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万里之外、深山之中,有一座巨大的寺庙。
这座庙宇,不供奉释迦摩尼,不供奉弥勒佛、观世音大士。
宽敞轩净的大殿上,供奉着一座五丈来高,长相怪异、体表布满鱼鳞状鳞片的怪物。
黑漆漆的雕像下,坐着一名容貌枯槁、白须白发的老者。
他静静的盘腿而坐,仿佛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身形在光与影之间,模糊不清。
殿外,走进来五名神采各异的中年人。
他们齐齐在老者面前跪倒施礼,又安静的坐在老者前方的蒲团之上。
良久,老者睁开双眸,眼中尽是失望之色。
“天神依然没有回应,难道,我们已经被抛弃了?”
对面的中年人面露焦急,“大祭祀,我有重要事情汇报。”
老者摆摆手,低声道,“不必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几名中年人面露悲怆,颤声道,“大祭司,八个兄弟只剩下我们五人,死去兄弟的仇,不能不报啊!”
沉吟良久,老者道,“铁卫这段时间小动作很频繁,他们可能要对我们动手了。仇必须要报,但不是现在。
门内教众人心惶惶,我又无法与天神取得联系,这都是眼前的困境。
想办法度过眼前的难关,才是我们现在第一紧要的事情。”
一名中年道,“大祭司,天、天神真的抛弃了我们?”
“哎!”
老者长叹一声,摇摇头,“天神已有五年没有回应我,这么长的时间,在我门历史上,也从未发生过。”
他缄默着,目光更加低垂,似陷入了沉思。
几名中年人互相对视,眼中竟有跃跃欲试之意。
当中一名看起来有五十多岁的男子突然开口,“大祭司,兴许是天神对你不满意,所以才抛弃了我们。”
老者霍然抬头,目光炯炯,如有实质的利剑刺出。
“你是我的大徒弟,跟随我的时间也最长。我知道你们对我偏心宏柏的有意见,又觊觎大祭司的位置。但我没想到在永生门生死存亡之际,你会第一个跳出来。”
那男子傲然起身,居高临下俯视老者,“大祭司,你的年纪太大了。人一旦上了年纪,精力和身体就会跟不上。
思维也就会老套。更何况,大祭司这个位置,你已经坐了一百多年了,也该挪挪位子,让给年轻人了。”
老者沉声道,“让位子?你觉得凭你就能担负起这个重任吗?”
他的目光又从其余四名弟子脸上扫过,“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那四人低头不语,双拳紧紧攥着,似乎已经臣服于老者。
那站立的男子霍然开口,“你们还跪着干什么?在他身边服侍了这么多年,当奴才还没当够吗?
如今,宏柏、追魂和思雨已死,他身边再无可信之人。
但,你们觉得他会重新重用你们吗?
兄弟们,开创属于我们的时代,就在今天!”
他举起右臂,奋力狂呼,声音在大殿中不断回荡。
那四人好像下定了决心,缓缓站起,开始还不敢直视老者,但老者沉默着,没有说话,他们的胆子渐渐大了。
“大祭司,对不住了!”
五个人齐齐出手,声势骇人,每个人的实力竟与姜天成在伯仲之间。
两个时辰之后,永生门内教众集合。
大祭司的大弟子宣布了一条令人震惊的消息,“老祭司受到天神召唤,去服侍天神了。”
...
帝都的八月底,气温似乎比威岭还要高上一两度。
姜天成来这已有半个多月,妹妹去上学了,母亲就住在总部安排的安全区。
那地方姜天成去过几次,别说陌生人,就是只陌生的苍蝇进去,也会搞清楚是公的母的。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到处都是监控,路边打扫卫生的大妈,搞不好就是个退出江湖的武林高手。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尽快见到彭清。
几个月没见,小伙子的心里像是燃烧着一团猛烈的火焰,烧的他心浮气躁。
一家高档的茶秀里,画了淡妆的彭清依然是那么的美,只是见到姜天成时,却让人感到一种淡淡的疏远。
这种疏远即是现实之间两人的距离,也是异地恋人最难翻越的山岳,更是一种阶级或者精神上的疏远。
她浅浅笑着,如以前一样,眉宇间却不再有浓郁的亲近,反而恢复了第一次两人见面时的局促。
这不是两个恋人见面时应该有的情景,却实实在在发生在了二人身上。
那种若隐若现的距离感与陌生感侵蚀着姜天成那颗火热的心。
心,逐渐冷却,表情也渐渐变得僵硬。
两人虽然还在笑着,但心知肚明,这只是留给对方最后的礼貌,也是保留自己最后的自尊。
“听说,你快要订婚了?”
“是!”
“为什么不早早告诉我?”
“我不知该如何同你说起!你不要恨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姜天成霍然抬头,目光逼视着彭清,想要问问她有什么迫不得已。
但他的目光还是柔和,也没有问她,只是眼睛中的光彩逐渐变得黯淡,直至熄灭。
他本就不是粘人的人,也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他只想要对方能亲自给自己一个解释,但对方若是不肯,他又何必强求。
来之前,他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
但彭清肯定他的想法之时,他的表情虽然变化不大,但心里已经快速冷却,渐渐冰冷。
直至碎裂。
这个天之娇女,一定有她不得已的苦衷。
在一刹那,姜天成心中猛然燃起一种斗志。
为了你,去争霸天下,横扫八荒六合,为你夺得一切。
但,那时,你已是别人的妻子。
即便夺得一切,又与我们两有什么关系。
他神情恍惚、踉踉跄跄的离开了茶秀,如同一只小鱼,汇入了帝都的人流。
随波逐流,也不知道应该去哪,也不知道能去哪?
...
望着姜天成颤抖着身体离去的身影,彭清优雅的端坐着,目光随着身影的离去而变得凝重。
当昔日的情景脑海掠过之时,眼中也情不自禁的留下了两股清泪。
是的,这是与过去告别的眼泪,也是告别过去自己的眼泪。
随着姜天成的离去,随着眼泪不可抑制的流淌,她的心也被封印了一部分。
哪里,是她美好的曾经,是她人生的第一次爱恋。
如今,却被她亲手埋葬。
那个人,从今以后,将形同陌路,甚至,即是在同一个城中,也是天涯海角,生死不相往来。
她双手掩面,终于放肆的哭出声来。
夜已深沉,帝都的夜晚很冷。
路边的姑娘们虽然穿着单薄的衣衫,炫耀着自己的身材,但姜天成却感到这夜是无比的寒冷。
甚至比威岭的冬天更冷。
他坐在火锅店一处临街的位置,透过玻璃窗,茫然的望着各色霓虹灯之上的夜空。
哪里没有星辰,没有皓月,只有被各色灯火照亮的低沉的暗黄色浮云。
火锅外摆着一圈鲜嫩的羊肉,锅里的高汤正翻滚着,鲜红的尖椒、嫩绿的葱段、一粒一粒的花椒,各种调料,不断混合着释放出浓烈香味的气体。
桌上已经摆卖了空酒瓶,桌上还放着两箱未打开的啤酒。
他的心似已被掏空,机械的夹肉塞进嘴里咀嚼,又抄起瓶子灌酒。
他喝的很急,也很快。
一瓶酒,三两口,也就解决了。
往日里他引以为傲的酒量,在今晚,令他伤透了心。
当一个男人买醉,想把自己灌醉,求一个一醉解千愁时,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会喝醉,那也是非常痛苦的事情。
脚下了两箱酒也很快就喝光了。
他举起手叫来服务员,“再端两箱过来!”
那名服务员像看怪物似的望着他,没有去拿酒,却找来了老板。
老板是个油腻的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看到满满当当的一大桌子酒瓶,他就有些害怕。
做生意多年,能喝酒的人他也见了不少。
但不管多能喝的人,喝下去这么多酒后,还能正常说话的人却已不多。
更多的人,早已溜下了桌子。
但面前这位模样冷峻又有些木然的男人,他的脸上一丝喝多的神态也没有,甚至他的肚子,连个凸起都没有。
他一度以为这个男人会像小说的主角一样会六脉神剑,用内力从指尖逼出喝下去的酒,抽空偷偷瞧了一眼地面,一点水渍都没有。
那些酒竟全进了他的肚子。
能这么喝酒的,不是伤心人,就是想自己找死的人。
火锅店不是医院,老板也不是心理医生。
他现在只想让这个人赶紧离开,越远越好。
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先生,我们店快打烊了!影响了您的兴致,真对不住。
为了表示歉意,今天这单,我给你五折优惠,真的是对不住了!
希望你以后常来!”
他心里面倒是在想,最好永远不要来了 。
姜天成掏出手机看了看,手机上显示晚上九点,正是都市人夜生活的开始时间。
他不准备多说什么,反正能喝酒的店,这条街全是。
“你们店关门的时间倒是挺早!”笑着说了一句,接着道,“结账吧!”
中年老板脸上立刻浮现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服务员拿过单据一查,“老板,总共消费2008元!”
老板点点头,陪笑道,“先生,零头我就抹了,五折总共1000元。”
他猛然一惊,一箱酒也才100多,四箱也400来块,这人他竟然吃了这么多肉?
姜天成没在意他们的眼光,掏出手机付了款,从脚边的酒瓶中跨过去,就准备离开。
耳边忽然传来清脆的声音,“姜大哥!”
...