么四时八节,二十四节气,草长茑飞布谷鸟叫了就是撒种的时候了,哪时收哪时割都给夏天一个明明白白,夏天虽然是农大毕业的大学生,但在大学时是以理论教育为主,他所学的农业知识是有限的,现在才知道在广大农村他们也是他夏天最好的老师,
二老伯把夏天拉到自己的身边,他慈爱地抚着夏天的头,不断地夸他,说他真是农民的贴心人。他那粗糙的大手是那样的温暖,就象夏天的爷爷一样,夏天感觉到了久违的温馨。二老伯还说,要夏天多多帮助玉莲姐姐,虽然玉莲姐姐也是和他一样是个干革命工作的人,但她就没有夏天的本领,说得夏天都不好意思起来。
回来的路上,夏天还沉醉在和他们相处的愉悦之中。曹书记心里虽不是那么自在,但他也是装着挺有兴趣的样子,夏天简直就如回到了童年,他热烈地和卢主任议论着今天的事,突然有人说要是和那个余鸿才疯子在一起那就更热闹了,夏天听到余鸿才的名字,他不加思索地说:“人家余鸿才可是有学问的人,怎能把他称作疯子呢?”
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你认为他是一条龙,可是他就一条虫。快人快语的小张一下子就给余鸿才下了定义,夏天很是不解,为什么人们都要这样说他余鸿才,你们真的理解他吗,夏天悄悄地想。
黄国才本想说这样去评价他余鸿才是不公的,可是没有人再提出他,黄国才不想再说什么了,过去在余鸿才的平反问题上,他曾作过努力,可是大家都说余鸿才只是一个老酸,又没有家小,能给他一个过日子的机会就行了,再说他没有为冷水作出多大的贡献。在给上级的报告中也就把他只作为一个受冤屈的人对待,最终余鸿才就成了一个未完成彻底平反的人。
夏天认为那些作法就是不全面,他要为余鸿才鸣冤,让他完全感受到党的政策的伟大,他要去向王县长汇报,让上级来干预此事,可是曹书记他们能认同与否还是个未知数,联想起来,从他夏天提出再生稻再到余鸿才的平反问题,夏天作出了这样一个结论,虽然冷水现在是稻米飘香,但他夏天的路还很长,他要做的事太多,他要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直到他满意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