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又死了一个美人。
这已经是这个月死的第三个美人了,还都是正当圣宠的美人,却不知何缘故病逝。
太极殿的宫人们又换了一批,谢宴来到太极殿时,除了李德海外,再也没瞧见任何一个眼熟的宫人。
李德海弓着背,将谢宴迎了进来。
他低垂着头,用只有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皇上性格愈发阴晴不定了,方才他还称赞那美人出的主意好,下一刻就掐死了她。
谢宴面上没有其他神情,但李德海知道,他已经将这件事记在了心上。
皇帝见了谢宴,笑容满面。
你总算是来了,朕已经命人备好了好酒好菜,就等着你呢!
谢宴朝着皇帝作了一揖,即便被皇帝重视,他对皇帝也向来都是毕恭毕敬,从未有过任何敷衍。
也正是他这样的态度,让皇帝对他越发欣赏。
皇帝摆了摆手,让他坐在了自己身边。
安阳郡主离世,按照律法,宁儿要替她守孝三年,这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你们的婚事势必要受此影响,你可有什么想法?都说来给朕听听。
臣虽然只是县主的未婚夫,但臣受裴家照拂多年,臣也应当替郡主守孝三年。谢宴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皇帝对他这个回答不是十分满意,可一想他看重谢宴正是在于谢宴能力出众又品性端良,于是在皱了皱眉后,到底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还未同宁儿成婚,无需遵守这些繁文缛节。皇帝摇了摇头,朕是想着,让你享个齐人之福!
朕有一女,容貌与性情都是一等一的好,与你十分相配,朕有意将她许配给你,让她与宁儿平起平坐,如何?皇帝笑道,这可是寻常人盼都盼不来的荣宠!
毕竟当了驸马,就一切凭公主做主了。
皇帝本以为在裴家没落之际,谢宴会识时务一口答应自己。
没曾想在他胜券在握时,谢宴却缓慢的摇了摇头:皇上请恕臣不能答应。
裴家可不是以前的裴家了,他们若是以恩情胁迫你,你大可以跟朕说。皇帝皱眉道,朕是天子,他们难道还敢忤逆朕吗?
然而谢宴还是摇头,皇帝见状,心中那团火便烧了起来:谢宴,你是瞧不上朕的女儿?
臣不敢!谢宴眼底划过一丝厌恶,但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是一板一眼的答道,无论裴家地位如何,臣依旧不会违背与他们的承诺,臣若娶了县主,此生都将只有县主一人,绝不纳妾!
皇上,臣身份低微,配不上尊贵的公主。谢宴一字一句道,还请皇上替公主另择佳婿!
皇帝很是恼怒,他重重地一拍桌子,但见谢宴坚定的眼神,他心中的那些怒火却又突然消散了。
罢了,罢了。皇帝摆了摆手,朕已经是第二次同你提及此事了,既然你意已决,朕今后也不再提了。
朕这次叫你来,是为的另一件事。皇帝冲着谢宴招了招手,看谢宴时像是在看着自己的晚辈一样慈和,裴将军他告假了,这禁军统领一职,就交给你来担任。
朕会替裴将军寻一个合适的差事,这都是朕的安排,你不必担心与他生了间隙。
皇帝的话看似体贴,实际上是给谢宴挖了一个坑。
任谁都不会愿意看到自己未来的女婿趁自己告假的功夫就将自己的位置抢了去,可偏偏皇帝还是一副替谢宴考虑的模样。
裴家门第太高,你今后娶了宁儿,若没有点实权,势必会受到宁儿刁难,朕给你禁军统领一职,从今日起,你也不必担
心会被裴家的人瞧不起了。
谢宴凤眸低垂,遮住了那一闪而过的不屑。
多谢皇上!
出宫时,皇帝特意让李德海亲自送谢宴回府,顺带着宣读圣旨。
李德海暗暗在心中捏了把汗:奴才刚给裴家送了一大堆皇上赐下的东西,还传达了皇上的意思,让裴家众人在家中修养,现在再去您那宣旨,这实在是……
裴家被皇帝冷遇,身份低微的女婿却被皇帝看重,还是在同一天的前后脚,这怎么看都像是故意折辱裴家!
谢宴眉眼一片冰冷,如云间积雪:无妨,他们不会在意这些。
话虽如此,但李德海这一颗心还是七上八下的,很是忐忑:奴才就是担心您会被裴家刁难,大长公主的性子一贯霸道,又怎会容许有人如此践踏她的脸面?
李公公是与皇帝相处久了,沾染上了他的那些恶念。谢宴讥讽道,这世间可不是人人都像皇帝一样疑神疑鬼,容不得别人半点不是的!
闻言,李德海讪讪一笑。
他是谢宴的人,不是裴家的人,出发点自然是一心为了谢宴,但见谢宴不欲在此事上多费口舌,识趣的他便立刻闭嘴不谈了。
李德海亲自送谢宴回府,自然是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尤其是在听到谢宴担任禁军统领一职后,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谁不知道禁军统领是裴安临的职位,现在裴安阳刚走,皇帝就弄了一出让长辈替晚辈守孝的笑话出来,逼得裴家众人纷纷请辞在家,而一转头,他就将这个位置腾给了裴家的未来女婿。
这么一看,裴家只怕是要没落了。
随着这道旨意一下,京中各处都有了传闻,无一例外,都是在说裴家不得圣宠,新贵谢宴崛起的事。
不少人提着礼上门拜访,谢宴一概不见。
怎么办!楚诗灵急得团团转,我以前总是担心你抛弃谢大人,可现在来了这么一出,谢大人该不会抛弃你吧?我可是听说了皇上有意将乐阳公主许配给他!
顾宁见楚诗灵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花了。
她没好气地挥了挥手:有什么可担心的?不就是个公主吗?再说了,就算他真的抛弃了我,也不是什么大事。
楚诗灵怜惜的拍了拍她的脸:宁儿,你可要好好保养你这张脸,如今你能靠的,也只有这张漂亮的脸蛋了,你放心,我还没见京城有哪个贵女比你更好看的!
越是听楚诗灵说话,顾宁就越是无奈。
见楚诗灵叨叨个不停,大有继续说下去的趋势,顾宁将被子一卷,窝在里面闷声闷气道:我要休息了,你快走吧。
楚诗灵还以为她是受到了母亲去世与未婚夫变心的双重打击,也不继续说了,只是怜惜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就离开了。
顾宁一把将被子掀开,大口地喘着气:春玉,送我去隔壁。
县主,您该不会真信了那些传闻……
怎么可能。顾宁翻了个白眼,我只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找谢宴!
春玉见顾宁一脸严肃,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连忙便带着顾宁,偷偷地翻过了围墙。
附近巡逻的护卫只当做自己眼睛瞎了,看不见顾宁翻墙的行径。
谢府,随着大门紧闭,那些想要上门讨好谢宴的人都被关在了门外,他们也不敢惹怒谢宴这尊煞神,留下礼品后,就讪讪离开了。
谢宴每次进宫回来,都要沐浴。
顾宁翻墙过来时,正好撞上了谢宴沐浴。
她对此毫不知情,大步就朝
着谢宴的卧房中走去。
在宫中她为了那道遗诏消耗了许多气运值,加上之后陆陆续续在商城的兑换,她的气运值只剩下了可怜的10。
到了气运值危急存亡的关头,她务必要见到谢宴,补充气运值,以备不时之需!
顾宁冲进了主院,将在门口守着的岳荣与岳明吓得魂飞魄散。
县主留步!
县主您不能进去!
两人用前所未有的速度冲到了顾宁面前,死死地拉住了她。
顾宁见状,漂亮的眼睛轻轻眯起,在两人身上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几眼:怎么?他难道在屋子里藏了人?
当然不是!岳荣立刻答道,只是主子此时不便跟您见面,主子正在……
岳荣的话说了一半,就见顾宁灵活的从他跟岳明两人中间穿了过去,直接走到了门口。
沐浴……
这话说完,门已经被顾宁推开。
而顾宁看着雾气中的那具精壮的躯体,愣在了原地。
下一刻,站在门口的顾宁被帷帐卷住身体,轻飘飘地落入了谢宴的怀中,房门也被谢宴用内力关上。
鼻间充斥的浓郁的雄性气息让顾宁不自在地动了动,但一动,她就发觉了谢宴身体的异样,顿时她僵硬在了谢宴怀中。
而谢宴也发现了一丝不对。
乖巧坐在他怀中的顾宁正低着头,但她的脑袋上,却冒出了一行鲜红的字。
二十这两个鲜红的数字,正挂在顾宁的脑袋上,他盯着这行凭空冒出来的数字,而这个字符,在片刻后,又发生了变化。
二十一。
谢宴的眼神骤然变得幽深起来,他低头,撞入了顾宁澄澈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