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都护府的榷场就算与江南比起来也不逊色多少,繁华极了,入目之处,许多都是顾宁之前不曾看到过的东西。
尤其是榷场内能见到不少燕国人,各个都是高鼻深目,皮肤白皙,身材高大,不少人的样貌都十分出色。
顾宁的眼神在不少男子身上停留,一直到身边的男人轻咳几声,她才意识到了不对,脸上忙是挤出了一个笑容,自然地伸手揽住了他的手臂。
公子,妾身想要买那个头面!顾宁娇滴滴地撒娇道。
身边那些听了这声音的人,下意识将目光投来,见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身边又有个俊美风流的公子,纷纷了然。
原来是带着美人出来的富家公子哥,只是看上这家的头面,即便是富家公子哥也少不了大出血。
那店铺的装饰尤为奢华,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摆放在最中间的那一副头面,整副头面以翡翠制成,翡翠的质地极好,但最让人惊叹的,还是这巧夺天工的雕刻技艺。
众人纷纷感慨,眼底满是惊艳。
但那些在榷场逛了许久的熟客,在瞧见这家店铺后,纷纷摇了摇头,径直走过,仿佛根本看不见这些首饰。
顾宁察觉到了四周的异样,扯了扯正在往前走的谢宴的衣袖:你当真要去当这个冤大头?
闻言,谢宴脚步不停,依旧带着顾宁往前走。
并非是冤大头。谢宴突然转身,看着顾宁一本正经道,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替你取来。
我不过是转移一下他们的视线罢了!顾宁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那头面再好,也比不过外祖母送我的那一套宝石头面!
谢宴还未开口,顾宁余光瞧见了一个在画像上的熟悉面孔,当即换了口风:我就要那头面!你快去给我买!
她的态度转变,让谢宴意识到了什么。
此时,附近的人态度都变得恭敬了起来,不少人的神色上已经带上了些许谄媚。
是方成海?谢宴不做犹豫,就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能让顾宁有这样变化的,也只有他们此次的目标方成海了。
见顾宁轻轻地点了点头,谢宴眼神一变,幽邃的凤眸中,突然扬起了一抹邪肆风流的笑意。
他将手中的折扇拿出,挑起顾宁的下巴:爷给你买就是了!
说罢,他就牵着顾宁的手,两人大步阔首走进了铺子里。
铺子里的伙计眼神好,在两人身上扫了眼,就知道这是大主顾,脸上堆满了笑:二位客官想要买什么?咱们这的首饰,那可都是前朝遗物!不少技艺是现在的工匠们做不出的!
前朝遗物?
谢宴嗤笑一声,不屑的眼神在铺子里打量了好一会,一直到看见被摆放在最中间的头面时,他眼中才有了些兴趣。
这头面多少银子?本公子要了。
然而开口的伙计却笑眯眯地回绝了谢宴:公子,我们铺子的东西不是用银子买的,您若是想要……得用东西换!
谢宴一副浪荡公子哥的模样,伙计解释归解释,却没想过他能出手买。
但顾宁这个宠妾恰到好处的撒起了娇:公子,您说了的,妾身想要什么您都会给妾身买来!妾身就要这副头面!
她扯着谢宴的衣袖,口中嚷嚷着。
谢宴本是要迈开的腿再次收了回来,他揽着顾宁的肩膀,对伙计道:说吧,你要换什么东西?
伙计眼神一变,意味深长地笑了:自然是咱们榷场里的东西,您瞧榷场里最缺什么,我们这铺子就要什么,您若是能拿得出来,这头面就是你的了。
缺什么?谢宴皱了皱眉。
在他身后,方成海终于按捺不住了,豪爽的笑了几声,抬脚就走了进来。
榷场缺的都是些茶叶、瓷器这样的东西,在燕国与匈奴那最受欢迎。
方成海身后带了不少随从,是个人都能看出他身份不凡,但谢宴却挥着手中的折扇,即便天寒地冻,也仿佛没有察觉。
茶叶?谢宴突然一拍手,我这倒是有不少茶叶!
这头面要多少茶叶才能换?谢宴皱着眉,我那可都是上好的庐山云雾,十箱换一副头面?二十箱?
他一开口,伙计的眼神就变得惊喜起来。
二十箱足够了!伙计笑道,茶叶珍贵,更何况是庐山云雾这样的上品茶叶!您想要这头面,只需用二十箱庐山云雾来换!
茶叶在北边十分珍贵,对于匈奴与燕国人而言,茶叶这样的东西便于携带,又能让他们少许多疾病,一两茶叶就能卖出高价,更何况是二十箱!
谢宴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仿佛二十箱茶叶对他而言只是一桩小买卖。
岳荣带着人,将二十箱茶叶搬到了铺子里,再将这珍贵的头面带了回客栈。
这样一来回,所有人都知道谢宴的手中有大量的茶叶,回客栈的路上,足足有十几波人上前来交谈,就想从谢宴的手中换些茶叶出来。
不过,最开始出声的方成海,却没主动找上谢宴。
看来这位方将军的确是个厉害的人物。顾宁坐在客栈内,小心地锤着自己的小腿,闷声道,我们这么大手笔,他竟然还没动作,只是在一旁看着?他究竟在想什么?难道就不担心你将所有的茶叶都换了出去?
谢宴眼神幽暗:此人的确难以对付。
但你若是主动送上门去,他也不会轻信你。顾宁幽幽道,可咱们总不能在北都护府停留太久,还是得加快些才行。
京城那边的消息传来,他总是会有所行动的。谢宴轻轻地拍了拍顾宁的手,又将顾宁温柔地揽在了怀中,在他找上门之前,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闻言,顾宁眼皮一跳,顿生不祥的预感:谁?
看着眼前这两个巨大的石狮子,还有头顶匾额上两个大大的蔡府二字,顾宁眼皮猛地跳动起来,下意识便要退缩。
谢宴竟然带她来见蔡将军!难道是为了他们的计划?
顾宁的脑海中浮现出不少念头,她眼珠子转了转,试图从谢宴的脸上看出些端倪来。
谁知顾宁还未将心中所想说出来,谢宴便握住了她的手,力道虽不大,却足以让顾宁挣脱不开:蔡将军对我有恩,我想带你见见他。
他也算是我的亲人。
谢宴最后一句话,让顾宁心软了片刻。
她张了张唇,到底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在这世上,真正称得上谢宴亲人的人都不在了,皇帝那样的恶毒叔叔,也不配成为谢宴的亲人。
顾宁犹豫了一会,跟着谢宴往里走。
正如传闻中那样,蔡将军喜好奢华,即便是铺路的石子,也都是由玉石铺成的,而随处可见的奇珍花草更是数不胜数,在北都护府这样荒凉的地方,能养出这么一个院子的花草来,足见在上面耗费的心血与银子。
顾宁每走一步,都要感慨一声。
蔡将军这样做,当真不会引得朝中不满吗?顾宁小声嘀咕,我怎么没听过他被御史弹劾?
你这丫头,还盼着我被御史弹劾不成?
突然间,从廊下传出了一声爽朗的笑声,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
腮胡的男人就走了出来,与楚国人的长相不同的是,他的眼中泛着一缕蓝光。
而有这样特征的,是西域异族的血脉,这样的特征在楚国与燕国都是被人视为不祥之兆的。
蔡将军笑了笑,摸着自己的眼睛说道:不过是有些许不同罢了,怎么?你怕了?
顾宁忙摆了摆手,努力做出一副纯良天真的模样:就是有些好奇罢了。
然而蔡将军的一双眼睛仿佛能看穿顾宁的伪装,他哼哼笑了几声便道:行了,我可是从谢宴这听了你不少传闻,你这小狐狸就不要在我这老狐狸面前装模作样了。
顾宁一听,便凶巴巴地瞪着谢宴。
谢宴还未回答,蔡将军就嚷嚷了起来:好了!你们究竟是来看我的,还是来这打情骂俏的?
他一句话,让顾宁耳根瞬间变得通红起来,她当即就离了谢宴好几步远。
而蔡将军冷哼了几声,抬脚走在最前面,谢宴牵着顾宁紧随其后。
您的府中又添了不少东西,都是从燕国人那抢来的?
自然是买来的,不过是少花了些银子罢了。
蔡将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但即便他脸上写满了不耐,对谢宴的每一个问题,还是一一回答了。
如今朝中局势多变,将军还是要收敛些。谢宴劝道,不少双眼睛都盯着您,若是让人抓住了什么错处……
闻言,蔡将军冷哼一声,笑得很是讥讽:我若是勤俭节约,与朝中那些酸腐文官一样,皇帝就该疑心我了。
倒不如像现在这样,既能满足自己的本性,又能让皇帝卸下防备,朝中的文官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的想法,他觉得放心,那我才是真正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