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方府,蔡将军不屑的神情逐渐收起,转而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每年在榷场捞的银子就有几十万,更别提他们还有别的生意,根本不缺银子用,为何还紧盯着你不放?
蔡将军先前还没察觉到,但细细一琢磨,就品出了些异常。
没等谢宴说话,他便自顾自地说道:这方成海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说着,他冲着谢宴一阵挤眉弄眼。
你早就知道了?
只是略有猜测罢了。谢宴语气没有起伏,只是淡淡答道,任由姜家如何挥霍,也断不会用上几百万两银子,更何况姜太傅对姜家人管束极严,这些银子的花费只有一个原因。
他们养了一支军队!
蔡将军一拍手,重重答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绞尽脑汁的想着:若是将这件事捅了出去,那我们岂不是……
以当今皇帝的脾性,无需我们拆穿此事,他就能怀疑上姜家与楚云逸。谢宴声音像是藏了冰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眼见他的神情,蔡将军搓了搓手,有些迟疑:那咱们就这么放任他们继续壮大下去?但那支军队于我们而言到底是个威胁。
见不得光的一支军队,就算是平白消失了,他们也无法追究。谢宴话语冰冷低沉,淡淡的吐出了一句话。
闻言后,蔡将军眼前一亮。
你是说……
若将军觉得我的话有道理,不如就趁着现在这个好机会,将他们一举歼灭。谢宴眸光意味不明,眉眼间尽是冰冷,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蔡将军连连点头,当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放心便是,这桩事就交给我了。
十日后,最后一批茶叶被送去了关外。
同时,荣智也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中。
一到家,他就带着大批东西去了方府。
见到荣智,方成海眉心猛地一跳,没好气道:你怎么又来了?还嫌之前的事闹得不够大吗?
荣智笑嘻嘻道:将军,您这又是何必呢?谁不知道我之前进去那是为了扰乱视线?再说了,如今梅公子都已经答应跟您合作了,咱们还有什么需要顾忌的?
荒谬!方成海小心翼翼了大半辈子,断然不会因为荣智几句话就放松警惕。
他冷下脸,挥开了荣智的手: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今后行事若还这样嚣张,你就滚回京城!
闻言,荣智连忙摆正了神情,急声道:我这也是为了您啊!您与梅公子、蔡将军达成了合作,怎么着也得设宴,请他们来府中坐坐。
您想啊,这件事到底是风险大,若不让蔡将军与梅公子在其他人面前露露脸,咱们也不能取信于人啊!
荣智意有所指,让方成海神情逐渐凝重起来。
你说得也有道理。方成海若有所思,总不能让他们躲在我们身后。
说罢,他便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荣智笑得像是一朵花,脸上的褶皱都舒展开了:将军放心,京城都有消息传来了,只要京城那位一……
噤声!方成海厉声呵斥道,京城的事也是你我能议论的?
荣智悻悻垂下头,挠着脑袋道:消息都传到咱们这了,外面都已经是谣言纷纷了,咱们说几句也没啥。
见方成海的脸色逐渐缓和,荣智就知道自己说到了关键处,他一想到往后的荣华富贵,一双眼睛亮得像是放了两个灯笼:将军,咱们养的那些人,是
时候用起来了。
皇帝一没,那几个皇子又都是不堪大用的,不正是咱们三皇子上位的好机会吗?将军,咱们这算不算是从龙之功?
方成海瞥了眼他,突然笑了起来。
赶紧将你那些小心思收起来,京中局势不明,我们现在不能轻举妄动。方成海虽说脸上带笑,却也还是告诫道,那位若真没了倒好,可若是他还剩那么一口气……
我懂我懂!荣智连忙道,咱们这是静待时机来临!
说着说着,他又笑了起来。
见状,方成海没好气地挥了挥手:去布置你的宴会,务必要将他们请过来。
不然还是您去请吧。荣智为难道,他们若是不给我面子……
那他们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方成海冷笑了一声,我本来就有些怀疑,若他们还推三阻四不愿与我们来往,那就只能证明他们是旁人派来的女干细!
荣智这才放下心来,点头哈腰道:由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荣府设宴,自然是客似云来。
谁都知道荣智与掌管北都护府的方将军关系甚好,纵然是因为走私的罪名被关进了大牢,却也只用十几日就从牢里出来,还能大张旗鼓的设下宴会宴请宾客。
然而想赴宴之人众多,却不是人人都能进去的。
宴会即将开始,人基本都到齐了。
众人议论纷纷的并非宴会的奢华,而是坐在最中间的两人。
蔡将军也来了,还有那新来的梅公子,想不到荣老板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你是不知道,咱们这北都护府的天已经换了,原本势不两立的蔡将军与方将军,如今已经成了一丘之貉了。
一人冲着中间那几人努了努嘴,很是阴阳怪气。
最热闹也是最中间的宴厅内,蔡将军对荣智的恭维很是受用,脸都快笑僵了,还不断点头。
那是自然,若没有本将军,北都护府何来这么多年的安宁?蔡将军放下酒杯,很是轻蔑,总不能是靠方成海吧?世家出身总是怕这怕那,唯恐影响了仕途。
一旁的方成海暗暗捏紧了酒杯,脸上仍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像是没听见蔡将军的话一般。
蔡将军瞥了眼他,又道:咱们这些出身寒门的,又怎么能比得上世家出身的?平日里做事自然是要多上心些。
一旁的方成海几乎没能维持住脸上的表情:出身世家又如何?我们也是尽心替皇上办事的。
那方将军办的这些事,都是皇上应允的了?蔡将军意有所指,让方成海脸色更难看了些。
周围的人都在关注着这边的动静,方成海只得压低了声音,告诫道:蔡卓,你我如今都是一条绳上的蚱蜢,说话可得注意些!你逞了口舌之快又如何?一旦传到皇上面前,你我都逃不过。
他双眼盯紧了蔡将军,隐约可见里面的红色血丝。
蔡将军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行了,不过是几句玩笑话,你又何必当真呢?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有谁会出去乱说话?
还是说……你存了别的心思?
方成海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眼神,心中突然一个颤栗。
蔡卓!方成海咬牙切齿地警告道,你说话小心些!
但蔡将军好似没看到他难看的脸色,依旧自顾自地说着:方将军,你们一年从榷场获取的利润不下百万,按理来说,这些银子完全够用了,为何还盯着茶叶不放?
莫非是……还有一批人要养?
此话一出,方成海脸色瞬间变得僵硬起来
他忍了又忍,这才没在脸上露出端倪:蔡将军何出此言?你我合作于双方有利,难道你想中途反悔不成?
说话时,他的眼睛始终盯着蔡将军的方向,虽然脸色平淡,可他脑海中的那根弦已经绷到了最紧。
蔡卓何出此言?他究竟知道了些什么?
片刻,蔡将军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方将军当真以为自己做的事无人知晓吗?这世上本就没有天衣无缝的事!
来人!方成海立刻站了起身,眼神凌厉地盯着蔡将军。
然而他话都说出去了半刻钟,本应藏了人手的树林中始终没一点动静。
这时候,方成海感到了一股寒意从后背升起,一直到了他的天灵盖。
在他对面,蔡将军缓慢站起身,拍了拍手,声音十分清脆,让周围的人投来不明所以的视线。
下一刻,本是歌舞升平的庭院四周的墙上,出现了大批身披盔甲,手持弓箭的士兵,他们眼神坚定,利箭直直地对准了庭院内的人。
这是陷阱!
有埋伏!
能到场的人都是些人精,见此情形,立刻意识到了所处境地的不妙。
他们不可置信地看向方成海,而方成海脸色铁青,一字一句道:蔡卓!你敢算计我!
还有你!方成海指着谢宴,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一句话,你是故意用茶叶引我上钩的!
都到了这个地步,方成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分明就是针对他故意设下的一个陷阱!
谢宴神情如初,他身形颀长,坐在坐席间,举手投足都是矜贵:若非方将军急迫,这件事也不会如此顺利。
下官敬方将军一杯。谢宴云淡风轻地抬起手,轻抿了一口酒。
你不是梅家人!方成海面如死灰,咬牙道: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