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列车徐徐驶进终点站--省城。在《客从何来》的乐曲声中,龙玲他们开始准备着下车。二人踏着音乐鼓点迈过长长的月台,车站此时人声鼎沸,夏天右手提着包,左手挽着龙玲的手臂,明眼人一看根本不用猜就会联想到他们是一对。
从两人从容地从站台出来的样子,征程的颠沛并没有让他们感到十分疲劳,相反十多个小时的旅行仅让他们的身上添上灰尘而已。在未下车之时龙玲已把身上打点过了,当然他们看来还是精神十足的。由于他们风尘仆仆样子,正好给了那些揽客者提供了可靠的情报来源。
刚一走出站口,马上就有人来到他们身前推荐自己的业务了。
“喂,俩位住宿吗?我们那里有高级的席梦思,还有淋浴彩电。要好舒适就有多舒适,看你两口子风雨兼程,一定是累坏了,就到我们那里包你们满意。”
一个举着住宿牌子的中年妇女,见夏天二人走过来,忙着招人揽客,她竭力推荐自己的业务。只见她口若悬河,把她介绍的旅店吹得就如天上的皇宫一样。一副不把二人拉进自己的旅店绝不收兵的样子,让夏天认识到她可能真是一位拉客高手。可是夏天和龙玲二人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那个女人见鱼儿并没有上钩,心里感到很是窝囊,她并不甘心就此放掉面前的生意,当她还想追上来的时候,后面的人把她挤开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目送夏天他们离去。
“才过去一年不到,这省城的变化也是太快了,从前都是自己去找住宿,现在可好,刚一下车就有人来接你进旅店。”
“你呀真是个乡巴佬,当然也不能怪你,还不是你没有到省城来走动,这算什么,新鲜的事还在后面呢。”
龙玲常来省城,对此也就多见不怪了,她只是轻轻地回敬了夏天一句。
匆忙之间夏天的鞋被别人踩掉了一只,他只好松开挽着龙玲的手,去系自己的鞋带。龙玲也没有等他,竟直往前走。夏天穿上鞋,本想跑几步追上龙玲。无奈车站人群密密匝匝的,他落在了后面。
突然自己的手臂被别人轻轻动了一下,夏天心里一惊,以为遇上了扒手。侧身一看,身旁一个花技招展的艳女,原来她举牌时不小心把牌子撞在了夏天的手臂上。她见面前这个个英俊年少的男人,顿时脸红了一下。她忙对夏天说:“哥哥,对不起,真的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请你多多原谅。”
话刚说完,她机灵地转身对身旁的夏天关注了起来,若有所思地说:“哥哥,我们好有缘份啊,好像在哪里见过呢?干脆就入住我们的旅店好不好?”夏天没有回答她,艳女无趣,就转身对身旁追赶夏天他们的中年妇女道:“我说大妈,你也不看看人家大哥大姐他们俩人,挺不好意思的,连脸都红了,你还一口一个俩口子,一点起码的眼力都没有。既然行情你都不熟,趁早别干这行算了。
夏天匆忙赶到龙玲面前的时候,那个艳女也悄悄地跟了上来,和二人并肩而行:“眼前的二位哥哥姐姐,你们一定是需要住宿的,我们金龙旅店就是你们二位最好的选择,我们那里有标准的四星级房间,配上一条龙服务,吃住玩乐样样俱全。往来都有车接送,价格按国家牌价,最为让二位动心的是我们除提供报销票据之外,还可以给你们提供非额定票据。如果哥哥姐姐有意就请随我行。”
可是夏天还未来得及开口,龙玲一口回绝了她:“对不起,小姐,我们已有了住宿的地方,不想再麻烦你了,谢谢你的好心邀请,下次有机会,我们一定会光顾你那里的。”艳女见龙玲如此坚决地表态,内心十分失落,面子上还是保持着淑女形像,她故作大方地回答道:“没关系的,一回生二回熟,今后我们就是朋友了。还是请你们多多关照。”话一说完,人就飘去了很远。
此时,一辆公共汽车驶了过来,对,就是这路车。龙玲一边说,一边小跑着向公共汽车奔去。夏天屁颠屁颠地跟去,好不容易二人挤上了公共汽车,龙玲转身对身后的夏天说,今晚你就听我的。夏天点点头作为回答。
省城就是和小地方不一样,座落在平坦的地势中央地带,因而省城的每一条街巷,几乎都有处在同一水平线上,省城的街道虽长,但有四通八达的公共汽车站点,往来穿梭的每一趟公共汽车,都把要办事的人们载到了目的地,因而人们特别是分布在省城之外的人们,谁不向往过上省城人的上等生活。
载着夏天和龙玲的公共汽车,不紧不忙地行驶在干线上,穿过了不知多少个站台,在省行招待所的站台前停了下来。龙玲敏捷地跳下了车,夏天随后也跟随着从车上跳了下来,这时夏天终于明白龙玲的真实用意,他笑着对龙玲说:“你一刻也忘不了为你们本部门创收,好一个本位主义者。”龙玲没理会夏天的嘀咕,只是一个劲地往招待所走,夏天见龙玲没理会自已,也感觉到有些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大步跟在龙玲的后面。
登记台前,服务小姐十二分无聊地把玩着手中的笔,她一点也不用担心自己的活忙不过来,见一对青年男女走了进来,她才急忙进入角色,脸上那招牌式的微笑立即挂了出来,特别是见进来的是一对俊男靓女,看起来也十分养眼,她的心里突然就有一种充实的感受。她忙着给二位办里入住登记,她一边办里手续,一边向二位介绍招待所新装修后的情况。
招待所客房有大间套小间的,这一新开设的套间,简直就是一个完整的家,里面家庭用品样样俱全,凡来省城的客人,凡是只要见到我们的这种套间,一住就不忘记,以后永远都是我们的回头客,再说,我们的服务可是到家了的,小姑娘闪着一双大眼睛,不再解释,她手上开始认真地替二人作登记,口里却没有停止的意思,
两位就让我替你们作主了吧,我看就住这种新套间,外人对你们又没有影响,再说,你们二位也不希望在你们关键的时候有人来打扰哟,这时服务员的脸上,有一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笑意,龙玲虽然也常来这里,但多数时候都有人为她办好入住手续,这次自已亲自来办,对眼前的服务员也不熟悉,她本来就心无杂念,每次来只要是他们办好了的房间,她进去就再不去想其它的事。
这次来省城出差,行长特地交待,去省城就住我们的招待所,这是我们本单位的,上头有规定,本单位的人员进省城办事一律入住省行招待所,这既是为本行业创收,又让我们这一行业的人员有最大的安全感。
当然行长之所以要本单位的人员去省城入住省招,因为省招现在已经开始搞承包了,招待所新上的所长对行长有许诺,到了年底,行长自会得到省招一笔不菲的小费的,这事对龙玲这样的下属来说,当然是不知道的。行长常挂在口上的一句话,肥水不流外人田,可这肥水的确没有流到外面去,只是流进了行长的腰包里。
见服务员就要把他们俩人安排在一间房里,夏天顿觉不妙,急忙申辩,小姐你理解错了,我们是来办事的,不是来游玩的。哪里有错吗,我不是不知道,你们要发票,要报销,我们都为你们办好了的,错不了,我们又不要你俩的夫妻证明,又没有外人敢来我们这里查房,你们怕什么,那些事我是懂得的。服务小姐轻描淡写地说,她的脸上明显有一种坏坏的笑意。
夏天一急起来,脸就发红,他红着脖子和服务小姐争论,我说,小姐是我们错了,不,是你错了,我们不是那种人,我们不是,什么错不错的,是和不是都一样,我是为你俩好,别不识抬举,你这人看你都是有文化的人,你怎么连今天的形势都跟不上,现在什么年代了,还你老封建的样子,你多在我们这里住几天,你就知道什么是省城了,你还以为这是你们乡下,什么都大惊小怪的。
龙玲在一边,她不发言,她相信夏天能把事情办好,再说他要拗着下去,看他如何收场。这也好让他见识见识,不然今后自已是如何落伍的都不知道。她要让夏天在服务员面前出出洋相,当然龙玲心里也想在省城里和夏天好好地温存温存,但她又不好说出口,本想借服务员的错来个将错就错,可这较真的夏天,偏要和服务员来个是非分明,龙玲的内心对夏天甚是不满,但她又如何能表现出来呢,见夏天已把话完全说明了,她也只好认了,自己精心设计的这趟省城之行,看来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在夏天的一再说明下,服务员很不情愿地为他们俩人办了两个单间,只是楼层较高,分别是1217和1218号房,他们随服务员来到电梯口,服务员口中小声地说着什么,再也不送他们上去了,待服务员离开后,龙玲才提醒夏天,你和她争那么多干啥,她们是写号的收入和她们的奖金挂勾的,现在什么都讲效益,当然她就希望你住得越高级就越好,夏天却不以为然,他认为,出差嘛,只要能住下就行了,何必去讲究那么多,又不是在家里要长期住下去。
在龙玲面前,夏天不想把这次省城之行搞得不愉快,他对龙玲选择在这么远的地方住下心里就不高兴,再加上和服务小姐之间的摩擦,他的心里升起了一团火,在电梯上,他急火火地对龙玲说:“那么多的地方可住宿,你偏要来这么远的地方。”龙玲正想解释,夏天又一下接过话题,那个服务小姐也太小瞧人了,我们是正正派派的人,岂又是那些鸡鸣狗盗之徒,我们在外面无论怎样,都要对得起这个心字。龙玲听了,既摇头又感慨。她没想到夏天这个平时不怎么爱表达心情的人,还有这么高的心理境界
算了,你还不是口是心非的,在车上你是咋表现的,现在又装正人君子了。龙玲有意揭他的疮疤,她只想让夏天平静下来。听到龙玲“恶意”的话语,夏天一下就安静了。
两人就这样聊着,不一会儿即来到了十二楼,当班的服务员分别为他们打开了房间,然后就风一样地离去了,夏天不解道:“省城的人真是怪,我们来到你的地盘,就是你的客人,你怎能这样冷莫地对待我们,就不怕将来你会失业。”夏天的话让龙玲哑然失笑,她对夏天说:“人家就是失业了,也不会来你那冷水的,你就不用为她操这份心思了。”夏天认真地说:“她若真是来我那里,还要我考察考察,不是任何人想进就能进得了政府部门这道门槛的。”说完竞自嘿嘿地笑出声来。
跨进房间才知道,这省城的招待所和地方上就是不一样,虽说是单间,却也布置得高雅温馨,,在夏天的眼里,这种装璜得象新房一样的客房,让一个个只能住上几天甚至更短时间的人来说,就是极大的浪费和极度的奢侈了。
而龙玲的看法和夏天则不完全一样,她出生在城区,成长在一个有权有势的家庭,再加上参加工作后,单位的领导也知道她是县领导的千金小姐,因而有外出的工干,只要是带旅游性质的一般都有她的一份,正是在这些有利环境之中,让龙玲对纷至沓来的现实有着较多的认识,夏天虽然是大学生,但他直线式的人生轨迹,也没有多少时间和机会来品尝城市的风情,对今天的境地他显现出的惊讶,龙玲就一点也不觉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