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先是激动,但随后,他眼中的热切便化作了冷漠。
他狐疑地看向顾宁,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又化作了沉默。
我不奢求能让整个李家覆灭,只要县主答应我,能将李成的项上人头交给我就行。
这些年来,张扬已经尝试过许多次失败的滋味。
即便顾宁素来有好名声,对于张扬而言,这仍然远远不够,他要的,是为死去的亲人报仇,在那之前,谁的话他都不会相信。
张扬眼中的恨意滔天,说话时狠狠地捏住了一双拳头,他的身体不断颤抖,用尽了最大的力气,才能将心中的那些杀意压制住。
现在还不是时候……
行了。顾宁拍拍手,对身边的掌柜道,就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至于你……顾宁目光落在张扬身上,红唇轻启,现在这养伤,待你伤好得差不多了,再带我的人去云山找矿场。
张扬怔神一会,便低下了头,眼中的那些光芒被悉数遮下。
此时的边关,黄沙漫漫,一大批骑兵骑马踩踏出的蹄印,很快又被席卷的黄沙遮盖。
沙丘旁,几只蜥蜴被惊动,飞快朝着里面爬行。
楚国那群兵都是些怂包,咱们只要不打到城墙下,他们就不敢反击!
为首的两人一老一少,年轻的匈奴人爽朗一笑,挺直的鼻梁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眸,他环顾四周的沙丘,只觉得豪情万丈自心中升起。
说到底还是楚国皇帝不中用。较为年长的匈奴人挥着马鞭,似乎想到了久远的事,嘲笑道,若是换做之前的那几个皇帝,我们只要一踏入靖安关,楚国的黑骑就来了。
楚国的黑骑当真那样厉害?年轻人一脸狐疑,呼延大哥你可不要耍我,就那群怂包……
你当楚国每个兵都是黑骑?呼延亮白了他一眼,当年的黑骑所向披靡,若非是换了个皇帝,咱们匈奴只怕要回月关了,拓儿,你还有不少要学的东西,切勿骄傲自满。
宇文拓闻言,却是鄙夷一笑:无论当年的黑骑有多么厉害,现在不都败在了我们匈奴人的手下?呼延大哥你好歹是我们匈奴的大将军,怎么能害怕并不存在的楚国黑骑?
呼延亮见他满脸都是骄矜,眼神一暗,不满道:兵者最忌讳……
呼延大哥与楚国人打了十几年交道,倒是将他们这些之乎者也学了过来。宇文拓鄙夷极了,您可真是给我们匈奴人丢脸!
说罢,他一夹马腹,用力地挥起马鞭,扬起黄沙,朝着不远处的靖安关峡口而去。
突然间,一根结实的绳子从沙漠中出现。
宇文拓身下的马被绊倒,他也跟着重重地摔了出去,铺天盖地的黄沙将他淹没,他的口鼻中都塞入了黄沙,几乎喘不过气来。
见到这一幕,原本优哉游哉的呼延亮神情大变,疾呼一声:敌袭!
他身后的那些匈奴骑兵就一拥而上,矫健又迅猛的朝着几个沙丘奔去,手中的大刀挥舞着,转眼就将绊马索斩断。
而在这时,原本空无一人的沙丘中突然出现了上百个身着黄色衣裳的男人,他们身上的衣裳与黄沙融为一体,先前不曾注意到这一情况的匈奴骑兵吃了大亏。
骑兵分散开来,优势大不如前,本来势不可挡的骑兵在几人的合作下纷纷落马,血溅当场。
呼延亮目眦欲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声嘶力竭地大喊:回来!快回来!
这些都是他精心培育出来的骑兵,本以为这一次跟以前一样,能轻松地将所需的粮草带回来,但却没想到……这里竟然藏了一伙人!
剩下的骑兵迅速集中到了呼延亮身边,虎视眈眈地盯着前方。
但这些人却没恋战,将宇文拓擒住后,便迅速离开了此地。
呼延亮不敢追上前,唯恐伤了宇文拓的性命。
将军,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一个骑兵面露惶恐之色。
呼延亮冷冷地看了眼他:无论是什么人,都不会是我们匈奴骑兵的对手!
楚国黑骑早就死在了那场战役中!方才那些念头一定是他的错觉。
见呼延亮难看的脸色,剩下的骑兵大气不敢出,唯有他的心腹小声提醒:将军,殿下被劫走了,咱们……
回去再商议。呼延亮胸有成竹道,他们不敢伤害殿下性命,不过是想要利用殿下威胁我们罢了。
宇文拓被套在麻袋中,随手被人扔在了马背上,颠簸的马背使得宇文拓胃里一阵翻腾,哇地一声就吐了。
见他这么不中用,骑马的人冷笑了一声。
这冷笑让宇文拓羞愤交加,开口骂道:你们无耻!有本事真刀真枪地与我打上一场!
回应他的,是其他人更加大声的嘲笑。
突然,宇文拓的耳边传来了一道冰冷低沉的声音:你们匈奴人抢掠平民百姓时,可没有这样磊落。
一派胡言!我们匈奴骑兵从不会做……
他话还没说完,蒙在头上的麻袋就被人一把扯下,从黑暗中被放了出来,骤然见到了光亮,他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再然后,他睁开眼,看见的是一片残垣断壁。
一年前,这座村庄还有几百口人。骑马在他身侧的男人模样俊美,但声音却像是藏了冰一样,你们匈奴骑兵来了一日,便将所有的男人孩童杀害,抢掠了粮食与女人离开。
在将刀剑挥向无辜的百姓时,你们匈奴人似乎不讲究光明磊落。
听得这样讥讽的话语,宇文拓涨红了一张脸。
他正想要再说些什么,男人已经加快了步伐,他艰难地抬起头,只能瞧见那匹马越走越远。
谢大人回来了。
春玉一脸兴奋地走了进来,高声在顾宁面前说道。
但顾宁却像是没听见一样,手中正捧着一张地图不停地观察着,十分入神,一直到春玉喊了第三声,她才抬起头,茫然道:你说什么?
我回来了。
一道高大的身影越过了春玉,直接走到了顾宁的面前。
看到谢宴时,顾宁那双茫然的眼睛眨了眨,这才回过神来。
她欣喜地奔向谢宴,一把便抱住了他,挂在了他的身上:你怎么回来了?我听人说你率兵去剿匪了。
谢宴闻言,眼底划过一抹讥诮的冷笑:剿匪是假,杀匈奴是真。
匈奴?顾宁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
匈奴骑兵的威名,即便是在京城顾宁也有所耳闻,更何况来到越州后,她日日都能听到有关匈奴骑兵的传闻。
据说匈奴骑兵一千人便能横扫一万人的军队,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战无不克。
你可有受伤?顾宁想到这,急忙跳了下来,仔细地打量着谢宴,手眼见就要伸入谢宴的衣襟了。
还是她身后的春玉轻咳一声:县主,奴婢替您在外面守着。
说罢,春玉就快步走了出去,还体贴的将门给关上了,她可不想瞧见自家县主同谢大人腻歪的模样。
顾宁脸上飞起两抹红晕,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她笑着抱着谢宴的腰,抬起一张白皙无暇的明媚脸庞:听说匈奴骑兵很厉害,你是怎么对付他们的?
使了些计策。谢宴喉结滚动了一瞬,便将顾宁给抱在了怀中,两人一同坐下。
杀了二十几个匈奴骑兵,还网了一条大鱼。
听得谢宴语气中隐含的笑意,顾宁眨了眨眼,目光便落在了谢宴俊美的脸庞上:那人的身份很高?
匈奴可汗只有三个儿子,他最为宠爱的是第三子宇文拓,今日抓到的大鱼就是他。
顾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抓他是想跟匈奴换什么?
良马种。谢宴淡淡道,匈奴骑兵能有如此威名,与他们的马脱不了干系,若有良马,我们楚国也能训练出所向披靡的骑兵。
原来如此。顾宁了然。
在谢宴的薄唇即将靠近她时,她突然伸出手,抵在了谢宴的唇上,小声道:你知道吗,我今日也知晓了一个大秘密。
李家在越州发现了铁矿,用其跟匈奴人合作。顾宁低声道,他们已经合作五年了,匈奴人手中的兵器可不少,你得小心些!
谢宴手中用下几分力气,扣紧了顾宁的腰肢:你从哪得来的消息?你去干什么了?
面对谢宴的质问,顾宁眨了眨眼,小声道:就是偶然碰见了一个人,与他交谈了几句。
谢宴凤眸轻眯,眼底划过一丝危险的精光。
在顾宁察觉到不对劲时,她已经被谢宴压在了软塌上。
两人的重量,让软塌瞬间矮了一截。
顾宁仰起头,露出了衣襟下大片的肌肤。
谢宴眼神幽暗,突然俯身。
顾宁的手指下意识缩紧了: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谢宴声音暗哑,如今已经是第五日了。
顾宁感受着他身上灼热的温度,脸上布满红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