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内。
鼻间是龙涎香特有的香气,分明是这世间最尊贵的香,可皇后闻了,却觉得手脚冰凉。
她候在寝殿外,头顶的凤冠重得她垂下了头,她已经在寝殿外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了。
可纵然如此,皇帝也依旧没露面。
皇后捏着手中的这封信,眼底划过一抹幽光。
李公公讪笑一声:娘娘,皇上召了丽昭仪,您看……不如等皇上得空了,奴才再派人去请您过来?
不必了。皇后淡淡道,想必皇上也快结束了。
身为皇帝的枕边人,她对皇上的身体再清楚不过了,服了仙丹又如何?还不是短。
里面刚叫了一回水,最多再过一刻钟,里面就要完事了。
李公公尴尬一笑,不敢与皇后争论,只能陪着她一块外在外面等。
里面又叫了一回水,李公公才得空告诉皇帝,皇后来了的消息。
皇后娘娘似乎是有急事,一直都候在寝殿外,就等着您呢。
皇帝的脸色不太好看,但他也没了精力再来一回,便拍了拍身下丽昭仪的脸:退下吧。
是。丽昭仪声音婉转,如黄鹂般动听。
知道皇后就在外等着,丽昭仪只是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就赶紧离开了。
皇帝朝着李公公招了招手,李公公会意,小跑到了皇后面前。
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想到刚才寝殿内发生的事,皇后眼中划过一道微不可察的厌恶。
但很快,她又收拾起了心情,一脸温柔的笑容,迈进了寝殿。
寝殿内都是欢好后留下的气息,皇后忍住心中厌恶,仍是那副端庄贤淑的模样。
丽昭仪伺候皇上可还好?
还算不错。
皇帝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重色,皇后已经年老色衰,他自是不耐烦应付。
被这样羞辱,皇后面上的笑容不改,甚至更深了:皇上,臣妾得到了一个消息。
安阳郡主已经病入膏肓了,只是靠着针灸吊着一口气罢了。她轻缓道,安阳郡主这样做,恐怕是想要亲眼看到女儿出嫁。
皇帝漫不经心的神色逐渐收敛起来,他看了眼皇后,突然笑了出声:看来聪明的皇后又有了计策。
在皇上面前,臣妾又怎么称得上聪明?皇后脸色不改,只是长宁县主的婚事……终究是您的心腹大患。
大长公主心高气傲,定是看不上那些小门小户出来的,可若是让长宁县主嫁入高门,若是个文官还好,若是武将……皇后皱着眉,很是忧心,只怕会生出些事端。
皇后莫不是还念着楚云逸同宁儿的婚事?皇帝乐呵呵地笑着,看似心情愉悦,可他说出的话没给皇后留一点情面,朕劝你还是不要想了,楚云逸在太后寿宴上折腾出了那桩丑事,朕可不好意思再指婚。
皇后脸色微变,很快又恢复如初:臣妾知道云逸闯下大祸,不曾奢想他能与长宁县主再续前缘,只是……臣妾是您的人,自然是处处替您考虑。
蜀地反叛,若其他藩王也与蜀王一样,试图篡位,那……
他们敢!
皇帝浑浊的眼睛中迸发出了一道狠戾的光。
他重重的拍着床榻,咬牙道:若他们真敢反派,朕就让裴安临率兵去灭了他们!
皇后叹了口气,幽幽道:皇上,可若是裴家也有异心呢?若是那些藩王想要利用长宁县主的婚事做文章,可是轻松得很啊!
一个女子,倘若清白被毁,不就只能嫁给那人了吗?皇后语重心长道,您是不知道,就在前些日子,李家的小姐因为不小心落水被人救了,就嫁给了救她之人呢,那只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倘若长宁县主也被这样设计……
皇帝的脸色难看极了,但在看到皇后的一瞬间,他又突然冷下了一张脸:你到底想做什么?直说便是!
若安阳郡主死了……皇后语气轻缓,像是在说一件悉数平常的事,长宁县主不就要守孝三年了吗?左右她已经病入膏肓,语气让她痛苦地活下去,倒不如给她一个痛快。
闻言,皇帝轻点着手中的扳指,陷入了沉思。
镇远侯府外,马车排成了长龙,四处都是欢声笑语。
顾宁撑着下巴,只觉得心中烦闷。
不知为何,明明今日极有可能找到另一个身具大气运的人,她从此就不必牢牢地绑在谢宴身上。
可这样的好事,却没能让她感到一丝兴奋。
春玉瞧着顾宁的情态,心中咯噔了一声。
这般模样,像极了话本中所说的闹别扭!
仔细想想,县主的确是在与谢宴见面后,才变得这样奇怪——竟然答应了来赏花宴!
莫非县主那日偷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她吃醋了?
春玉的脸上神色变化十分精彩,让顾宁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我脸上可有什么东西?
没有。春玉连忙摇了摇头,奴婢只是见县主生得美,看呆了而已。
顾宁却不信她这话: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春玉迟疑片刻,正想开口,却听得那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下一刻,车帘被人掀开,秦飞羽大大的小脸出现在顾宁眼前。
县主,您怎么来了?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秦飞羽还是大长公主交代过可以交好的人。
顾宁见了她,十分给面子的下了马车。
只是秦飞羽见车内只有她跟春玉两人,还探头往马车内瞧了眼。
对上顾宁狐疑的目光,她爽朗一笑,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我给你家那位了不起的侍卫也送了请帖,怎么没瞧见他?
她刚说完,就对上了一双轻轻眯起的桃花眼。
你很关心我家的侍卫嘛。顾宁阴阳怪气道。
这不是有些好奇。秦飞羽冲着顾宁暧昧一笑,凑到了顾宁耳边,轻声道:你放心,谢指挥使是你的,我不同你抢。
你……
没等顾宁开口,秦飞羽就亲昵地揽住了她手:走吧,我带你看看我们家的园子,虽然不及裴府的华美,却也别有一番风情。
顾宁小心眼,见她兴致颇高,直接泼冷水:听说镇远侯夫人办这次赏花宴,一大半是为了替你寻一个如意郎君。
闻言,秦飞羽仍是笑嘻嘻的:她呀,蹦跶不了几日了,就先让她高兴高兴。
你是有了什么……
今日可是来赏花的。秦飞羽连忙道,不要提晦气的人,免得扫了兴致。
秦飞羽挽着顾宁,将她迎进了侯府,自是惹来不少目光,她十分自在,仿佛这些眼神都与自己无关。
镇远侯夫人坐在高台上,看似是专心的看着台下的戏,实则心思已经飘远。
心腹嬷嬷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又一句的话,让她不觉捏紧了手帕。
那孽障当真与长宁县主要好?她心中一跳,甚是不安,长宁县主可不是好相与的。
嬷嬷低声道:奴婢瞧得清清
楚楚,长宁县主与她相谈甚欢,两人是一路笑着进来的。
让那些人先等等。镇远侯夫人脸色难看,待我探明情况再行动。
是。
一眼看去,高台上都是些夫人。
贵女公子们几乎都往后花园去了,极少有人在高台上驻留。
顾宁被秦飞羽拉着,在后花园逛了许久,也没瞧见一个世家公子的身影,自然也无从寻找她的猎物。
而眼前的这几人,身上的光团小得几乎看不见。
顾宁重重地叹了口气:难道我这辈子都离不开谢宴了?
只要宿主没有放弃,总是能找到的!系统给顾宁加油打气,宿主不要灰心!
你在找什么?秦飞羽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死死地黏在顾宁身边。
她顺着顾宁的视线,看到了湖岸对面的几个公子的样貌,顿时撇了撇嘴:这几人都是浪荡公子,是我继母准备介绍给我的。
顾宁正喝着茶,听了她这话,一口茶水险些喷了出去。
你……
怎么?秦飞羽吊儿郎当地翘着腿,以为我会寻死觅活?
不不不。顾宁摆了摆手,咽下那口茶,方才说道,既然你知晓了她的意图,为何还不应对?
这狗屁的世道就是这么没道理,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却只能守着那点狗屁的贞洁,除了公主等宗室女,其他女人嫁人就像是第二次投胎,要是嫁不好,那下半辈子都得受折磨。
她可不信秦飞羽是任人搓圆搓扁的人。
秦飞羽压低了声音,靠在顾宁耳边:这不是你教我的吗?我现在就在卖惨呢!等我父亲将那些人调查得差不多了,知晓了我继母的心思,我再一不小心地将她在太虚观做的那些腌臜事捅出来,她就再也不能在我面前蹦跶了。
顾宁闻言,了然的点了点头,冲着秦飞羽投去赞赏的一眼。
就在这时,系统雷达滴滴地叫了起来。
一个光团出现在了系统的探测范围内,就在不远处!
顾宁顿时捂着肚子站了起来:我突然腹痛,你们侯府的净房在哪?
秦飞羽怔了怔,却还是给顾宁指了方向。
她正想跟着顾宁一块去,却在瞧见春玉匆忙跟上的身影后停下了脚步。
春玉的功夫她是知道的,自己还是不去添乱了。
顾宁捂着肚子,一直远离了秦飞羽的视线,她方才松开了手。
春玉呆滞了片刻:县主,您不是腹痛?
当然不是了。顾宁拿着团扇,将藤蔓揭开,瞧见了一个站在湖边的身影。
在系统的探测下,这人身上的光团只比谢宴少了一圈。
可即便如此,也能让她蹭不少气运了!
顾宁双眸放光,就要朝这人走去。
谁知岸边的这人一转身,竟是顾宁的熟人。
长宁县主。男人温润如玉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