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那名鬼面匪徒下令后,陈平安所在的车厢,忽然钻进来一名拿着大砍刀的手下,同样戴着面具看不见真实面貌。
狭小的车厢内,陈平安和武秀秀躲无可躲,恶徒提刀就朝着陈平安的胸膛刺去。
“叮咛”一声,那大砍刀打偏了,砍在了车厢内壁。
陈平安手里不知从何时,掏出了一把匕首,然后以短刃迎接砍刀,用力一推,居然成功地躲开了致命一击。
歹徒反手又是一刀,朝陈平安削去,陈平安双手握着匕首挡在身前,小小的匕首与大砍刀碰在一起,随着歹徒发力,陈平安手中的匕首非但没有磨损和后退,反而一点点地嵌入大砍刀之中。
“削铁如泥?”
那歹徒也不是个莽夫,见情况不对,立马抡回手中的砍刀,顺带将陈平安那把匕首也给扯飞了。
这把匕首是陈平安唯一一件防身的兵器,他想要去捡起匕首,却被歹徒用大砍刀捞了回去。
没有了武器的陈平安,赤手空拳,面对手持凶器的歹徒,仿佛案板上的鱼腩任人宰割。
车厢后面,传来另外乘客的求饶之声,但在这些自诩讲道义的匪徒面前,有钱的活命,没钱的领死。
钱每个人都有,但能不能达到活命的标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与陈平安对峙的那名歹徒,得意洋洋地冲陈平安摇晃着脑袋,“小子,还有花招吗?”
陈平安的视线中,高高举起的砍刀仿佛即将到来的死刑,临时之前,他想再看一眼武秀秀。
情急之下,已来不及转身,陈平安伸手去握武秀秀的手,却摸到光滑的鳞片,还没等他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瞬间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陈平安再度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躺在一棵大树下,他翻起身,附近躺着同一批车次的其他乘客,唯独不见秀秀。
不远处的官道上就是刚才的现场,被箭矢插成刺猬的马车还有一地的尸体在燃烧着,发出难闻的气味。
仔细一看,那些尸体几乎都带着鬼面面具,个别是穿着连锁驿站员工服饰的马夫。
“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平安颤颤巍巍地站了来,四处喊着武秀秀的名字,他原地转圈喊了几遍,除了吵醒那些还未醒来的乘客外,一点回应也无。
陈平安转身,朝官道上跑去,一个马车接着一个马车地查看,都没有见着武秀秀的身影。
“小哥,别喊了,我是第一个醒来的人,并未见到与你同行的哪位小姐。”这时,官道旁树荫下的一名乘客喊道。
陈平安对他有些印象,因为同路过几段,并且都在同一间客栈住宿过。
所以哪位乘客的话,让陈平安的心跌落谷底。
“奇怪,这架势,也不像是官兵营救的咱啊,况且如果是乾唐朝的官兵话,肯定不会不管咱的,怎么也得留下一两名士兵看护咱们。”
“你还别说,当时我魂都吓没了,生怕这些恶人捞不着钱就要杀了我,结果不知怎地,我一下就晕了过去,一醒来就在这地上躺着了。”
“谁说不是啊,我也和你一样,现在头还晕着呢。”
“我看呐,这八成是豪侠出手相助帮的咱。”
“我看不像,多半是路过此地的山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出手没有把握好火候,要不然也不会遍地狼烟了。”
“哎,还真有可能哈,小哥,你别哭啦,说不定你那伴儿,被山上的宗门看上,选去当徒弟了。”
众人议论纷纷,一边打点着行囊,一边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中还有一人好心安慰陈平安,不料却让陈平安哭得更加伤心。
‘秀秀她不可能是上山的,她不是人,她不是人……’
心如刀绞的陈平安,可能是在场唯一一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但他不敢说出来,因为一旦说出来了就会给秀秀和武大叔带来麻烦。
昏迷前他摸到的鳞片,是秀秀妖化的本体。
遇袭得救后的众人,兵分两路,一部分原路返回,一部分继续北上,而陈平安毅然决然的一路向北,他想要去北海郡的天涯海岸遥望更北的北俱芦洲,哪怕预料中只能看到无尽的海平面。
没了代步工具的他们,走的很缓慢,以至于第二天就被以为瘸腿汉子骑着骏马追上了。
原本是平白无常的一次擦肩而过,但哪怕陈平安蹲在人群中间,也被武丁一眼逮住了。
武丁骑着马儿来到众人面前,越走越近,以至于这些人都给他让出一条道儿,唯独陈平安不躲不避。
“叔,我把秀秀弄丢了,我对不住你。”哪怕是即将结婚的人,说到底陈平安在武丁面前也只是个孩子,本来成功隐藏好的情绪,在和武丁面对面那一刻,猛地如大坝决堤。
武丁杵着一根黑色的藤杖走向陈平安,没有气势汹汹地呵斥追责,也没有对陈平安大打出手,只是搂着陈平安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沉默不语。
半响,武丁才开口说道:“没事,叔知道她去了哪儿,咱们去把她接回来。”
说起容易,但是仅凭一个瘸子和一个文弱药徒,想要越过北冥海去北俱芦洲,然后在北俱芦洲找到武秀秀,谈何容易。
北俱芦洲只是气候恶劣了些,但陆地面积比起其他三大洲,并不小多少,而且上面都是凶神恶煞的妖族,这两个人到北俱芦洲去,不是自寻死路吗?
陈平安有那么一瞬间没了心气,因为在昨天,他的想法是去北海的天涯海岸遥望对岸后打道回府,一边祈求未来岳父的原谅,一边着手准备来年的青秀大选,等上山学了本事之后,再去北俱芦洲将武秀秀带回来。
陈平安以为武丁是在安慰他,结果武丁说完那句话后,就领着陈平安上了骏马,继续沿着官道一路向北行进,待到了驿站后,武丁买了四批良驹,与陈平安各自一乘一牵地往北边深入。
等到了北海郡的天涯海岸后,这里便没有向北的海船了,只有在附近海域巡逻的玄武军的官船,陈平安本以为他们即将掉头返回建邺城,结果武丁领着他到了玄武军在天涯海岸的军营,借了一艘中型海船,直接扬帆起航去了北俱芦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