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龙滩电站发电的那天起,金河大队的供电量得到了极大的改进,每家人以前血红色的电灯丝没有了,白炽灯光把人们的房间照得通明。仅此一项,夏天认为还远远不够,他找到县电力部门,在有关人员的通力合作下,龙滩电站和县电力公司并了网,冷水终于有了一个真正的只盈利不亏损的企业。
人人都知道,龙滩电站所以能发电,这和夏天的到来有着本质的联系,龙滩电站正式投产后,凌玲这个老板找到夏天,她已经完全认同了夏天的本领,也对刘云锋有了新的看法。她告诉夏天,所筹划的资金全部用完,还向信用社贷了两万多,还好没有拖欠大家的血汗钱。
现在我是债多不愁,反正我都一穷二白,什么都不怕了。夏天对凌玲的话深信不疑,他知道之前县上所赠的全是实物,并没有一分现钱,到头来凌玲还是背了一身的账。
在人们看来,凌玲是出了名,实了惠。真正的名利双收了,她开始也是这样想的,天天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之中,美滋滋地做作自己的老板梦,直到有一天,她上县城去亲眼见到的那一幕,才让她从梦中惊醒,原因就是她那男朋友,当她经过电影院面前的时候,正碰上一队警车从面前通过,后面是几辆敞篷大贷车,车上是那些被剃了光头,面前挂着一块白牌子的人,不用说他们一定是犯了国法的人。凌玲正在为国家大力打击犯罪,保卫人民生命财产安全而自豪,突然一个事实让她惊呆了。
流氓斗殴
邓小华
凌玲使劲地瞪大眼睛,怕自己看错了人,但是非常遗憾的是车上那人一点也没有错,他正是邓小华。同学上次欲言又止,自己没有当真,才过这么短的时间,他就出事了。虽然和邓小华说是在谈恋爱,凌玲和他只见过几次面,俩人单独在一起时,他并没有太多出格的动作,凌玲本想等电站建成后,如果他和自己也合得来,也就将就了,可是今天发生的一切,让她实在是无法接受。
凌玲闷闷不乐地回到家,她本想把今天看到的一切告诉家里人,转而一想又把这事忍了下来,她要自己来解决,反正少一分担心就多一分操心。在适当的时候,她要向邓小华摊牌的。
在人们看来凌玲是赌对了,既然名利双收了,就没有什么操心事了,其实不然她有她的烦恼,而且这次的烦恼还不是小事,圣人云:事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这话虽然带有佛教宿命的论调,但也是至理名言,她不幸而言中,因为她冒然向邓家所借的那笔钱,已悄然给她的人生里程蒙上一层阴影,她却一点也不知道。
当初凌玲向邓家所借的钱,用在电站的修建上,她不为别的,只求夏天的设想能够成功,现在是心想事成了,而邓家人也认为是到了收获的时候。因此他们来采撷胜利果实了。这次他们来的目的,不仅是钱的问题,他们是要一锅端,把人一并收去。凌玲病急乱投医,答应人家在电站修好后就结婚,现在电站已经正式投产了,所以邓家人一点也不违约。
现在的凌玲却想毁约了,她认为象夏天这样的人才是她人生的伴侣。而邓小华之流,空有其外表,金玉其外的公子哥,成天就泡在父母所造就的大好时光里,一点吃苦耐劳精神都没有,把他和夏天相比,真是气死人,但是自己当初又有言在先,真不知如何才能顺利上岸。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自从凌玲踏上通往冷水公社的大路后,她的整套思路都有了新的变化,特别是在龙滩电站建成后,凌玲的前程更是一片坦途。她也在认为,离吃供应粮的时间是不远了,当初饥不择食,没有考虑后果就胡乱答应人家,看来自己也太草率了。
凌玲承包龙滩电站后,她每月都有一笔不菲的收入,在她刚从学校回来起,哥哥嫂嫂就没有要她一定要在田地里劳作,对于小妹的婚姻,他们也十分包容和放纵。过去小姑是家里的半劳,而今天小姑奶奶是家里的摇钱树,特别是大嫂对小姑子有着不可割舍的情节,当然她最不能割舍的还是小姑所带来的经济效益,邓家来要人时,哥嫂自然就站在小姑的一边了。
家中父母的想法和几个青年人就不一样,在他们看来,订婚和扯结婚证一样,从古至今订下的婚姻就好比栽下的树,不是一说反悔就反悔了的,对凌玲的悔婚想法,他们认为是没有道理的。在家里就形成了两派,新生代认为只要不违背国家的法律,就可以见机行事,大不了邓家说我们不守信用。可传统的父母不这样看问题,说出去的话射出去的箭,再说人家男方又是没有过错。一个人只要自己认同了的,就是死也要保住名声,不然古代为什么有那么多的贞节烈女,学就是要学人家好的地方。
邻里之间本没有多大的瓜葛,这好事不出名,坏事传千里,凌玲要和邓家翻脸的事,让那些长舌妇们又有了话资,起初凌大小姐好象有些不愿意,看到钱来了,就叉开了腿,今天人家长本事了,又翻了过来,这人啊,真是说变就变。也不能全怪凌姑娘,公社那个姓刘的和姓夏的,你说他们没有勾引人家小姑娘才怪,说那些哟,母狗不翘尾,公狗不敢上,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哈哈哈。
在家里矛盾不断升级,母亲总是絮絮叨叨,让凌玲好生烦恼,哥嫂虽然还是和凌玲站在一条线上,但人言可以杀人,他们想到小姑尽管现在还是和大家在一起,说不定那天她心一横,一展翅就高飞了。不能让她使全家人都抬不起头来,渐渐地,他俩的观念也在悄悄地改变,他们开始劝小姑子不要再和父母作对,一个人还是应该言而有信,实在是摆不脱就认命罢。邓家的小子虽然过错在先,但人家不是正在往好的方面改嘛,凌玲的性格早就铸成了你们越要我这样我就越不愿这样的逆反性。在她看来,只要还上邓家的那三万元钱,一切都有可能从新来过。
找一找夏天他们,帮着想想办法,一不做二不休,直截了当地把这段捆绑的“婚姻”解除,让自己成为自由人,那才是自身的追求。
单凭凌玲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量,她把自己和邓小华订婚向公社的刘云锋和夏天等人和盘托出,刘云峰本来就是做青年思想工作的行家里手,他问凌玲写订婚书没有,说没有又问借钱向对方打借条没有,说是有的,还是复写的,自己还保留有底子。
“你看,你看,你和他明明是借钱还账的问题,又不是你要将身子卖给对方,当然他们借钱给你与你的身子是有一定关系的。”“不过嘛,新的婚姻法规定,只有男女双方自愿的基础上,双方到国家的婚姻登记机关办理了结婚手续后,婚姻才受国家法律保护。象你们这样,不知怎能和婚姻关联在一起,如果硬要扯在一起,那就是标准的买卖关系了。”扬婧快人快语,一下就切入了主题.
刘云锋接过扬婧的话:我说你呀,亏你还是团支书,怎么连这点起码的法律知识都不明白,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都是过去的老一套了,我们八十年代的年青人,决不能让封建主义那一些东西缚住手足,新时代的婚姻,恋爱自由,男女平等,谁也不能强迫谁。在这里我们共青团和妇联就是你的后台,你的这种所谓的婚约,在法律上是行不通的,你完全不用理对方,你该干啥还干啥,不用管他。刘云锋慷慨陈词,扬婧却发现他的话越来越空洞,凌玲也觉得刘书记的话是解恨,但又没有实际意义。
夏天并没有多言,他认为刘云峰和扬婧所讲的都很正确,他们没有新的办法和好的建议时,他才会把自己的那套拿出来,凌玲原本十分沮丧的情绪一点也没有改善,夏天认为,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有凌玲自己才能解决好她的事。凌玲悠悠地说话:我有我的不是,差人家钱却不能按时还,我又不愿就这样放弃自我,当初答应人家电站投产我就履行诺言,到现在是我人不想走,钱又还不上。这种拖泥带水的做法,根本不是我的心愿,再说我也不想欺骗人家的父母。
刘云锋在一边说,这事好棘手,钱啊,都怪我们这方太穷了,我是有几万,早就替你还上了,只要你还上了他,我看他还敢做啥。扬婧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刘书记还真是一个放大话的英雄,夏天这时开口了,他说:“你这真是情有可原,理无可恕,要是邓家人以你那借条将你告上法院,从重证据的事实出发,单从以事实为依据这条,你凌玲是输定了。不过凡事都要讲个前因后果,我看事情已经公开化了,如你能及时还钱,再和对方约好地点,放下你那高姿态,说不定人家还可以放你一马,再不你就践诺,嫁过去你也不是吃了多大的亏。
刘云锋听到这里,打断了夏天的话,夏天呀,你这不把人家往火坑里推吗,我们冷水共青团决不做封建主义的牺牲品,扬婧也听得云里雾里,她没想到夏天会说出这样的话,你夏天没有好的办法就算了,为何出此下下策,你不觉得这样太没水平了吗,今后人家刘云锋更会在上级面前坏你的。
留得一线,日后好见,青山就这么大一块地方,迟早都有碰头的可能,你凌玲做不成邓家媳妇,可你要让人觉得你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这样才不会背上背信弃义的名声,所以这事一定不要马虎。人家邓家还是我们龙滩电站建成的大功臣,没有那笔款子,电机今天就不会转得这样欢了,按理我们还得好好感谢人家,夏天还在进行自己的说教,在场的人都开始听不下去了。
夏天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他上下唇轻轻一碰,发出了几个和谐的音符,我已找到县电力公司的领导,把我们的具体情况给他们谈了,得到一个还算满意的答复。领导们研究后决定:先预支三万元给我们龙滩电站,让还借款,之后在我们每月的电费中扣除,本来这都违反了政策的规定,但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领导还是冒险给批下来了,凌玲你就在这一两天内去县上办好款子,到时候请一个保卫和你一起把钱先还上,再慢慢地解决其它的问题。
夏天刚把话讲完,扬婧就给他送来了热烈的掌声,刘云锋对夏天报以亲切的微笑,凌玲则激动得热泪盈眶,刘云锋面子上对夏天的举动大为赞赏,他拍着夏天的肩膀,还真有你的,都把事情办好了,还故意来蒙我们,你是太有本事了,哈哈哈。
刘云锋在心底里却生出无端的烦恼,什么好事都让你夏天占完了,你他妈的还让我活不活,你能,你能。总有一天要让你小子知道我刘某人也是不那么好欺的,来吧我们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呢。
凌玲激动过后,她开始沉思起来,刘云锋的指点迷津,扬婧的打气支援,一切都是镜花水月,而夏天在不声不响之间,就为自己办好了一切。现在事情出现喜剧性的一幕,这夏天,你也太会玩弄人家脆弱的神经了。当然你送来的救命符,让我那吓得半死的心又从跳动了起来。凌玲向夏天投去了深情的目光,在她的心中,夏天简直把她迷死了,夏天的影子也越来越清晰,她对自己说,你现在只能在心底里悄悄地爱他,你要是表现出来半点,你就是在伤害他。
夏天使出的这一招,让扬婧是且喜且惊,她心里早就把夏天揽在怀中了。象夏天这种一心想着他人的人,和刘云峰之类的比起来,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无法比拟也无法把他们放在一起。人家夏天能在无形之间就化解一道道难题,我们冷水的人做到了吗。
刘云锋是不甘这样败给夏天的,他既要掩饰目前的处境,又要让眼前的两位女子不小看自己,他手一挥,似乎是很有风度的说:“这下好了,把钱还了,也就等于把事情了结了,你还是你,夏天这一谋参得太好了。有如夏天所说,今后我们要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广交朋友,多找生财之路,多个朋友多条路,朋友多了路好走,今天的事成了,为庆贺我们的夏天为凌玲带来福音,我提议,这顿中午餐就由我们的凌老板招待了。”
扬婧也想制造一种活跃的气氛,她笑吟吟地对大家说:“走,到街上‘杏花村’去。”凌玲早就想招待夏天了,前段时间忙着修电站,上次尽地主之谊又没有时间好好地陪夏天,那怕是聊上两句,今天人家又帮了自己的大忙,无论怎么说也得表示表示。虽然反感刘云锋的一些做法,但他毕竟把自己带到今天的地步,总的来说,这几个人对自己都是有情有意的。
凌玲一点也没有犹豫,微笑着答应了刘云锋的提议,她一手拉着扬婧,一边用手轻轻地揽了一下夏天的腰,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向杏花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