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夜深人静时分,宫人们大都歇下,只有巡逻的禁军在皇城内走动。
顾宁跟在谢宴身后,她换上了禁军的服饰,小心翼翼地走在甬道中,心中有些忐忑。
刚才谢宴出面替她打消了岳荣等人的困惑,可她却知道,此时谢宴心中一定起了疑心。
的确,宫中遍布裴家的眼线,都不知道遗诏的存在,她仅仅是来宫中几日,就得到了遗诏的下落,甚至还在那一片废墟中找到了遗诏,如此种种,皆是有些不正常。
顾宁垂下眼眸,忐忑之余,还生出了一丝惊慌。
她的沉默不语,谢宴都看在眼里。
不必担心。谢宴语气平缓,轻轻地揉了揉顾宁的脑袋,岳荣他们一根筋,不会多想。
你就不担心吗?顾宁突然抬起头,目光执着的盯着谢宴,我知道这么多秘密,你就不曾怀疑过我吗?
闻言,谢宴唇角向上勾起,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宁儿不会害我,对不对?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温柔,让顾宁悬起的一颗心瞬间落下了。
没错。顾宁微微颔首,傲娇道,哪怕所有人都想要你的性命,我也不会害你。
身负大气运的谢宴是她的金大腿,更何况,她与谢宴心意相通,她怎么会害自己认定的另一半?
谢宴轻握住了顾宁的手掌,大手将小手包裹住,男人身上的温度通过手掌传达到了顾宁身上。
宁儿,我不在乎你有多少秘密,我只在乎一件事。谢宴的语气突然变得,你的安危比这一切都重要。
在谢宴看来,先帝遗诏不过是锦上添花,即便没有这道遗诏,他依旧能为父报仇,他被视作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又如何?他从来都不在乎这些虚名。
他想要的,不过两样,一是替父报仇,二是让顾宁留在自己身边。
若顾宁有什么闪失……
谢宴微微俯下身子,在顾宁耳边轻声道:宁儿,若你有什么意外,我绝不独活。
顾宁讶然,剧烈的心跳在此刻响彻了胸腔,此刻的甬道里就他们两人,寂静漆黑的夜晚,两颗心相距极近。
一路顺畅地回到了偏殿,见谢宴身影隐没在了夜色中,顾宁这才收回了视线,冲着空荡荡的寝殿叹了口气。
县主,难道您的计划没有成功?春玉一见,便担忧起来。
而顾宁摇了摇头:计划很成功。
不仅找到了先帝遗诏,还将狗皇帝吓得屁滚尿流,是真正意义上的屁滚尿流。
既然如此,县主为何还唉声叹气?春玉顿生疑惑,莫非您跟谢大人闹别扭了?
那倒不是。顾宁幽幽地说道,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谢宴对她,可以说是坦诚相待,可她守着系统这个秘密,做了许多让人怀疑的事,他都丝毫不追究。
她心中有愧。
春玉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您看上了别的人?
你想什么呢!顾宁没好气地挥了挥手,熄灯吧,我要歇息了。
是。
见顾宁仰躺在榻上,春玉贴心地将帷帐悉数放下,小心翼翼地出了门。
在门外,本应该离开的谢宴站在廊下,漆黑如墨的凤眸正看着她。
春玉心中颤了颤,赶紧俯身:谢大人。
这几日县主身边可有什么异样?譬如……除你之外,她身边还有什么人近身?
春玉一头雾水:县主一切如常,除了奴婢之外,也就只跟新月县主走得比较近了。
楚诗灵……
谢宴眸光微闪,微微颔首后,便离开了。
岳荣早早地等在了树下,一见谢宴,便喜气洋洋地走了过来:主子,咱们快些出宫吧!这遗诏务必要让陆大人与裴老将军仔细瞧瞧!
皇上正在昏迷中,身为禁军,我们应该寸步不离皇城。谢宴眼中寒芒一闪而过。
岳荣不疑有他,笑呵呵地点头:县主可真厉害,连这个秘密都能偷听到!那狗皇帝只怕还以为是鬼魂寻仇来了!
虽说谢宴在之前将一切揽到了自己身上,但岳荣作为谢宴最信任的人之一,自然能从顾宁的行迹中看出端倪。
今日这一切,都是顾宁主导的。
在找到遗诏之前,谢宴分明是不知道它的存在,只是为了避人耳目,才将此事揽到了自己身上。
谢宴皱了皱眉,岳荣一见,讪讪闭上了嘴。
他陪在谢宴身边多年,自然知晓谢宴此时心情不悦。
主仆二人沉默了好一会,谢宴才开口:过几日会有大事发生,告诉宫里的人,要护好县主。
岳荣飞快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县主可是咱们的福星!
说到这,他美滋滋的回想起了之前的不少事:那宝藏也是县主误打误撞找到的,今日也多亏了县主,咱们才能吓跑狗皇帝,拿到遗诏,有县主在,咱们办事都顺利不少。
往后在其他人面前,不能再说这样的话。谢宴声音冰冷,让岳荣打了个寒颤。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谢宴,有些不安:主子这是……
难道是不愿让县主担下这些功劳?
岳荣将心事都写在脸上,谢宴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沉声道:计划尚未成功,纵然有父王身边的老人支持,但他们心思各异,若知晓了宁儿的奇异之处?难保不会生出别的心思。新
这些老人虽是忠心,却仅仅是对他忠心,宁儿身份特殊,难保他们不会将宁儿当做可利用的工具。
在他尚未揽下大权时,绝不能将心爱之人暴露于人前。
岳荣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忙点头:属下明白了!
二皇子府。
宫里闹鬼了?
楚孟扬听着这个传言,错愕不已。
作为楚孟扬最信任,也是最有能力的幕僚,杜先生缓缓点点头:千真万确,闹鬼的地方,还是曾经的东宫废墟。
闻言,楚孟扬没有细想,嘴里已经蹦出了一句话:莫非是先太子来找父皇寻仇?
据说昨夜废墟中雾气弥漫,有许多鬼影出现,还有无头鬼与怀了孕的女鬼。庄先生幽幽道。
楚孟扬大脑飞速转动后,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难道说,那无头鬼是先太子,怀孕的女鬼是先太子妃?
是与不是,只有皇上知道。庄先生意味深长道,只是皇上昏迷至今,还未醒来。
楚孟扬生生的打了一个寒颤:父皇竟然……竟然砍了先太子的脑袋!
纵然是他想除掉楚云逸,也绝不会在楚云逸死后还将他的脑袋砍下,到底也是皇子皇孙,这样不体面的死法……
杜先生抚着胡须,笑了笑:殿下恐怕不知道民间传闻吧?若将人的脑袋砍下,将脑袋与身体分离,那这人就聚拢不了魂魄。
所以……所以那无头鬼,当真是先太子?
属下也不知道这世间有没有鬼。杜先生摇了摇头,或许只是旁人的一个障眼法呢?
话虽如此,但楚孟扬心中仍嘀咕了起来。
若他杀了楚云逸,是不是也要被鬼魂索命?
见楚孟扬心不在
焉,杜先生咳嗽几声,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许将军马上要同宋小姐成婚了,成婚后……殿下也该行动了。
本王知道!楚孟扬半是不安,半是激动,许将军的老宅在城外,他们成婚当日,我们就借送聘礼的机会,将刀剑全都运进来。
这段时日,还要劳烦杜先生了,我们养在外面的私兵,必须全都在起事当天入京。
为殿下效力,属下自当竭尽全力。杜先生站起身,朝着楚孟扬深深一拜,只是殿下万万不能妇人之仁!该连根拔起,就要连根拔起!皇上当年行事狠绝,才能稳坐皇位!
楚孟扬闻言,缓缓地捏紧了一双手:这是自然。
这个夜晚,还有许多人难以入眠。
宋淑清坐在闺阁内,她身边是鲜红的嫁衣。
她唇角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没想到她竭尽全力,最终还是这个下场!
就在这时,窗户轻轻摇晃,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了她的卧房内。
你是谁!
别叫!
岳明见宋淑清惊慌,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属下是长宁县主派来的,县主让属下将此物交给您。岳明说着,便将一个瓷瓶塞进了宋淑清的手里,此药服下后,能让人陷入美梦中,成亲当日,宋小姐只需将此药下在酒里让许将军服下,便可保你平安。
宋淑清闻言,下意识握紧了这个瓷瓶:她为何不来?
县主人在皇城,身不由己,只能让属下将药送来。岳明低声道,县主还说了,委屈您在许府待上几日,待她出宫后,立刻派人将你送去江南。
好。宋淑清一阵恍惚,她手握着瓷瓶,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这个瓷瓶上。
她真的会来接我吗?
县主既然答应了您,定然会排除万难送您离开。岳明语气沉着,让人生出信服,县主已经在许府安插了几个眼线,若是危急关头,即便破坏原定的计划,也会护您周全。
宋淑清点点头,艰涩开口:我信她。
除了顾宁,她再也没别的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