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人被杀,就会死

娘亲在中午前回来了,娘亲进门前,槐安小姐就把庄行放回了婴儿床。

她一定是在很远的地方就听到了娘亲的脚步声,为了避免自己的人设崩塌,她始终小心翼翼地隐藏着真实的自己。

回屋后,娘亲带来了一个消息。

“燕小姐,村长想邀请你出席葬礼。”

“村里已经把那虎妖给处理完毕了,剖解那虎精的时候,老猎头在虎精的肚子里,找到了一些没有消化完的人骨。”

“前几日老猎头才将那些残缺的骨头拼出一点人样,告知了死者家属后,这便把葬礼定在年前了。”

“燕小姐你是村里的大恩人,也是你为民除妖,诛杀了那虎妖,所以死者的家属想让你在葬礼上露个面,不知燕小姐意下如何?”

燕槐安沉默了一阵,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没有拒绝的意思,这就是答应了。

娘亲微微低头,说道:“那下午我就去告知他们,一切顺利的话,葬礼应该会在两天后举办,到时候我再带燕小姐过去。”

“嗯。”燕槐安回话。

说完,娘亲跑到婴儿床边看了看庄行,去灶房做饭了。

吃饭前的一小段时间,槐安小姐忽然一个人跑到了院子里舞剑。

她大概心里很不舒服,舞剑不似往日般风轻云淡,多了几分肃杀之意,剑气在雪地上切出一道道痕迹。

兴许她是在想,倘若早来一步,便不会有人死了。

虽然庄行不认识死者,但心中涌现出一种淡淡的悲哀,还有一丝丝庆幸。

他庆幸死的人不是他和娘亲,但又不由得想,如果当时槐安小姐没有赶来,村子里会有多少人葬身虎口呢?

那么大的一只老虎,一天要吃多少人?

这世道看似平静,实则危机四伏,只是在家中好好地躺着睡觉,也有可能会飞来横祸,死无葬身之所。

想到这里,庄行愈发坚定了内心。

倘若他能练成槐安小姐那样的剑,何惧那吃人虎精?

就算他的天赋稍差一些,练不到槐安小姐的水平,能像老猎人那样,有点防身本事,也是极好的。

不过,葬礼么...

提到葬礼,人的心情难免会变得低落起来。

生与死,这是永恒的话题。

人被杀,就会死。

这是句废话,也是真理。

庄行在心中为死者默哀,这么说或许有点黑色幽默,但他和娘亲能活下来,的确有死者的一份功劳。

毕竟吃东西需要时间,那虎妖闯到庄行家中的时候,已经把它的第一份食物啃的七七八八了,若是没有死者拖延了那么一点时间,庄行和娘亲也就等不到槐安小姐相救。

为此,他甚至生出一丝愧疚之心,好像那人代替他和娘亲死了一样。

不管怎么说,死者为大。

庄行觉得他有必要去参加葬礼,为死者好生祈愿一番。

但愿你下辈子能投胎到富贵人家,然后过年的时候,把投胎成猪的虎精做成全猪宴。

...

两日后,葬礼当天。

天还未亮,娘亲就洗漱穿衣,早早等在门口。

而后,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一对身穿白色丧服的男女带着油纸伞,提着白灯笼,前来报丧。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他们苍白的脸,看起来颇有些诡异的气氛。

好在庄行对这两人的样貌有所印象,知道他们是活人。

当时他赖在槐安小姐的怀里,跟着大部队前去参观虎妖的尸首,在路上见过他们,就是在那个破了洞的土屋子旁,记得这两人当时还招呼着其他人,把一个小女孩从屋内抬走了。

他们手中的伞柄向前,不像是给自己打的,倒像是在给某位看不见的神秘人撑伞。

庄行不确定那伞下有没有东西,兴许死者的灵魂真的跟来了,他不敢怠慢,娘亲鞠躬的时候,他也从婴儿床里爬起来,对着伞下面拜了一拜。

“家兄芸术将在今日出殡,特此来邀。”

男人送上一封请帖,与女人拱手,便一同往别家去了。

两人走后,燕槐安从卧室走了出来,已是换上了一身黑衣,腰间别剑。

“燕小姐请稍等,我去做朝食。”娘亲说。

朝食就是早饭,往日,要等天亮了,娘亲才会去做饭,但今天太早了,没来得及准备。

“葬礼,不吃饭。”燕槐安摇摇头,似乎没有吃饭的心情。

“那...等天亮了,我就带燕小姐过去吧。”娘亲说。

燕槐安点头,端了张板凳,坐了下来。

庄行这会没有装睡,他醒着的,吱吱呀呀地朝着槐安小姐伸出手。

槐安小姐把他抱到腿上,两个人坐下来,安静地聆听着外面的风雪声。

天亮之后,娘亲去灶房里提来了一块方方正正的熏肉,用草绳绑上。

“燕小姐,我们走吧。”

“好。”

出门前,娘亲用毛绒毯把庄行紧紧包起来。

外面飘着小雪,出门后,能看到零散的人往同一个方向走去,手里或多或少都提着东西。

路上没有人说话,娘亲在前面领路,带着燕槐安来到了村外的溪边。

老猎人和村长站在那里,他们手持锄头,敲碎了溪水上的冰面,有人把棺木抬了过来,身穿丧服的几人跪在了棺木边,庄行看到了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不像那日乱踢乱打了,只是她虽然和丧眷们一起,却没有身穿丧服,其他人烧起纸钱的时候,她更是不为所动。

这像是一种神秘的仪式,等待纸钱燃烧的灰烬飘到水面上之后,村长和老猎人就拿起碗,在河里舀水。

他们接替着,一人舀一碗,往打开的棺木内泼水,大概是在为死者洗净身子,一共九碗水从棺头泼到棺尾,泼完后,他们把接水的碗扔到棺内,跪下的丧眷一同起身,合上了棺木。

之后,棺木就被抬走了,丧眷们这才哭出声,跟着一同前去。

庄行格外关注那个小女孩,不只是因为她的特立独行。

虽然她没有哭,庄行却觉得她才是最伤心的那一个。

她一定和死者有着莫大的关系,在庄行看来,她之所以不穿丧服不烧纸钱,也不跟着出殡的队伍去埋葬死者,是因为她在抗拒,她不相信那个人死了,所以不愿意做任何与哀悼有关的事情。

她站在那里,眼神一直看着某处,好像在等人接她回家一样。

她好像,还没能接受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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