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 我错了

可是姒玉并没有上去,眼睁睁地看着谢元背着七弦琴上了船,转而对着船上的众人笑了笑,说:

“那我先回了。”

说着就指挥着船夫离开了画舫。

谢元一声不吭地跟着人进了船舱。刚一进去就愣住了。

里面四五个男子身边都陪着打扮妖艳的女子们喝酒,有些个她都认识。关键还衣衫不整,行为放浪,就差在众人面前做传宗接代的事情了。

再加上满仓浓重的脂粉气还有酒味儿混合在一起,闷得她都想吐。

可是这里头的人,却浑然不觉,好像还极为享受的样子。

谢元一身白衣,透着清冷,只是站在那里,就透出了她的不悦和抗拒来,就好像是炭火里头加了一块冰,让让船舱内的众人都是一静,好奇地看向了她。

包括李欢实。

李欢实端着酒杯,眼神直愣愣地看着谢元,像是魔怔了似的,半天都没有动。

“喂!弹琴的!你家里死人了穿这么丧?”一个男子终于出声吼道。

“哎呀,不能这么说,这样不才新鲜呢么,多有趣。”另外一个人说,眼神掠过来的时候,带着明显的贪婪和欲望,笑着说,“你看看她的气质,不像是个妓子,倒像是个仙。我就喜欢这揣着贵人的心气,贱奴命的人,压在身下的时候才爽快啊……”

众人又是一静,纷纷毫不掩饰的那掩饰扫视着她的全身,恨不得用眼睛将她的衣服扒了。

谢元在这些人放肆的目光下,心中的怒气“噌噌”地往上涨,恨不得立时便将这些人都给砍了。

而李欢实,还是那副魔怔的样子。

“哎……帏帽摘了,让我们看看你长得如何。”一个人说。

谢元带着帏帽的脑袋转了一下,并没有听令,而是直接背上的琴囊取了下来,提在了手中,又使劲儿一甩,抱在了胳膊上,将琴囊给抽了。

她束着的袖子的手腕压在琴面上一抱着,默默地走到了一旁的长案几上,将琴放了上去,坐了下来。

她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般的利落好看,没有一丝多余无用的,就好像这么大一个琴,在她手里是个服帖的小物件,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在场的众人,不论男女,无一不被她吸引了目光,再也没有人惦记着看她长什么样了,只想看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而这个时候的李欢实,终于将手里的酒杯放了下来,眼睛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谢元的身影,看着她在琴面上抬起的手,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谢元很是从容随意的,将手指按压在了琴弦上,弹奏了起来。

她小时候在家的时候,跟沈留祯一起学过抚琴,很是有天分,但是她不喜欢,出了家门之后便再也没有沾过。

要说技艺有多高超?那不可能,能这么完整的弹一手曲子,还是这几天沈留祯教她,一点一点地帮她回忆起来的,颇为儿戏。

她本来不用弹得,此刻就能上前去,杀了李欢实。可是她犹豫了,她想质问他为什么那么做,为什么背叛她,背叛多年的同袍好友,问问他现在觉得值得吗。

此时的谢元一面按压着琴弦,一边脑中怒吼着这些问题。

她不甘心,但是又知道这不甘心已然全然没用,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想:即便是问了,又能改变什么呢?死去的人能活过来吗?已经倾倒了的大厦,能重新立起来吗?

已经晚了……一切都晚了。

几个人听着这琴音,都有些失望。

先前那个说就喜欢谢元这样的那个男子,对着同伴笑了,说道:

“估计这个,也就是这一通身的气派惹人的眼睛,长相一般,所以才戴了帏帽让人遐想。还是别看了,免得扫兴。你听听这琴声,很一般么。估计弹琴啊什么的,就是个噱头。”

“我觉得这……这琴弹得,有些奇怪,怎么……怎么这么丧呢。”那个人皱着眉头说,转而询问似的面向了李欢实,问,“李将军,你说呢?”

李欢实听见了有人叫他,顿时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像是回了魂一般,扭过头来“啊?”了一声,明显刚刚他们说的什么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哈哈哈哈……至于么,魂魄都让她勾走了。”其余人看他这个样子都笑了起来。

又有人对着谢元道:“别弹了别弹了,又不见得多高明,快去给李将军倒酒啊。”

那人说着,还冲着李欢实身边依偎着的那名妓子喝道:

“没眼色的,你过来,给新人腾个地方!没见你的李郎君不待见你了么?!”

那名被喝骂的妓子有些不甘心地往李欢实的跟前又凑了凑,可是李欢实却不看她,精神恍惚似的,又往后撤了撤,明显在嫌弃她烦。cascoo

她不甘心地朝着李欢实翻了个白眼,这才起身走了,换了人去依偎,去卖笑娇嗔。

船舱里头顿时又热络了起来,调笑声和丝竹声又混在了一起。

谢元透过帏帽上的白纱,看着对面的李欢实,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才起身朝着他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李欢实瞳孔闪着剧烈的光亮,看着一步步靠近自己的白衣女子,脸上出现了些许痛苦又痴迷的神情,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好似动一下,眨一下眼睛,他就看不清了,人就会从他的眼前消失了一样。

谢元走到了他的跟前,弯腰,抬手拎起了酒壶,就要替李欢实斟酒。

突然,从斜刺里伸出了一只手来,一下子握住了谢元的手腕。

谢元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愤怒,抬了眼睛看向他。

只见李欢实眼中闪着泪光,拧着眉头似乎很是痛苦,试探性的、轻轻地吐了两个字:

“将军……?”

谢元没动,一身的怒气散发了出来。

李欢实眼眶中的眼泪顿时滚了下来,痛哭流涕。他一边死死地抓着谢元的手腕,一边仰着头看着她,想通过帏帽的白纱看清楚她的脸似的,悔恨地哭诉、祈求道:

“将军……我错了,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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