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呼延闻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宇文拓立刻按住了他的人中,朝着外面喊道:大夫呢!快点让大夫过来!
呼延闻被气得两眼翻白,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高声冲着外面喊道:都退下!我好得很!无需看什么大夫!
说完这话后,他抄起一旁的椅子,便狠狠地朝着宇文拓砸了过去。
我们匈奴脱离楚国控制不过二十余载!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你就这么将国给卖了?
见着宇文拓额上被椅子腿砸出来的大包,呼延闻一点心肠都没软下来。
闻言,宇文拓低下了头,闷声道:我知道,是我做得不对,外祖父,可我没有别的选择了。
若是不答应楚国,死的不仅仅是我与舅舅,更有军队中的两万将士!不!不仅是我们!还有呼延全族!
若是再让宇文旭掌权,燕国必定会借着宇文旭的手,将我们上下侵蚀干净!到那时,匈奴将不复存在!
而我答应与楚国合作,只是缓兵之计,纵然成了附属国又如何?当年我们不也能挣脱楚国掌控吗?
外祖父,您信我!我必定能替您光复匈奴大业!
闻言,呼延闻摇了摇头:你想的还是太简单了,我们之所以能逃脱楚国的掌控,那是因为楚国皇帝换了个蠢货!他根本不懂得治国!
可你瞧瞧现如今的楚国皇帝!他还没登基呢!便已经将楚国上下全部收拢了,还能抽出精力来攻打我们!
这样的人绝非池中之物,只要他还在楚国一日,我们便不能挣脱楚国的掌控!呼延闻说到这,声音已经完全低了下来。
他想到以后的日子,弯下了身子,脊背像是被打碎了一般。
以后,我们匈奴该如何存活?
只要他们在边关卡住我们物资的进出,我们迟早有一日会跟先祖一样,患病而死。
什么盐与茶叶,只怕是再也吃不上了。
不!宇文拓声音极为尖锐,打断了呼延闻的叹息。
呼延闻皱着眉,不悦地盯着他:你又在做什么?
外祖父!与您想的正相反!宇文拓握住了呼延闻一双粗粝的大手,一字一句道,他们楚国说了,只要我将王城拿下,成为匈奴的可汗,他们便会在边关开设榷场!
我们只需要花比他们楚国人多六成的税,便能买到盐与茶叶!
呼延闻一双苍老的眼睛中满是精光:楚国人最是阴险狡诈,他们说的话能信?
我听闻,燕国与楚国也开设了榷场。宇文拓声音变低了许多,外祖父若是还有些担忧,不妨让人去打听打听。
呼延闻眯起一双眼睛,仔细地斟酌了一下:楚国人一向是无利不起早,他们既然选择了这么做,那必定是有更大的利益驱使。
就算表面上是我们得益,但归根到底,还是他们赚得更多。呼延闻仔细思考着,眼中满是探究,他们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无论他们是为了什么,我当可汗的目的始终都是让我们匈奴的百姓吃饱穿暖,过上与楚国百姓一样的生活!宇文拓掷地有声道,外祖父,您难道不想看着匈奴在我们手中,达到前所未有的繁盛吗?
只要打通了与楚国的商路,我们匈奴的百姓再也不用发愁满草原的牛羊卖给谁了!
片刻后,呼延闻叹了口气:看来你早就打好了主意。
宇文拓讪讪低下头:我也没想到,会这么早碰上您。
呼延闻听得这话,冷笑了一声:宇文旭跟宇文征两人正是联手对付楚国的时候,你在这时进了
王城,无疑是撞在了他们的枪尖上,他们两人明争暗斗,眼线遍布了整个王城,你只要稍稍露面,就必定会有人去通知他们。
你能在城内安稳待了几日,已是不易。呼延闻毫不客气,点评宇文拓尤为犀利。
宇文拓习以为常,垂头丧气道:如此一来,我的存在一暴露,他们必定会来找外祖父你要人了。
他们来要人,我便一定要给吗?呼延闻冷笑连连,我们呼延家可不是吃素的!
果断地扔下这话后,呼延闻便盯着宇文拓,目光灼灼道:你与楚国合作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现如今有一件事,正好楚国能帮得上忙。呼延闻沉声道,我要一个医术精湛的大夫!
听闻这次是楚国未来的皇帝亲自挂帅,那他身边必定会有名医相随,你让他将名医送来!我要救一个人!
呼延闻的一句话,让宇文拓愣住了。
半晌宇文拓才回过神来,盯着呼延闻道:外祖父,您是受伤了?
不是我。呼延闻摆了摆手,索性带着宇文拓往外走。
宇文拓跟在他身后,眼见他越走越偏僻,一直到了呼延族地中最荒无人烟的黄土地上,眼神就变了。
您这是……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呼延闻打断了他的话。
他带着十二分的好奇心,跟随着呼延闻往密道里走去,心中是万分惊异,究竟是什么人,能让呼延闻用这一个呼延族地最隐蔽的地方来藏人?
随着呼延闻往里走,他立刻瞧见了一个自己务必熟悉的脸庞。
大祭司?宇文拓睁大了双眼,他还活着!
那日他身受重伤来了我们族地,我将他救了下来。呼延闻叹了口气,奈何我们匈奴就没几个好大夫,那些医术精湛的全都被带去了王庭。
我用了族中的一根百年人参,这才吊住了他的性命,眼见那根人参都快用完了。呼延闻道,若是再找不到人医治,他怕是真要死了。
只要他醒来后指认宇文旭是杀了可汗的真凶,那你便能高枕无忧地登上王位了。
片刻后,宇文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外祖父,您原来一直都在替我打算。他眼中的情绪变得复杂起来。
呼延闻叹了口气,拍着他的肩膀,低声道:虽说是不愿再回到当年看人脸色的日子,但你说得对,只要能让百姓好,咱们就能做!
再说了,我们匈奴与楚国隔了十万八千里,他们也插手不了我们这边的事,只是每年要派人去朝贡罢了。
仔细一想,还是好处比坏处多。
呼延闻见宇文拓眉间的褶皱,笑着道:你也不必过于愧疚,处在你这个位置,没人能比你做得更好。
宇文拓低着头,忍住了眼中的酸涩,用力的点了点头。
不说这些了。呼延闻摆了摆手,你快跟楚***队通信,让他们派出一位名医来!
只要大祭司能醒过来,几乎不用费一兵一卒,就能将宇文旭除掉。
大祭司在匈奴的地位比可汗更为崇高,可汗手握实权,却也要对大祭司客客气气,唯恐惹怒了月神。
若是匈奴的大臣与百姓知晓了宇文旭弑君弑父,还意图杀害大祭司,那他这可汗之位是怎么都坐不稳了。
想到这,呼延闻痛快极了。
耶律寒那张臭脸,我早就看不惯了!呼延闻咬牙切齿道,你务必要替我将名医请来!
宇文拓重重点头:外祖父放心,我知道他们有一位神医,传闻能生人肉活白
骨,有他出手,定能将大祭司救回来!
呼延闻得了这一句话,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处,他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好好好!
就在这时,门口的守卫匆忙走了过来。
听着他急促的脚步声,便知这件事十万火急。
只听守卫急切道:不好了!耶律将军又带人来了!说是要捉拿逃犯!
捉拿逃犯?呼延闻冷笑了一声,不用猜也能想到,他必定是奔着你来的!
宇文拓低下头,脸色很是难看:若是他们执意搜寻,我倒是能逃走,可大祭司怎么办?
然而呼延闻却在这时按住了焦躁不安的宇文拓,一字一句十分郑重道:不必担心,我自有法子应对他!
你就在这好好待着。呼延闻拍了拍宇文拓的肩膀,说完这句话,他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宇文拓想要跟上,却被门口的守卫拦住了。
二王子,您还是在这好好休息。守卫态度和蔼,但眼神坚定,不容宇文拓拒绝,以族长的能力与此地的隐蔽性,定能将耶律寒等人打发走。
话虽如此,但宇文拓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他闭上双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一定要平安!一定要平安!
他死死地抓住了自己的一双手,眼也不眨地盯着大门处张望。
而出了密道的呼延闻,早已吩咐人将通道口隐藏了起来,他在离开密道后,脚步就变得缓慢起来。
走到大门口,他足足花费了两刻钟。
王城的夜晚很冷,耶律寒眉毛都凝结成了霜,才看见了呼延闻缓慢走来的身影。
见到耶律寒,呼延闻大笑了一声:耶律将军,让你久等了,实在是我年迈体弱,一到了晚上就醒不来。
他嘴上这么说着,但语气的欣喜与眼里的笑意,都显示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见到呼延闻这副模样,耶律寒的脸色更冷了,但同时,他也能确定自己想要的人就在呼延族地中。
前几日见到呼延闻,他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就差没有直接拿刀砍自己了,可现在的呼延闻,即便再怎么掩饰,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放松之意,还是被耶律寒捕捉到了。
是什么愿意能让呼延闻性情大变?
答案只有一个——宇文拓活着回来了。
今日他们的人得到了消息,得知宇文拓藏在了民居中,他立刻纠集了队伍捉拿宇文拓。
谁知宇文拓滑溜的像是一只老鼠,他们刚到民居,宇文拓就当着他们的面逃跑了,一直到了呼延族地,宇文拓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下属一来通报后,他便意识到宇文拓一定是藏在了呼延族地中,这才有了刚才他率兵来呼延家的这一幕。
二王子宇文拓通敌叛国,想必呼延族长是知道的。耶律寒声音很冷,呼延族长当年也是朝臣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也一定知道藏匿逃犯是什么罪行!尤其是藏匿一个通敌叛国意图谋反的逃犯!此举便形同谋反!
耶律寒一字字的说着律法,目光死死地凝结在了呼延闻的脸上。
然而呼延闻在他的眼神中,拢紧了披风:真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