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昏黄的阳光照在雪地上,映射出刺目的光芒。
大街小巷充满了烟火气,但从西巷走到北巷,嘈杂的人声就消失了,只剩下了各个宅院里隐约传出的声音。
在北都护府,北巷是众多富商居住的场所。
马车缓慢地在雪地上行驶,一直到了大气恢宏的荣府门口,方才停了下来。
荣智早早地就等在了门口,见到这辆眼生的马车,他眼前一亮,内心的激动快要化作实质:这马车是……
正是那位梅公子的车架。小厮早就将事情打听清楚了,连忙俯身在他耳边提醒,这位梅公子近几日都是住在蔡将军府上。
闻言,荣智的眼神更慎重了几分。
他脸上扬起一抹笑容,亲自走出大门,来到了马车旁,恭敬道:梅公子,我在这恭候多时了。
荣智在北都护府十分有名,他背后不仅有方将军做靠山,更是有家财万贯,平日里就算是方将军也没能让他这样恭谦,因此不少人都跟着荣智的脚步,死死地盯着这辆最晚到达的马车。
究竟是谁能让荣智这样对待?莫非是……
车帘被人掀开,一个清秀的侍女率先跳下马车,她的身手干脆利落,一看便知是个练家子。
一时间,众人看着马车主人的眼神更加慎重了。
能让荣老爷这么礼遇的,除了方将军我再也想不出其他人了,可平日里为了避嫌,方将军几乎都不来荣府,难不成他改主意了?
荣智这人唯利是图,除了方将军外,若能让他多赚些银子,他也定会如此礼遇你!
有的人神色凝重,有的人面露不屑。
只是在见到那从马车上缓慢走下来的人后,大家的眼神无一例外变得灼热起来。
竟然是梅公子!
难怪荣智对他这么殷勤,梅家那几千亩的茶园随便拿些出来,就足以让他发一笔横财了!
众人议论纷纷,有的人甚至跟在荣智身后,对露面的谢宴大献殷勤。
荣智不着痕迹地将几个竞争对手挡在了身后,对谢宴殷勤笑道:梅公子,酒席都已经备好了,西域舞姬也都在前厅了。
闻言,谢宴高傲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笑意:带路吧。
谢宴再高傲,荣智只要一想到他背后的梅家,心中的那点不耐就被压了下去,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梅公子这边请!
荣府占地极大,一连走过了好几条游廊,这才到了举办酒席的前厅。
谢宴的出现,让大家心思各异,纷纷浮动起来。
听闻这位梅公子带了几十箱的茶叶过来,只要能得上那么一箱……就足以让他们发一笔横财了!更何况他代表的还是梅家,若能依靠他跟梅家搭上关系,那今后的银子可以说是源源不断!
荣智也是抱有这个心思,几十箱的茶叶事小,与梅家搭上关系才是最要紧的。
因此他对谢宴百般殷勤,明明是荣府的主人,却像是小厮一样陪在谢宴身边,口中不停地介绍着北都护府特有的佳酿,还有他特意选出来的几个西域舞姬。
西域舞姬衣着清亮,行事大胆,他们见多了荣智这样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骤然一见到身材高大颀长,样貌称得上俊美的谢宴,眼睛都亮了。
而在隐蔽的角落,姜谦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皱起了眉头。
不知为何,这位梅公子给他的感觉有些熟悉,就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姜谦眼神一阵变化,但他将谢宴这张经过伪装的脸看了好几遍,依旧没能从中看出些什么,他只能将其归于误会。
正逢荣
智将谢宴请入席中入座,姜谦就在角落处,仔细地观察谢宴的一举一动。
他是个十分谨慎的人,梅家人出现在北都护府,让他不得不生疑,即便想要跟梅家合作,但在此之前,他还是要验证这个梅公子的身份。
因此,姜谦特意在临行前来了荣府。
他坐在角落中,看上去是一个不受待见的商人,但他的眼神始终在谢宴的身上转悠,尤其是在谢宴的手腕上停留了许久。
荣智接收到了姜谦的眼神,暗暗道了一声麻烦,但他还是立刻举起酒杯,朝着谢宴敬了一杯酒,他一饮而尽,只等着谢宴行动。
好酒。谢宴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俊美的脸上扬起一抹畅快的笑,没想到西北这样的偏僻之地,也能有如此美酒!
此话一出,在座不少人的笑容都僵硬了下来。
这些世家子未免也太猖狂了!他们北都护府虽说偏僻,但有着榷场在,比起一般的江南州府都要繁华不少!
而荣智则是死死地盯着谢宴的手腕,一直到看到那一片拇指大小的红色胎记,他才松了口气,脸上再度扬起了笑,仿佛压根没有被谢宴的猖狂话语冒犯到。
角落处的姜谦目光死死地盯着荣智,只见荣智抚着茶杯的手换了个方向,眼神一抬,冲着他微微点头。
及安装吗,姜谦彻底忽略了内心的那些迟疑。
有胎记,看来的确是梅三公子无疑了。
蔡府。
顾宁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玉环,撑着下巴看向窗外。
见她这副模样,蔡夫人顿时轻笑起来:宁儿可是在担心他被美色所迷?
闻言,顾宁当即摇了摇头:那倒不是,我只是有些忧心,姜谦会不会去荣府?
十有八九会去。
提及姜谦,蔡夫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
顾宁幽幽道:姜谦会不会认出谢宴的真实身份?我总有些担心,若他认了出来,那就绝不能留下他的性命,但是……若是取了他的性命,势必会引起姜家的警觉。
听出了顾宁语气中的担忧,蔡夫人不由轻笑出声:你与谢将军时常相伴,自然是一眼就能认出他,可姜谦与谢将军只见了几面,谢将军的易容功夫极好,姜谦是认不出的。
话虽如此,但顾宁脸上仍然有显而易见的担忧。
蔡夫人拍着她的脑袋,语气温和:你放心便是,姜谦今日就要离开北都护府了,他在北都护府已经待了七日,若再不离开,他回京的时间势必会晚许多,姜家可是不少御史的眼中钉。
顾宁面露诧异:您在北都护府,消息却能这样通达,当真是厉害。
这都是被逼无奈。蔡夫人笑着摇了摇头,若是不时刻留意京中的风向,那我们这些驻守边关的人可要吃不少苦头,你蔡伯伯只知道舞刀弄枪,这些事只能交给我来办。
闻言,顾宁听出了蔡夫人的无奈。
的确,对于武将而言,若是不留心朝中的动向,在许多事上都会吃亏,尤其是现在的楚国重文轻武,一旦武将犯错被弹劾,下场大都不好。
这时,蔡夫人又道:御史台分了三个派系,一个是以姜家为首的,一个是以你们裴家为首的,另一个则是一心要替朝廷铲除女干臣的,姜谦作为吏部侍郎,来西北考核政绩,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御史的监察,一旦他犯错,即便有姜家相护,他也讨不着好。
我想他此次去荣府,只是想要探听虚实。蔡夫人眼中露出讥讽之色,淡淡道,毕竟茶叶对他们而言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顾宁稍稍松了口气,只是她在下一刻,便又皱起了眉头:榷
场的眼线基本都被清除了,只怕方将军跟姜谦已经有所行动了,若想真正将榷场的走私连根拔起,只怕会引起动荡。
方成海在北都护府还有两万军队,一旦发生了冲突,这两万人足以让榷场…….
不过是两万人罢了。蔡夫人摆摆手,十分自信,你蔡伯伯可是有八万人,足以将他们全都除掉。
只是……蔡夫人说到这,面露迟疑。
无论是何事,她都不愿意看到血流成河。
顾宁看出了她的顾虑,一把揽着她的肩膀,笑着安抚道:您放心,想要彻底铲除走私,我可是想到了个好办法!
在蔡夫人疑惑的目光中,顾宁靠在她耳边,小声地将自己的计划全都说出。
而在听得这个详细的计划后,蔡夫人面露担忧:当真要这样做?这虽说是能降低伤亡,但若你跟谢将军出了事,我怎么跟你母亲交代?
不可!细细一想,蔡夫人摇着头,坚决道,此举风险太大,你们还是另外想个方法,实在不行……就直接捆了方成海,只要方成海这颗大树倒了,其他的人不足为虑。
这是伤亡最小的办法。顾宁安抚道,不过还有些细节需要完善,只要我们配合默契,一定能将方成海之流一网打尽!
蔡夫人见顾宁信誓旦旦,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半晌,她叹了口气:在行动之前,务必要将详细的计划告知我,我好让人准备接应。
顾宁点头如捣蒜,拉着蔡夫人的手臂撒娇道:由您与蔡伯伯在,我们一定能平安无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