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侍卫的运气可真好,这次救驾,足以让他平步青云了!
可不是嘛!若是寻常救驾也罢,可他偏偏舍身挡住了刺向皇上的那一剑,如此一来,他对皇上可就是有救命之恩了。
只是这救命之恩也没那么容易拿到手,听说他仍在昏迷中,只怕是性命垂危。
几个侍卫小声议论着,正说在兴头上。
他们身后,春玉叉着腰,横眉冷眼地指着几人骂道:裴府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们,不是让你们来这说闲话的!
瞧见来人是春玉,几个侍卫脸色苍白,赶紧低下头去。
属下知错,还请春玉姑娘大发慈悲,绕过咱们一次!
春玉冷眼横了几人,冷声道:还不快去当差?
他们匆忙离开,并未注意到,就在春玉身后的垂花门边那一角飘逸的裙摆。
他们说的可都是真的?顾宁站在垂花门后,明艳的一张小脸在此时苍白若金纸,再精致的妆容,也无法遮挡她的失魂落魄。
春玉早早地从几个相熟的暗卫那得到了消息,一直藏着不敢说,眼珠子乱飘,就是不敢回答。
顾宁紧紧地攥住了一双手,咬牙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瞒我吗?
奴婢不敢!春玉赶紧跪下,小声说道,这都是些小道消息,谢侍卫武功高强,一定没事。
顾宁捏着手帕的手上指节泛白,用了十足的力气放在压抑住了内心的怒火:怎么可能没事?蜀王领兵三万,当时宫中禁军不过一两千人,我们裴家更是只有三四百个护卫!除去留在府中看守的,谢宴能带走的护卫只有一两百人!他也是肉体凡胎,怎么可能毫发无损!
我都听见了。顾宁漂亮的桃花眼中盛满了泪光,他们说谢宴性命垂危。
剩下的话,顾宁再也说不出口。
她靠在墙上,身后冰冷的墙面使得她控制住了焦灼的心情:我要去看看他!
说话间,她便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春玉见状,急得使出了轻功,连忙将她拦住了:县主,宫中从不允许外男过夜,想必谢侍卫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说罢,她还示意顾宁看眼现在已经大亮的天色。
顾宁眼眸低垂,忍了许久,方才将泪水憋了回去:那我就在这等着他。
见状,春玉在心中叹了口气。
自家县主这模样,分明是陷了进去。
可是……
想到谢宴的身份,春玉的眼神一番闪烁,内心是愈发不安了。
过了一个时辰,门外才有动静。
顾宁忙是站直了身子,因着前方人太多,她不忘踮起脚尖,试图看清楚发生了何事。
裴安临冷着一张脸,身边的侍卫将其他探头探脑的侍女小厮全都清退。
一直到见到顾宁,侍卫们才停下了动作,左右为难:将军,县主出来了。
宁儿。裴安临见了她,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她面前,一双大手刚要触碰到顾宁的脑袋,却被躲了过去。
顾宁冷着一张小脸,对裴安临行了一个让人挑不出错处的礼:宁儿见过舅舅。
见此情景,裴安临僵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心中顿觉不妙:只怕宁儿是知道那小子受伤了。
他下意识往左移了两步,将顾宁的视线范围内挡得严严实实。
顾宁不满地睁大双眼,作势要看左边,在裴安临又移向左边时,她敏捷的从裴安临手下钻了出去。
正巧,抬着担架的四个侍卫在这时入府。
若非担架上的人胸口还有微
弱的起伏,顾宁险些以为他们抬回来的是一具尸体。
她泪眼汪汪地往前走了几步,却被裴安临捏住了手腕: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他没事!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院子里都是人,难保没有宫里的眼线,顾宁才解了婚约,不能这么快就跟其他男子有瓜葛。
顾宁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我知道的。
她的泪水在眼中打转,根本离不开谢宴。
将谢侍卫抬去曲园。裴安临于心不忍,将谢宴养伤的地点分配在了距离顾宁最近的院子里。
顾宁捏着手中的帕子,想要上前,却又不敢——她还记着裴安临的叮嘱。
瞧着自己最疼爱的外甥女这般可怜,裴安临心中不是滋味,摆了摆手:待春玉将曲园打理好了你再去。
顾宁飞快地点了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春玉身后。
裴安临叹了口气,只觉得今日这一波三折,着实是让人心累。
先是不让人省心的谢宴自作主张,以身涉险,后是发现在不知不觉间,自己最疼爱的外甥女已经对一个男人情根深种了。妹妹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他要如何放心?
裴安临忧愁的皱起眉头,一边叹气,一边往荣安堂走去。
这件事,唯有母亲与父亲能拿主意。
曲园极大,里面有不少奇花异草,是游玩的好去处。
不过自从将重伤昏迷的谢宴搬进来后,曲园内就再无欢声笑语,只有沉凝的气氛蔓延在各处。
中了那一剑后,谢宴就陷入了昏迷,曲园上下安静至极,只有丫鬟熬药时的声音。
趁着昏黄的夕阳,顾宁在春玉的搀扶下翻墙爬进了曲园。
刚哭了一场,她的眼眶还是红的。
春玉眼见着自家县主咬牙坚持的可怜模样,再三劝说:县主,大将军都说了,谢侍卫这伤只是看着凶险,实际上并无性命之忧。
那些危言耸听的话,都是大将军命人传出去的,就是为了让皇上记着谢侍卫的功劳。
是与不是,总要我亲眼看过才知。顾宁双眼红得像是兔子眼,她抹了把额间的汗,小心翼翼地推门入内。
春玉见劝阻不成,只能老实地守在门外,替顾宁望风。
房间内都是浓郁的药味儿,熏得人头晕。
顾宁用手扇了扇风,这些气味被遮掩后,她才松了口气,迈着格外轻缓的步伐走到了床前。
方才有人替谢宴包扎过伤口,可顾宁还是能瞧见缠绕的纱布下,那若隐若现的血色。
顾宁鼻尖一酸,豆大的泪珠落了下来。
滚烫的泪水落在谢宴手背上,他艰难地睁开了双眼,只听见耳边女子的娇声叱骂,还有她语气中不易察觉的一丝哽咽。
别哭。
嘶哑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宁睁着迷蒙的泪眼,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醒了。她扭头就想让春玉叫御医进来。
可她刚站起身,一只大手便轻轻地放在了她手背上,轻柔地捏了捏:不必叫御医,不过是小伤罢了。
顾宁瞧着他苍白虚弱的一张俊脸,气得咬牙:哪里是小伤了!萧院正都说了,若是再偏一寸,你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你究竟与舅舅在合谋什么?顾宁不敢掐她,只能气呼呼地掐了把手帕,你难道不知蜀王身边亲卫的厉害吗?非要一人涉险!你可知我在府中有多么煎熬!
顾宁并未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会令人误解,她只想着将内心的惊惶与不满悉数宣泄出来。
是我不好。谢宴抬起手,动作轻柔地
将她鬓角凌乱的发丝拢到了耳后,让县主担心了。
谁担心你了!顾宁高傲地抬起头,睨了眼谢宴,心中腹诽,我不过是担心自己的金大腿罢了!
她绝不会承认,刚才那个哭红了双眼的人是她本人。
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对谢宴这一个蹭气运的工具人产生这么多复杂的情感,在听到他性命垂危后,内心更是焦灼难安,只想要亲眼瞧一瞧他。
这样变扭的话,在谢宴听来与撒娇并无区别,他轻笑了几声,还未开口,便重重地咳嗽了起来。
顾宁瞧着他胸膛处溢出的血迹,惊得冲门口大喊:春玉!快请御医过来!
谢宴来不及阻拦,听得春玉匆匆离去的脚步声,他垂下了眼眸,遮去了眼中那一抹遗憾:御医快来了,县主先回去吧。
纵然他想要将顾宁留在自己身边,但他如今只是军中的一个校尉,一旦被人发现他们两人的关系,只会给她带来麻烦。
顾宁一双好看的眉眼中尽是不满,她手中的帕子几乎要被她揪成了一团丝线。
好。顾宁爽快应下,在起身之际,飞快地在谢宴唇上落下了一吻。
她气运值再度转负,又提心吊胆了一个晚上,总要在谢宴身上取点利息。
见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谢宴轻触唇角,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
岳明快步走进屋内时,见到的就是谢宴这副模样。
他下意识掐了把身边岳荣的手臂,听得岳荣一声痛呼,他喃喃道:不是在做梦啊……
岳荣捂着手臂,狠狠地瞪了他好几眼:大哥!主子面前你也敢放肆!
岳明并未留意他的话,此时岳明正盯着谢宴唇角那一抹鲜红的口脂,将其与谢宴胸膛的血迹联系上了。
刹那间,岳明的眼神变得极为复杂。
他站在谢宴身边,语重心长道:主子,您的伤口还未愈合,那男女之事……还是少做些。
回应他的,是谢宴饱含怒气的一声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